甘从式在安南郡,是向有药王之称的。
虽然一般只是俗世之辈这么叫,但同为修者,很多老家伙开玩笑的时候也会这么称呼他。
说是玩笑,但其实背后还是认同。
而甘从式自忖在草药方面的认识和能力,早已经超过了药师堂历代的先辈,或者平实点说,他至少也是与历代杰出的先辈等高,而不会位于其下。
虽然小陵子在学药方面的进度让他有点瞠目结舌,但那也只是单纯的进度快而已。
甘从式并不认为这小子在总体方面就已经超过他了。
最多,也就是和他齐平吧?
一老一小,两人各有所擅,各有所长,他经验够多够丰富,而那小子胜在奇思妙想不绝。
彼此彼此。
所以,从这个方面来讲,整个安南郡,在草药方面的知识,他确实是第一人。
哪怕往前推几千年,一样是!
药师堂哪个先辈不同意这个看法的,且站出来看看!
但他这个第一人,着实是第一次听到“造化级药物”这个名词。
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看。
然后甘从式就看到了,药物也可以分级,人级地级天级。
“能补益身体,辅助修行进阶的,是人级药物。”
“能祛除身体污浊,推动修行突破修者原本的界限和格局的,是地级药物。”
甘从式喃喃念读着。
如果按照这个说法,迄今为止,他所有会研制的药物,都是人级药物!而整个药师堂自古及今,所有涉及的药物,也都是人级药物!
想到这里,甘从式不自觉地又抬起头来,看了顶上的大树一眼。
这段时间,每天早晚,他都会喝一杯水。
取身后这树的一片树叶。
融入水中。
但不是随便取的,只有小陵子才行。
如果是他取的话,那树叶就只是树叶。
原因么,很简单。
“前辈,等你天眼开了,然后再学几个小神通,就可以了。”那小子这般说道。
甘从式当时就想用恶狠狠的眼神瞪死他。
但他也知道,当时,他的那个恶狠狠的眼神是装的,傻乎乎的眼神却是想藏也没藏住的。
先开天眼。
然后再学几个小神通?
我可去你的吧!
对那小子很多时候用很平静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极惊世骇俗的话,甘从式从最初的震骇,到后来的不忿,再到最后或者说现在的麻木,他早已经无力计较这种事了。
因为真的是太多太多了,一桩又一桩的。
“万法真经,说是万法,其实寻根溯源,哪有万法那么多?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所以,反过来,说是万法,其实也就是三法而已。万法真经?就是名头唬人罢了,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人阶,地阶,天阶,这只是人为强行划分出来的层次,其实哪有什么人地天之限,如果你修行的法门比较好,从入门开始,一直上一直上一直上,很快地就可以登堂入室了,嗯,也就是所谓的天阶。”
“天阶其实没有什么了不起,前辈,真的,有一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圣人之下,皆是蝼蚁。”
……
如此之类,不胜枚举。
任何一例,甘从式当时初听的时候都是震惊啊,又惊又骇。
怎么可能不骇!
但惊多了,骇多了,估计胆早已经被骇裂了,所以就麻木了。
而此时,看到青云之路中那位先生对药物级别的划分,甘从式也终于明白了,他每天早晚喝的水,就是地级的药物。
嗯,是地级吧?
造化级肯定不是,因为没有凝气散那么神奇,但是,又有没有可能是天级呢?
关于天级如何,这话本里没有说。
但甘从式有的是人去问!
接下来,这青云之路的第二回也很快到底。
作为一个药师,甘从式对涉及到自己老家当老本行的东西还是稍微有点沉不住气的,合上小册,他直接就去找许广陵。
来到一处被小家伙命名为“南坡”的地方,果不其然,向南也是向阳的小山坡上,两块看起来相当巨大的石头和山坡一样地斜铺着。
小家伙,和一个更小的小娃娃,两人一人占据着一个石床,躺在上面。
两人都闭着眼睛,好像睡觉一样。
晴好的阳光照在山坡同样也照在石床上,但是不会热。
因为石床整个地,被绿色的长毛苔藓给围住,人躺在上面,就像躺在厚厚又极为绵软的褥子里一样,要多舒服有多舒服,而且还不凉不热。
哪怕是早晚,也不凉,还温温的。
哪怕是中午,就算阳光再烈,同样也不热,不止不热,反过来,还是清清凉凉的。
而整个石床周边的地上,同样也长着厚厚密密但很矮很矮的伏地草。
人都可以从石床上直接滚躺到地上的,想怎么滚就怎么滚,反正四面八方都是草,和毯子一样。
草毯里则间杂着许多星星点点的小花,什么红的紫的粉的白的,乱七八糟什么颜色都有,或者分散着或者一簇簇地,五颜六色的倒也怪好看。
但在甘从式看来,好看之余,也未免太过有点花里胡哨。
不过那花香味确实是挺好闻的。
甘从式第一次闻到的时候,居然是想一闻再闻。当然就算现在,其实也是这样。
这山坡本来是个荒坡,连一根草都没有的,但自从那小女娃娃过来之后,小家伙就把这个山坡整这样了。
然后一大一小,两人啥事也不做,就是朝这大石头上一躺。
有时都能从早上一直躺到傍晚!
不过甘从式也并不奇怪,就凭这好闻的花香味,如果让他这样躺上一天,他一样可以!
还会很沉醉!
但这里只有两个石床,没有第三个。
甘从式也不好意思舔着脸要一个,最主要的是他已经有了圣树。
“小陵子,什么是天级药物,你知道么?”来到近前,甘从式直接开口问道。
和这小子是不需要客套的。
“前辈你早晚喝的水,就是天级的啊。”许广陵眼睛睁开,望着天空,不知道是看天还是看云。
“我喝的水,那是天级的?”甘从式直接就懵了。
虽然之前他拿不定,不排除有天级的可能,但内心里,他还是觉得那应该是地级的。
不是说那水不好。
谁要是敢这么说,甘从式拼了命地都会为那水讨一个公道。
但是,天级……
天级的东西让他每天早晚地喝?而且一次就是一大杯!
他有多大的脸!
以至于,真的从小家伙这里得到了答案时,甘从式第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感动么?
当然感动!
怎么可能不感动?
但甘从式并没露出什么感动的神情,更没有说什么感动的话。
他敢保证,只要他这么做,很多时候看起来都很顺眼的这小家伙立时就会变得面目可憎起来,然后说一些让人气得想直接把他暴打一顿的话。
“前辈,没什么的啦,小意思,像这种东西……”
反正就是类似这种的。
而这时,甘从式都还没什么表示呢,那边的话就又来了。
“前辈,级别不能说明一切,天级未必就一定比地级的要好。”
“就像前辈你现在每天喝的这水……”
住口!
甘从式想喝断这话。
他已经知道这厮接下来会说什么了。
“这水嘛,说是天级,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想也知道,真正好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泛滥,这么廉价,能让前辈你天天喝。对吧?所以它肯定是天级里头最差最差的那种。”
果不其然!
看!
这种话又来了吧?
我肯定你个头!
甘从式挥挥大袖,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走了。
小子,继续睡你的大觉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