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糖(1 / 1)

阅书阁南栀抱着小白躲上楼。

背后的楼梯传来慢慢悠悠的步子,和声音——“姐姐好偏心,对我还不如一只猫好。”

听到戏谑的口吻,南栀在拐角处一停,往后撇着地板“那你就当只猫吧!”

许措瞟着上头转入墙侧的背影,无所谓说,“好啊。”

平时,就算作为家庭主妇、日常蜗家的周彦不在,许清文应酬,家里还有两个照顾生活起居的阿姨。只有今晚整个房子都是空的。

很静。

房门被推开,涌动的气流惊动窗上风铃。

正望夜影的南栀抱着小白回头,见许措倚着门框,眉眼的平静变成微疑惑。

他手指故意敲门两下,盯着她笑——

“jgle。猫咪许措到了。”

高考迫近,又有个段月檬不知道要做什么,第二天的周日南栀拒绝汤立莎去水族馆的邀请,窝在家学习。

许措清早就不见了。

大概是跟那几个,经常和他在龙槐树下抽烟的男生鬼混了。

南栀不关心他去了哪里野。

只要他夜晚回来,明早陪她一起上学就行。

别人说千万不要喜欢童年缺爱不幸的女孩儿,因为你对她再好,她心也是硬的。

南栀觉得很有道理。

因为。

她了解自己。

许措有时对她好,她知道。可归根到底,那点浅薄迷恋又能如何?

无聊的中学生情侣游戏。

高中三年,在学校已经看得够多了。

夜晚,门外传来不紧不慢上楼的脚步声。南栀打开门,正见肩上搭着外套的背影走向黑色房门。

她略微放心。

耳里落进不确定的微弱关门声,许措脚一停,慢慢回头。

洁白的门却是关得好好的。

脚踝微痒。

两只白猫彼此吃醋竞争着蹭上来,他狠狠皱眉,厌烦又没办法,单膝下蹲。食指抵住猫脑袋“谁让你这只小白蹭我。”

他眼皮往白色门那一撩“该撒娇的不来。”

树冠不时漏下水滴,击打头顶的伞面。

天气预报一列下去七天全是小雨,气温只有2°~6°。

南栀盯着手机皱眉,怀疑它坏掉了,一看信号又是满的“降温了”

姐弟俩打着一把伞。许措一低头,正见旁边南栀单薄的肩。

背上突然披来外套,南栀诧异地抬头。

远处有零星的学生路过。

许措看着前头,眼神目空“能不能别让我看见穿这么少?我家就穷到没衣服给你穿吗。”

说完他抬腿、步子一大,步出雨伞边缘。

“我不冷。”

“我只是用不上。”

手指摘下肩膀的衣服,南栀跟上去“你穿上吧。”

许措低眼。

南栀平静的脸揉出些温和,耐心地解释“大家都穿校服,你的衣服太明显,容易看出来。”

许措瞄一眼她霜白手指拿着的衣服,又看她几秒钟。嗓音轻轻慢慢“那你扔了啊?”

南栀只好看着他走进细雨霏霏,在原地站了会儿。

然后想着没有办法,臂弯拿着外套,转进旁边的教学楼。

工字楼在隔着篮球场和主干道的三四百迷外。许措刚走到篮球场旁的林荫小路,就被一棵树干后摇出的人挡住路。

“早啊!帅比。”

段月檬抱着胳膊,冬天也不怕腿冷,只穿着一双黑色过膝袜和小皮鞋。她等着人回应,结果见许措眼神跟着她晃了两步,直接换了方向走。

“……”

段月檬诧异地放开手臂见过脾气冷淡的,没见过这种,看谁都提不起没兴趣、像没睡醒一样的男生。

她上前再一挡。

“走什么,还不是得停下看我。”段月檬得意地一扯唇。

许措斜往下地睨她两秒,说,“找死呢?”

“……”

段月檬喉咙呵了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许措粗略瞄她一眼,“滚。”

段月檬怒吸了口气,嘴刚动又听——

“否则你会知道我是谁。”

毫无威胁口吻的一句话,轻飘飘的,把她打断了。

段月檬在原地愣了好几秒种,脾气难以遏制。漂亮的脸混着愤怒和笑,很难看。

“你不想看看南栀的漂亮视频吗?”

“喂——”

她喊一声,然而回应她的只有上早自习的上课铃。

收回视线就见脚边一颗石子。她对着那边狠狠一踢老远。

早自习一英语,二四六语文。

突然第四排第二组位置发出很大的椅子摩擦声,附近的学生都看过去。

汤立莎刚转头就被带起的一阵凉风撞了脸。见段月檬坐下,把手机拍在桌上,眼神盯着南栀。

那嘴角,似乎还有一点古怪的笑。

然后南栀表情就有点变了。接着又被转学生支头的动作挡住。她只好收回视线。

宏帆班学习压力大,彼此都不太关心私事,书山如墙地阻隔彼此。不到片刻,读书声更加浓郁。

南栀丢开书本的手指,缓缓蜷缩,瞳孔映着手机上播放的视频。马路边,许措弯下腰,从后面环住她。

段月檬斜一扯嘴角“你说,如果我把这个给你继父继母看。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眼睛微睁,南栀一盯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段月檬盯着前头,冷笑一声,过了会儿才很低声地说,“周末我还得去监狱看我爸,每个月,我们只有两个小时能见面,有时还不到。”

她转头,眼神又狠又哀伤,“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咬牙“你说,我家被毁得支离破碎,我要干什么才能解恨呢?”

南栀“制裁他的是法律,不是我父亲。”

“呵!”

段月檬觉得可笑,所以连着笑了两声“要不是我爸爸心软、放了你爸那混蛋卧底记者,我们好好着呢!”

“就算没有我父亲,也有其它人揭发。”

南栀声音又平又冷,像铁丝,扎到听的人耳朵出血“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牛、逼啊!”

段月檬细长的眼一瞪,下巴上昂,“不愧是大记者的女儿,理论堪称优秀!”

她手指愤怒地一滑下个视频,“你倒是给我看完这个再讲这种大义凛然的话啊?嗯?”

南栀眼神从她侧脸落在桌上,终于浮现一缕慌张。

不清晰的画面显示着年头已久。

但却能看清人的脸。那一仰头,眼里有泪的女孩儿

呼吸变乱,南栀手不自觉抓住椅子边缘,指甲刮紧。

段月檬满意,歪头靠近她“要不要,让全校男的都来看看你漂亮的胸啊。哦不对,是全世界,所有网络能到的地方”

南栀盯着她眼睛,后面这张嘴里吐出的话变得不清晰,或者说,她耳朵已经轰鸣。身体似乎困入泛黄的回忆。

直到——

“你那个弟弟摸没摸过,嗯?”

南栀手指攥紧,双目浮现血丝。

上午,有四位名校老师来给高三上英语冲刺讲座。其中有中央电视台英语频道某主持人的恩师,所以学校很重视。

早自习一下,整个高三年级被拉到大礼堂三楼。大门还没开,宏帆的17、18班站在消防楼梯上,来得晚的班级围在楼下。

南栀站在三楼梯边上,身边几步是始终跟着的段月檬,像一条埋伏的毒蛇。

开门的老师迟迟不到,段月檬抄着胳膊来到旁边,意图交谈。

南栀手抓住有水滴的铁栏杆,嗓音低到有些变声“说吧,你拿这两个视频想要我干什么。”

“很简单。”

段月檬望着远处的工字楼,“让你那弟弟别跟了,他严重妨碍到我们玩游戏。”

手指握着铁,温度渐失,南栀隐忍了一会儿“就不能放过我吗?”

“呵呵,说得轻松,你能让我爸立刻刑满释放吗?”

段月檬回忆一个月前探监的情形,那消瘦蜡黄的人影,牙齿咬了又咬,“我们混道上的不讲你说的那些狗屁‘自毙’,书我读得不比你差。”

她转头盯着南栀的眼睛缓缓凑近,脸部轻微扭曲“我们不律,只算恩怨!咱们,一辈子没完。”

一辈子。

霜白手指握住的铁栏杆被攥得微松,南栀眼神冰冷,头顶上一层楼梯落下阴影,半遮着她干净白皙的脸。

两人对视到最后,段月檬由怒化作笑。后退,斜斜站着瞄南栀。

楼下学生出现骚动,是有帅气男生跟漂亮女生打闹。吸引了无数双眼睛,包括段月檬。

她似乎对那帅男孩子有些兴趣,饶有兴味地转身去瞧。留了个背影给南栀。

南栀眼神微一浮,视线从后背丈量到楼下的水泥地,距离换算自动在脑海里浮现。

目光聚焦在她脚边的陡峭的台阶。过于黑白分明的眼睛,浮现种干净的冷意。

黑色液体突破心脏,一丝丝地渗。

她握栏杆的手松开,指尖缓缓,朝着这后背延伸

“坐车就不要看书。”

路灯的光不停晃入车窗,落在后排的皮座椅。

“戴眼镜难看。”

南栀低垂的睫毛颤了颤,侧过脸。

许措支着头,修长的体型在后排显得些许憋屈。看她心不在焉、反应很慢,他长臂一抬,直接从南栀腿上拿走书本。

“我微笑着走向生活?”

念完,他呵地笑了声,看封面,“什么玩意。”

南栀还是扯了一点没温度的笑,温和地说“现代诗,汪国真的。”

许措“……原来是现代诗。”

古诗听不懂,但还能听出高级感,可现代诗在差生眼里真就跟无病呻吟差不多。许措连问的兴趣都没有,直接丢开。

书本落在两个人中间,半翻着。

南栀目光渺渺,看着间歇被泄入灯光照得泛白的字——

我微笑着走向生活,无论生活以什么方式回敬我。

报我以平坦吗?我是一条欢乐奔流的小河。

报我以崎岖吗?我是一座庄严思索的大山。

报我以幸福吗?我是一只凌空飞翔的燕子。

报我以不幸吗?我是一根劲竹经得起千击万磨。

生活里不能没有笑声,没有笑声的世界该是多么寂寞。

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对生活的热爱,我微笑着走向火热的生活!

车内《回家》的轻音乐,文致的咳嗽,窗外不时划过的汽车鸣笛、地铁呼啸,都渐渐飘远

她陷在执念里。

努力记住美好文字,回忆优美的油画,让自己往温暖光明的方向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傻子吗?你想笑用不着读这种东西啊!”

不咸不淡的一句。

南栀空冷的眼睛回神。许措背着光,勾着唇的五官轮廓有点藏不住的坏,慵懒散淡地说

“给你的,小朋友。”

她低头,面前一只大手掌伸过来。掌心一颗小奶糖。

作者有话要说下车就吃糖糖的栀

谢谢大家的支持,看我栀女神惊心动魄的成长恋爱史。

现代诗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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