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庄凯如此彬彬有礼,加上现在知道对方又是故人子弟,这位男子脸上的威严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反之则是一脸慈祥的看着庄凯。
“正是小子,世叔竟然知晓小子,只是小子却愚钝,不识世叔,真是惭愧之极。”
“这不怪你,自从显皇帝四十一年与令尊京师一别之后,某因职务缠身,未能再与令尊把酒言欢,但多有书信往来,故此便知汝兄弟之事,如今观汝之面貌,的确有静初兄当初几分之神采……”
原来这个人也是万历41年参加会试的举人之一,而且听他说话的意思应该一直是在京城当官的,看来应该是便宜老爹让他到京城之后去找的那几个人之一,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大能。
“也不知道贤侄在匆匆上京所为何事,周某人虽不才,但在京师也算经营多年,如果贤侄有需要,尽管直说。”
就在庄凯猜测对方身份的同时,对方的言语中也透出了他的姓氏。
“周世叔?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这当真是天意啊,世叔,您可要救救我大兄。”
当对方说出这个姓氏,庄凯哪里还猜不出对方的身份?因为老爹的那些信封中只有一个姓周的,便也只有翰林院少詹事周延儒了。
周延儒这个人,庄凯哪里会不清楚?这可是明末大名鼎鼎的首辅之一,而且还是两度入主中枢。
虽然在庄凯的印象中,现在只是崇祯元年,这时候的周延儒还只是一个颇得皇帝信任的亲信官员,但如果他肯帮忙的话,那作用绝对不比监察御史罗元宾差多少,毕竟作为皇帝的亲信,如果愿意的话,是可以直达天听的。
“贤侄快快起来,有何事先说与叔叔知道!”
看到庄凯这样子,也知道对方已经猜出自己的名号,不过当他看到庄凯突然双目一红,口呼世叔救命,就这样跪了下来,也是吃了一惊。
不过周延儒毕竟是个聪明人,看到庄凯这副模样,也知道这肯定不会是小事,所以并没有直接了当的答应帮忙,而是先问起情况。
“世叔是这样子的……”
看到周延儒这样问,庄凯哪里还会迟疑,便将事情的始末详细的说了一遍。
“什么!那位张震,张知贤竟然是静初兄的大郎,那这事可就难办了!”
听完庄凯的叙述,周延儒也是一副焦急的模样,但显然,这件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的主角竟然是自己同窗好友的儿子。
“周世叔正是这件事情难办,所以小侄才四处求助,而且大兄之事,明显是受小人之诬陷,望周世叔明鉴。因此小侄才想趁三司之前,为大兄洗脱冤情,还望周世叔念在家父多年知交的情分上,帮一把小侄兄弟,小侄一家必当感念三生……”
看到周延儒一副为难的表情,刚要站起来的庄凯也赶紧再次拜服下去。
“哎!贤侄啊,不是为叔不帮,只是……唉!如若这事主事之人只是一般官员,只要还没有御批,为叔或许还能周旋一二……”
“……可贤侄有所不知,如今主持此事的却是这当朝的首辅施凤来施大人……”
“某虽自信能在圣上面前说上几句话,可一则为叔有圣旨在身,一时不便回京,二则这施凤来毕竟贵为当朝首辅,权柄中枢,他的决定为叔也难以撼动。”
看到庄凯这样子,周延儒的脸色更加为难。叹了一口气,这才把那为难的原因说给了庄凯听。
“啊!施凤来?竟然是他。”
听到这个名字,庄凯也是一愣,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巧合,这件事情的主事之人,竟然就是历史上罗元宾即将扳倒的那位首辅施凤来。
“怎么?贤侄竟然也认识此人?”
看到庄凯竟然这样说,还一脸为难的周延儒也是好奇的,看着庄凯。
“啊!周世叔误会了,贤侄哪里会认识当今首辅,只是万万没想到大兄之是竟然是这位首辅主事,所以……”
被周延儒这样一问,庄凯也猛的醒悟过来――自己这次犯的所有熟知历史的穿越者经常出现的通病。
“这倒不奇怪,据为叔所知,这事情是有人直接将令兄的事情捅到施凤来的家中,这才有了后来之事。”
“周世叔,恕小侄斗胆,小侄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件事情为什么关联到施凤来,这时候的庄凯并不关心,但是这件事情既然关联到的施凤来,那对于熟知历史的庄凯来说,反倒不是一件坏事,何况这件事情竟然关系到阉党,那主事之人是施凤来,庄凯就更有把握了。
“哦!贤侄这是说哪里话?这里没有外人,贤侄有话就说吧,难道是关于施凤来的。”
周延儒是个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庄凯这句话里面包含着什么,而且听他说起施凤来的口气,应该也和对方并不对付。
不过想想也是,这位周延儒是个有野心的人,这时候不管谁站在他的头上,应该都算是他的政敌,这一朝的首辅更不用说了,如今庄凯是施凤来的“敌人”,那他当然不必在庄凯面前作秀,所以自然而然的在言语中,也就是连“大人”的尊称都收了起来了。
“的确是关于这位施大人的,不过都是民间的传言,小侄也当不得准,但此事既然关系到这位施大人,小侄便不得不说了。”
尽管庄凯即将说出的是事实,可人家施凤来毕竟是一朝首辅,而他庄凯不过是一个远在蜀地的书生而已,除非道听途说,又岂能知道这当朝首辅的秘事。
“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贤侄且说来听听,既然这传言都已经传到了边缘蜀地了,那就证明绝非空穴来风,某虽非御史,也无风闻秉奏之权,但事关一国首辅,某也不能不关注。”
“是,回禀世叔,此事还得从先帝初年说起……”
关于施凤来的资料,庄凯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有件事情他却记得很清楚,那就是在天启年间,魏忠贤把持朝纲之后,为了捧魏忠贤的臭脚,浙江巡抚潘汝桢首次提出要为魏忠贤建生祠之事,这其中推波助澜的几个人之中就有施凤来,更甚者为了捧魏忠贤,施凤来甚至在家中给魏忠贤立了一个长生牌,凡是有魏党的亲近官员来访,都会和人一起沐浴焚香,对着魏忠贤的排位膜拜一番。
“真是岂有此理,如果贤侄所说属实,那这施凤来本身才是真正的魏党,可如今朝廷风向一变,此厮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积极打击阉党之人……如此反复之人不仅不忠,更是不义,没想到此等之人既然窃居庙堂,澄然我大明之辱也。”
听完庄凯的叙述,周延儒立刻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世叔明察,虽然说传言不一定为真,但也亦非是假,如若是真,如此贼喊捉贼,实属士林败类,还望世叔能主持公道。”
看到周延儒这样子,庄凯赶紧打蛇顺杆上,如果能够把这个周延儒拉进助力的队伍中,那营救便宜大哥的把握就更大了。
“贤侄说的极是,如此士林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为师也恨不得当面与之对质,可惜……”
听完张凯的话,周延儒先是一副愤慨的模样,可谁知话风再次一转,再次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可惜为叔此次入蜀,却是皇命在身,而且此行不知时日多久,令兄之事,为叔恐怕……”
最后的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是话里边的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那就是他周延儒虽然有心帮忙,可是却没那个时间。
“啊!小侄实属不知世叔身具皇命,让世叔为难了,小侄惶恐。”
看到周延儒这样说,庄凯可不是楞头青,怎么会听不出这话中的意思呢?这明摆的是在推脱。
因为哪怕周延儒没有说谎,他这趟真的是领着皇帝的命令前去四川公干,没有时间回京城帮忙,但他在京师和南都呆了这么多年,怎么说也有不少人脉,只修书一封,举荐几个稍微有分量的人帮忙也是做得到的,可这时候周延儒却没有任何的表示,可见他虽然嘴巴里说的漂亮,但事实上并不想沾染此事。
“哎!其实也不瞒贤侄,现在国事艰难,这国朝四处匪乱,为叔身负皇恩,殚精竭虑,一刻也不敢懈怠,这次前往蜀地地正是因为瓦窑铺民变之事久拖不下,吾皇震怒,这才令为叔必须披星赶月前去解决,的确不敢有丝毫的耽搁。”
估计也觉得自己这样子不好意思吧,看到庄凯非但没有怪罪意思,反而诚惶诚恐的将罪过揽到自己身上,周延儒的脸皮虽厚,也赶紧解释了一句。
“世叔说的是,国事为重,不过既然世叔说到瓦窑铺民变之事,刚好小侄过来的时候也恰逢其会,不过世叔估计还没得到消息,那瓦窑铺之事已经平息了。”
可是周延儒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让庄凯的眼睛一亮,说出了让周延儒震惊的一句话来。
“什么?贤侄,这可是关乎国家大事,你万万不可……”
听到这句话,周延儒也是为之一顿,第1个念头就是认为庄凯为了让自己帮忙,说了谎话,不过转念一想,虽然自己那老友会试屡屡不中,但也是一个坦荡君子,这样的人教出来的子嗣,也不可能是如此孟浪之人,可一时之间他也不敢相信,久拖不下的民变竟然不到几日就已经解决了。
“贤侄,你快把经过细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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