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着史雪瑶走远,程致跟林彤彤两个,许久谁也没出声,直到林彤彤迈步要往办公楼里走,程致才伸手拦了下,开口道:“别进去了,唐更今天非要做大扫除,这会儿办公室里乱着呢,走,咱们去车里坐会儿吧。”
林彤彤微怔了下,便转回头跟在了程致身边往停车场走,嘴里却胡乱嘀咕道:“这当秘书太辛苦了吧?每天面对一堆琐碎不说,动不动还要大扫除,我找工作时可一定要记着,做什么也绝不能做秘书。”
程致听了,回手拍了下她的额头,半真半假地斥道:“拈轻怕重!什么工作不辛苦?你要这么想,干脆就别上班。”
林彤彤摇头晃脑地应着,“那倒是也行,你养我一辈子就行……”说完,又状似无心地补了句:“不过,到时候我瑶瑶姐没准儿该嫌我是个拖油瓶了……”
程致默然,一时不知该怎么接着这个话题说下去,便从林彤彤手里拿过保温桶,岔开话题问道:“我妈今天没去公司么?她熬的汤,还是阿姨?”
林彤彤抿了下唇没说话,看见程致的车已经在眼前,便拽起他飞快走过去,“你尝尝看,猜是谁熬的。”
林彤彤既然这样问了,程致哪里还用猜,这汤十有八/九便该是她的作品。
于是坐上车,等着林彤彤从保温桶里倒出一杯递到手里,程致喝了一口,咂摸了几下便道:“应该是阿姨熬的吧?我妈性子急,熬汤没耐心,做不出这样好喝的汤。”
林彤彤的脸上一下子就放了光,“真的好喝啊?我告诉你哦,这是我跟骆晴熬的呢!我们俩很有才是不是?”
程致笑笑,把汤水一饮而尽,点头夸她,“有才,都是贤妻良母的好底子,好好保持。”
林彤彤自得地笑了下,只是笑容并没保持太久,就黯淡了下去。
程致看了她一眼,便也没再说话,一只手抚上额角,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就仰靠进了座椅里,阖上眼闭目养神。
林彤彤觑着他,问道:“你是头疼么?是不是昨天没睡好?”
程致没睁眼,只微微牵了下嘴角,“你倒好意思问,我还没问你呢,喝酒喝到大半夜,给我醉醺醺地回来,你是要疯啊?嗯?”
林彤彤咬了咬唇,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没想到喝到那么晚,也不知道会喝多,其实我本来是要回老房子那里的,那样就不会打扰你休息了。”
程致没好气地哼了声,“重点是打扰我休息么?还有,我问你,你跟邓杰出去,骆晴怎么不知道?”
“我不是跟他出去啊,我原本是约了师兄去找大伟的,结果在少年宫碰上他,前几天就说要聚一次的,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就直接去聚会了……”林彤彤嗫嚅,看着程致轻蹙起了眉头,赶紧岔开话题道:“我知道怎么治头疼,你坐起来点儿。”
程致睁了下眼,不太相信地对林彤彤挑了下眉梢,“你还知道怎么治头疼?”
“是啊!”林彤彤拉了下程致,“你低头……嗯,这样吧,你趴我腿上来。”她说着,也不等程致拒绝,就压着他的脑袋,把他上半身拉过去按在了她的腿上,这才一只手按上程致脑后发际线最下跟颈椎之间小窝的地方,拇指用力按住,揉了几下问:“怎么样?管用不?”
竟是果然管用,不同于史雪瑶刚才按那几下,只是带来的一点点舒缓,林彤彤似乎真的很在行,力道又足够,程致一下子觉得舒服了好多,他的声音从林彤彤膝头闷闷地传出来道:“呵,你还有这两下子呢,哪学的?”
林彤彤这下得意了起来,手底下按得更卖力,“大学宿舍里的同学教的,那会儿熬夜看书,转天头疼,她就这么给我按,这个穴位叫天柱穴,专门治头疼的,那个……我还知道足底上有个穴位,也是治头疼的,你要不要试试?”
程致闷声笑了下,“行了,以后试吧。你别说,还真是挺舒服,好了,别按了,这么用力,手指都该疼了,我也好多了。”他说着话,刚准备要起来,林彤彤又大呼小叫地按住他说:“喂,程大致,你竟然有白头发了啊,等会儿,别动,我给你揪下来。”
程致只好又趴回去,感觉林彤彤似乎很仔细地在给他找着白头发,身子弯下来,靠近着他,有些温软的地方,随着她呼吸,不经意地一下下蹭过他的头顶,他心悸了下,便不耐烦道:“还没揪下来么?”
“没……你别动!”林彤彤看他又要起来,干脆一只手环住了他的头,牢牢固定住,才说:“你头发又多又短,不容易单独挑出那根白头发来……”
“笨吧你就……”程致叹息,只好认命的,一动不敢动地窝在林彤彤怀里让她摆弄,半天,才感到头皮上忽地刺了下,他刚要问林彤彤是不是好了,就听她沮丧的声音道:“呃,拔错了……拔了根黑头发下来,喂,就是你啦,一个劲儿催,你不知道,你头发好短,捏不住,总打滑,可不好弄呢。”
“那就算了,一根白头发而已,到了该有白头发的岁数,以后还会多,揪也揪不光的。”
“不行!”林彤彤却较劲,“我看着难受,我非要给它弄走。”
程致再又叹了声,身子微微松弛下来,不再去跟林彤彤较劲,享受着午后的阳光从车窗外照进来,晒在背上的温暖,一时间,困意再又袭来,他模模糊糊地想着,好像有什么话要跟林彤彤说,可一时又想不起,在林彤彤还没完成跟他白发的斗争完之前,竟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林彤彤在拔掉了程致三根黑头发之后,总算把那根顽固的白头发拽了下来,恨恨地捏在手里,对着阳光看了看,才对程致说:“下次得用镊子给你拔,就是拔猪毛的那种,不然根本掐不住。”
程致一动不动地伏在她膝上,完全没理她说的话,林彤彤这才意识到,他,睡着了。
林彤彤一下子变得大气也不敢出,举起的手一时不知道该放在哪,好半天,才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放回到程致的肩头。
她傻傻地笑,指尖完全不敢用力地摩挲着手底下的布料,忽然觉得这样幸福。
狭小的空间了,只有他们两个,他伏在她的膝头,安稳地睡着,这一刻,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再没有任何阻隔和打扰。
于是,林彤彤觉得,忽然之间,所有的郁闷似乎便都不存在了,无论是大姑姑一早便拉长的脸,还是她不知该在哪里住下的尴尬,甚至是那颗刺得她心中隐隐作痛的钻石,都变得一点儿也不重要了。
林彤彤便也阖上眼,往后仰了下,舒服地靠进了椅背里,细细地听着程致匀亭的呼吸声,感受着膝头上,因为他的重量和温暖带来的踏实,心底深处的某个地位置,柔软熨帖之外,却浅浅升起几分茫然。
其实这样也很好不是么?林彤彤想着。
她可以堂而皇之地与他撒娇,亦可以分享眼前这样的亲昵温馨,她能陪着他,他也能伴着她,他们对彼此的意义非凡……
那么她要打破和改变的到底是什么呢?
有那么一会儿,林彤彤觉得自己糊涂了,糊涂得不是十分能分得清妹妹与爱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天差地别的区分,而她又为什么执意要把自己变成那个爱人,并且在无奈放弃的时候,生出那样壮士断腕的绝望。
腿上的人这时动了动,林彤彤直了下腰,倏地睁眼,便看见程致正扭身抬起头来,有些睡眼迷离地看着她,她回望着他,看到他的眼神渐渐清明起来,似乎闪进一点儿尴尬,立即就坐了起来。
林彤彤赶在程致开口说话前,就夸张地大呼小叫起来,“我腿都麻啦!”
于是程致那点尴尬迅速地褪去,跟着林彤彤一起给她捶着腿,笑眯眯道:“谁让你这么揪根头发也这么磨蹭……”
林彤彤冲他吐舌,刚想问他头是不是还疼,就听见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程致拿起电话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沈东耀大嗓门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大致,哥们儿听说你最近栽了啊,怎么着?用哥们儿去慰问下你不?”
程致皱眉飞快看了眼林彤彤的表情,才对电话那边说道:“我一会儿给你打回去吧。”
林彤彤听见了电话那边的声音,见程致挂了电话,便有点迷惑地问道:“东子哥么?他说什么栽了?”
程致拉开车门,“你理他,他什么时候有过正文儿?估计又是要约我出去陪他喝酒。走吧,我也该上班了,你回去吧,晚上我接你咱们回老房子那边。”
林彤彤也跳下了车,高兴道:“你真跟我去那边么?我还以为骆晴逗我呢。”
程致点了下头,“嗯,骆晴妈妈回来要是住在我家,家里人太多也不方便,我过去躲几天清静。你怎么来的?没开车么?”
“我车还在少年宫呢,我现在就过去拿车,哥,反正我也有车,我一会儿自己回去了,你不用接我,咱们晚上老房子那边见就好。”
程致略迟疑了下,便也点头,拍拍林彤彤的脑袋嘱咐,“小心开车,晚饭别随便对付,走吧。”
程致目送着林彤彤的身影走出大院,才摸出手机给沈东耀打了回去,没好气地问道:“你这都是哪听来的事?没头没脑打电话给我幸灾乐祸么?”
沈东耀在电话另外一边抱屈,“哥们儿能是那样的人么?这不是准备给你献爱心送温暖嘛。怎么样,今儿有空么?晚上一块喝一杯?聊聊?”
“我今天不能太晚,要是下班早,我给你电话,咱们还是彤彤家门口那个西餐酒吧见吧,见面说。”程致忖了下道。
往办公楼回去的路上,程致才又想起,似乎原本还约了史雪瑶,这让他的头又有点儿疼了起来。
林彤彤晃悠着手里的保温桶,悠哉地坐在公车站等车,心里想着程致就要陪她去老房子住,忍不住就雀跃了起来,程致已经很多年没跟她在那边住过了,上一次,大概还是快高考那年,为了让她专心复习,才带她回去住了半年,那会儿她还小,心思没那么重,一切似乎都是理所当然。
如今却是不同了,或许这是难得的最后能与程致独处的时间,一所房子,只有他们两个……似乎有些像小两口呢……
她在心底悄无声息地笑,管它是妹妹还是爱人,反正那是他们暂时的二人世界。
公车来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也没看,就愉快地接通,电话另一端,传来的是邓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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