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高务实关于“皇权无永恒”的话题被他自己一笔带过,而后详细论述的都是阿克巴为何要搞教派宽容的问题,那么高家这三位族亲也就聪明的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印度现状上来,与家主保持一致。
这一次,高国彦罕见地插嘴道:“我记得前些日子秘书长还在的时候,秘书处给过我一份条陈,大致阐明了一下目前这个莫卧儿帝国在印度的财政体系……恕我直言,这些蒙古人啊,几百年下来几乎毫无进步。”
“哦,此话怎讲?”
高务实最近忙得很,倒是不知道刘馨在的时候还给高国彦发过关于莫卧儿帝国财政体系相关的条陈。不过他也不奇怪,因为现在摊子铺得太大了,很多事他都不能亲力亲为。
比如说秘书处给高国彦发条陈这种事吧,只要秘书处认为该问题是财务相关问题,那么就会给主管京华财务的高国彦发去条陈,而不需要单独知会高务实本人。除非秘书处认为这是个事关重大的综合性质问题,那才需要报告给高务实定夺。
高国彦一听高务实这话就明白了,这条陈是单独发给自己了解印度情况的,而高务实反而不知情。因此,高国彦简单解释道:“那条陈大致说了一些汇总来的情报,其中我印象比较深的有几条。
比如说,内务部与秘书处的情报显示,阿克巴掌握的军队虽然很庞大,但却不存在后勤组织。其在军队行军时,流动的作坊和商店会紧随军营移动,军队的供应品是由这些随军前进的巨大市场来提供。”
高务实一愣,皱眉道:“消息确实吗?”
这个问题高国彦回答不了,转头望向高杞。高杞立刻点头道:“四叔放心,消息属实。这些消息是我们安插在南洋商人中的细作一手得来,他们都是常年以商人身份行走南洋的,近几年开始被派往印度地区,而且深入印度内陆,打探来许多消息。
根据四叔以往的要求,这些消息都不是来源于单一渠道,而是数条以上的消息相互印证之后才被秘书处采纳认定的,所以完全可以相信其准确。”
“很好,你们干得不错。”高务实先夸奖了一句,然后思索着道:“如果是这样的话,可见这些蒙古后裔的军队自从进入印度,也很快印度化了。换言之,他们如今虽然依旧处于扩张期,但实际战斗力一定已经出现了下降。”
三人都不清楚高务实所谓蒙古军队印度化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一旦印度化就会“实际战斗力一定已经出现了下降”,但不管怎么说,他这样的反应就意味着基本赞同高国彦的观点。当然,两人关注的重点显然还是有所区别。
高国彦道:“虽然我是不懂军务的,但有一点可想而知,那就是这样的军队出战,至少做不到兵贵神速,只能一路平推。”
高务实微微挑眉,轻笑道:“其实我挺喜欢一路平推的。”
他这么一说,高国彦不禁有些语塞。好在高务实哈哈一笑,又补充道:“不过,一路平推是有前提的,那就是——我方无论兵力还是后勤保障都碾压式的胜过敌军。
在这种情况下,一路平推就是最稳妥的打法,其本质上是逼对手和自己拼消耗,而自己依靠强大国力,自然可以毫无悬念的战而胜之。”
高国彦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莫卧儿现在面对印度其他那些小国已经有了碾压式的实力优势,因此抛弃了蒙古人原有的打法,也开始靠着国力平推了?”
“然也。这也正是阿克巴要搞教派融合的原因所在——不如此,他就无法利用这个新帝国原本可以为他提供的力量。”
高务实颔首认可,但很快又笑道:“不过反过来说,如果阿克巴已经习惯了这套作战方式,却把他爷爷那个时代的蒙古战法忘了,那对我们而言就是大喜临门了。”
“为什么呢?”高国彦有点想不明白:“你刚才不是说,你也喜欢一路平推么?如果一路平推的话,那就是我们从南疆往印度打。从后勤来看,这可远不如他们本土作战来得有利啊。”
打仗不是高国彦的专业不假,但他这些年来可是管财务的,京华历次作战花了多少钱,每次作战承受的财政、后勤压力如何,那他可就再清楚不过了,所以一开口就是从后勤考虑。
不过高务实只是笑了笑,似乎不打算亲自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把目光投向了好久不曾开口的黄芷汀。
黄芷汀感受到高务实的目光,知道老爷是要自己来回答,因此微微一笑,说道:“三伯有所不知,老爷统兵或可说是九分正、一分奇,若是要老爷去指挥这一仗,那多半是需要在南疆准备许久,继而以排山倒海之势压上,逼阿克巴亲领大军主力在恒河平原某处决战,然后一战定胜负。
不过,如今指挥此战之人却不是老爷,而是秘书长。秘书长早些年最出名的两场仗想必三伯应该也有印象:一次是我领兵对战纳黎宣时,秘书长引奇兵忽然抵达纳黎宣部后方,我与她前后夹击,纳黎宣部首尾不能相顾,故兵败被杀,暹罗遂定。
另一次是她出兵暹罗东部平叛,其先作势南下,却借南洋舰队之力,以海路直奔暹东,神兵天降于贼巢,遂一鼓而克。
由此可见,秘书长用兵与老爷不同,她更喜欢利用速度和地形,以对敌军主力进行突然打击的方式来达成破敌。故若阿克巴……或者说莫卧儿帝国的军队如今都是这般拖家带口式的行军,那对秘书长而言恐怕就是破绽百出,正适合她来展布所长了。”
“哦,原来如此……”高国彦连连点头,然后欣喜道:“若是这般,我可就轻松多了,希望渊儿和秘书长这次能给我省点工夫,哈哈哈哈!”
众人都笑。高务实笑完,说道:“你先别想那么远。刚才不是说了吗,阿克巴去德干高原南征了,孟加拉这边究竟出不出兵,现在都还不好说。”
这话让大家都沉默了下来,不过高务实发觉高杞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于是问道:“禹服有话,只管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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