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庶务与拜访
六十头牛背满了货物,朝着格拉摩根开拔了。
牛群之前引路的,是三十个执戟郎,在牛群后面,是一个唐人郎队和一个归义郎队。
阿奇尔章白羽准备了许多丝绸、金银器、熏肉等礼品,准备前去拜见洛泰尔将军了。狭窄的山路上,偶尔会有布尔萨农夫经过,与最初进入托利亚山区不一样,那个时候,布尔萨人见到了唐人之后都会逃跑,现在,布尔萨人会站在路边,不无羡慕地看着归义士兵的光鲜打扮。为了让两个郎队穿的像话一点,章白羽几乎是尽全军之力,凑足了两百副整齐的铠甲,虽然有些铠甲看起来比较的老旧,但却没有破洞、掉链环的情况,看上去还是相当威武的。
在钟离牧的协助下,百骑长石越终于招募到了一百多安息牧民,不过石越的骑帐之中,总共只有十多匹马。每一次钟离牧在草场上来去如风的时候,石越大人不得不走一会就停下来,等着他的部下满头大汗地跑上来。如今在山区最后的威胁,就是那些诺曼人留下来的逃兵和抵抗者了,但是他们加起来也不足两百人,缺衣少食,根本不足为惧,把他们交给钟离牧和石越,章白羽还是挺放心的。一旦肃清了残敌,章白羽再回山区时,就能着手调派士兵走出山口了。
朝着海边前进的时候,章白羽的心情还是相当的轻松的,毕竟压在心上的石头已经落地。
古河部在与章白羽盟誓之后,已经退出了山区,如今的托利亚,秩序正在慢慢恢复。各个村庄不再彼此隔绝,路上出现了商旅,有些商人甚至希望在城堡集市租借仓库,以便将货物从危险的平原运到山区保护。山间石道被唐人清理之后,唐人再一次开始着手修缮山关。不过这一次,唐人将内山口的范围扩大了,几乎涵盖了两个草场。唐人焚毁了连片的树林,试图将河流两岸的土地全部变为耕地。这是一项费时费力的工程,历代的托利亚爵士都想这么干,但是他们从来没有能力整合所有的村庄,也谈不上增加耕地,他们能够保证自己的耕地不被抛荒已经是幸运之极的事情了。
布尔萨人对于唐人的统治感到相当的新奇。
唐人给予了本地人相当大的自治,布尔萨内部的事务,唐人基本不插手,除非涉及到归义人。唐人直接公开了自己的目的:要兵,要粮。如果只看这两点,人们会觉得唐人是一群贪婪无比的人,可是在别的方面,唐人却又相当的大度。唐人撤销了炉膛税、面包税等五花八门的税款,同时,唐人将山区的包税商全部撵走了,包税商设置的关卡也被唐人拆除。各个村庄之间可以自由往来,在过去,一步一卡,十步一哨,各个村庄想要交换彼此的货物的时候,必须经过层层的盘剥。如今,唐人把这些限制都取消了。在唐人的眼中,整个托利亚山区就是一个巨大的村庄,在这个村庄之中设立壁垒是无谓的。
为唐人打仗,当然会死人,可是死人之后,唐人的报酬相当优良。归义人都知道,即使自己战死,唐人也会照顾他们的家人。
在一个布尔萨村庄之中,有一个奴隶出逃了,做了唐人的归义人。人们很快就忘记了那个奴隶。后来,当唐人接连击溃了骨箭、铁蹄二部之后,一群唐人找到了这个村庄。村庄的居民惴惴不安,不知道唐人是不是要勒索贡品。但是唐人并没有找村民劫掠任何东西。
一个叫做王仲的唐人执戟郎跳下了马,询问一个布尔萨女人,“这里是菲赫拉村吗?”
女人听见王仲说的是布尔萨话,害怕的心思稍微小了一些,便点了点头,“是的。”
女人的身后,有个布尔萨老人过来拉走了女人,让她回家去。女人紧张地一边走一边回头,不知道唐人会把自己的父亲怎么样。
“你们村庄里面,有一个人投奔了我们唐人。他的名字叫做埃舍尔,你们知道他么?”
老人脸色难看,“村子里面没有这么个人。”
“埃舍尔说过,这是他的家乡。菲赫拉村。”王仲盯着老人的眼睛,“告诉我,他家在什么地方。”
“他已经去了你们唐人那里了,”老人说道,“做了任何事情,都和我们无关。”
“当然和你们无关!”王仲说,“他为了保护唐关战死了,他说他有个外甥,七岁。带我去找到那孩子。”
“没有这么号人。”老人顽固地说道。
“绑起来!”王仲下令了。
王仲的身后,几个唐人士兵说,“是否等本村的骑帐官来了再说?”
“本地骑帐官来了,就不止是绑他这么简单了!我们这是保护他。”
几个唐人士兵抓住了老村长,要把他捆起来,周围的村民立刻围上来,要救自己的村长。村长的女儿也跑过来,惊慌失措地求情,说她的父亲在为唐人征调粮食和兵员,从没对唐人不忠。
眼看村民越聚越多,王仲骑着马靠近了村民,对他们大声说,“我们前来,只为了带走埃舍尔的外甥,你们一定有人知道这个孩子。把他交给我们带走!我们绝不会伤害村长。”
听到了这句话,村民们面面相觑,手中的叉子、锤子等农具也放了下来,但是没有回答王仲的话。
“一个孩子,对你们有什么用处,你们不是当他贱民吗?交出来!这是唐人的托利亚山区,你们想违背阿奇尔吗?”王仲面对数十名村民,毫不畏惧,大声地用布尔萨话说道。
王仲的身后,本村的骑帐官带着六名骑兵和三十多名士兵慌忙地赶到了。
“王执戟,”骑帐官在马上对王仲行唐人的拱手礼,“不知道来到本村有什么事情?”
“埃舍尔烈士的遗属在村庄之中,我奉命前来接他回城堡。”
骑帐官出现了为难的表情,“这件事情该交给我来做的。”
“交给你十天了,你却没有把孩子带回去。”
“埃舍尔临走之前,盗窃了村中一副铠甲,两匹马。他的外甥也跟他一起跑的,但是被捉了回来。村庄因为这件事情,不愿放人。”
“一副铠甲,两匹马?”王仲有些诧异,“你为一村骑帐,竟然这点事情办不好吗?”
“王执戟不知,”骑帐官面色为难的说道,“埃舍尔盗窃的是本村长老的财物,又是贱```奴隶出生。我提出赎回那小孩,长老却说,他只想折磨那个孩子,不愿意交出他来。”
“带我去找孩子。”王仲面色冰冷,“现在就带我去。”
“这```”骑帐官犹豫了。
“你的骑帐官不想干了!”
骑帐官猛然惊醒,立刻带着王仲前往村庄之中。
很快,音乐声传到了一行士兵的耳中。骑帐官带着王仲等人进入了村庄边缘的一个院落里。
院中扎着三顶帐篷,分别是红色、白色和蓝色的。帐篷外,地面铺着软毯,毯子上,一些面带病态的女人裹着斗篷,聚在一起谈笑,亮白色的身躯在斗篷下若隐若现。看见唐人的士兵到来,一个女人站了起来,掀开了身上的斗篷,斗篷下面竟然一丝不挂,只是大腿内侧和乳房上长满了疮口,女人对王仲伸出了一根手指,“十个铜板一次。”女人笑的时候,发黄的牙齿残缺不全,粘稠的唾液在牙齿之间丝连。
王仲下马推开了妓女,走到了帐篷里面。
第一个帐篷里面,一个男人正在操一头羊,看见王仲冲进来,男人回头大怒地吼叫道,“还没到你呢!”
第二个帐篷里面,两个妓女正在服侍一个男人,两个妓女年龄差别极大,看起来像是母女。那个男人正眯着眼享受,看见王仲之后,男人邀请到,“一起吗?”
第三个帐篷最大,王仲掀开了帘子,里面的音乐声突然停止了,帐篷里坐满了老男人,看起来都喝醉了,乐师是个秃头,在人群中央,一个小男孩正在跳舞。男孩被人抹上了厚厚的眼影,身上穿着裙子,肩膀上面挂着流苏和闪亮的纸片,他的头上戴着女人的软帽。音乐已经停下来了,男孩还是浑然不觉,麻木地继续跳着舞。
“就是他?”王仲问道。
“是的。”骑帐官回答道。
王仲走了进去,一把拽住男孩的胳膊,把他头上的软帽扯掉,然后把他身上的裙子、装饰全部撕掉。接着,王仲把男孩拉扯着走出了帐篷,帐篷中的男人大喊大叫,骂声不停。王仲走到了帐篷旁边的三只木桶边,在那里,三个胖子正眯着眼享受着水桶浴,王仲让他们滚出来。三个胖子岿然不动,王仲抽出了剑,一剑扎穿了木桶,一个胖子被刺破了屁股,爬出木桶,哭喊着跑了。另外两个胖子立刻表示他们不认识第三个胖子,说他们不会插手任何事情。王仲便不再理睬那两个胖子,他抽出了剑,让桶中的水汩汩流出,王仲把男孩放在水边洗干净了脸,又把男孩身上的脂粉洗掉,最后找来一件衣裳套在男孩身上。
水桶中一个胖子举手说道,“那是我最喜欢的外套。”
王仲瞪了胖子一样,胖子赶紧说,“请随意!请随意!”
当小男孩被王仲拉上了马,朝着村外跑去的时候,胖子还在身后大叫,“好好爱护那件外套!很贵的!”
王仲将埃舍尔的外甥带回城堡之后,许多归义人的郎官都过来看望他。归义人之中,埃舍尔的名字非常响亮,那是个勇敢的小伙子,使用弓箭的本领很高,连韩云也称赞过埃舍尔的弓术。章白羽本来准备让他担任箭术教头,专门负责训练归义人射箭的,可惜埃舍尔在攻击铁蹄部酋长时战死了。韩云将杀死酋长的两枝箭摆在埃舍尔墓前,祭奠英灵。至于如何安置这个男孩,章白羽亲自过问了一下。一开始,归义人郎官都想收养这个男孩,可一旦有布尔萨男人接近他,小男孩就会缩在一边,表情极度惊恐。只有王仲跟他说话的时候,男孩会有所反应。最后,王仲在征得妻子的同意之后,将埃舍尔的外甥带回了家中收养。章白羽离开的时候,听说那个小男孩已经到土茶摊点上帮忙去了,脸上偶尔也有了笑容。
菲赫拉村庄的村长和骑帐官一起来到了城堡。
骑帐官对章白羽请罪,坦诚了自己在对付长老权威时候的无能。村庄则声明这件事情不会影响村庄的忠诚。
“章校尉,”村长为难的说,“我也非常同情埃舍尔。”
“那为什么王执戟前去接人的时候,你拒绝配合呢?”
“我不能不这么做。如果我配合王执戟的话,他前脚离开村庄,长老后脚就会强暴我的女儿,然后把她嫁给村中的老光棍。村庄中有诸多不义,已经几百年了。长老们签订《布尔萨十条法》之后,更是高枕无忧。”村长嗫嚅着说道,“如果有一天唐人离开,违逆长老的人,一定会被清算的。所以王执戟到来的时候,我只能阻拦他。”
“谁说我们要离开了。”章白羽说。
“自然是长老。”村长叹了一口气,“长老们说,要么您成为他们的人,要么您早晚要走掉,要么您会变得和诺曼人一样,命令出不了城堡,只能允许村庄完全自治。这不是我一个人这么想的,许多您的骑帐官,也是这么想的。有些骑帐官,已经做了长老们的女婿,或者亲家,再过几年时间,唐人和布尔萨人还有什么不同?你们会成为新的长老的。”
村长的话,让章白羽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章白羽终于开口说,“村长,您先回去吧。”
村长对章白羽行礼,对章白羽说,“这一次王执戟让长老们威严扫地,长老说王执戟违背了《十条法》,他们会状告王执戟。”
“哈,他们凭什么状告王执戟。”
“埃舍尔是归义人,但是他的外甥不是。”村长说,“所以这是布尔萨人自己的事情。这便是长老的态度。他们已经联络了许多村庄的长老,决定要把这件事情闹大,他们说《十条法》刚刚签订,唐人就公然违约,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村长,您觉得长老做得对吗?”
“不对。”
“那您和唐人是一路人。”章白羽点了点头,“我答应您,唐人永远不会变成这帮长老的样子。不对的事情,唐人不会做。”
“章校尉太年轻了。”村庄笑着说,然后他对章白羽行礼,离开了城堡。
备战、扩军、建骑帐、安置居民、收编村庄,唐人如同一块铁胚,在火炉上被烧得通红,在各种考验之中被反复捶打,一次次的从困境之中变得更加成熟,变得更加强大。
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当格拉摩根那被战火熏黑的城墙,从山峦之中露出来的时候,章白羽不禁这么想到。
山口外的海滩上,乌苏拉商人已经等在那里了。
“章校尉,”乌苏拉商人这一次格外的热情,“我听说了您的胜利。”
“说正事吧。”
“别比我还像个乌苏拉人。”商人说道,“要不要先洗个澡,我带来了格拉摩根最好的交际花。她美得如同天使,用眼神就能让男人完事。如何,心动了吗?”
“我的船呢?”章白羽皱着眉头询问道,“我的消息呢?”
“船已经准备好了。”乌苏拉商人回答道,“至于消息,章校尉,世界之海不是小池塘,最快还要两个月才能传过来的。话说回来,我拜托您的事情,您做好了吗?”
“三间干燥仓库,两间细料仓库,就在城堡周围,”章白羽说道,“派你的人去接收吧。”
“好的,我们以后会有更多的合作的。”商人打了一个响指,指了指远处的海边,“您的伏波郎官正在那里等您,我送给您的船就在岸边。”
章白羽不再和商人废话,把牛群背负的许多货物就地卸货,商人身边的几个办事员则走上来,开始估算起货物的价格来。
接着,章白羽和一群执戟郎手持唐旗,前往了海边码头,准备看一看商人送了一艘什么样的船。
海边的码头满是烂泥,到处是部队驻扎过之后留下来的大便、破布、木头碎片等垃圾。
在海边,章白羽看见了一艘极其漂亮的大船。船头有一个裸女,船上悬挂着乌苏拉人的旗帜。水手挂在绳网上,在风帆之间上下乱窜,船歌和铜钟的声响清悦入耳。无数面风帆,无数枝长桨,钉着铁片的舱门,镶嵌着黄铜的栏杆。这艘船如同一个小小的市场,漂亮无比。
“这些乌苏拉人,竟然如此慷慨,”章白羽非常惊讶,“给威兹送了这么好的一艘船。”
周围的执戟郎也感到很振奋。
“给威兹下令,让他来见我。”章白羽颇为得意。
一个执戟郎吹响了唐人的号角,按照约定的节奏,发出了命令靠岸的信号。,
那艘大船的船头,有一个水手打着哈欠,茫然地看着岸边的唐人。那个领航员既没有报信,也没有回复命令,华丽的大船纹丝不动,在海面上随着波浪缓缓起伏。
“校尉,”一个执戟郎疑惑地询问章白羽,“商人不是说我们的船在海边吗?为何这船不听我们的信号?”
章白羽也很费解,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大船的身后,一艘挤满了人的小舢板从大船的阴影之中行驶出来了。
小舢板又破又旧,船上的几十人完全是人挤人,似乎再多一个人,那船就会自己沉没了。
船上的一群北海水手正在奋力划桨,看见章白羽站在海边,那些北海人全部站起来欢呼。结果因为人太拥挤,有好几个水手被挤落海中,落海的水手赶快游到了小舢板边上,从水里冒出头来,遥远地对着章白羽挥手。这帮北海水手极其热情,好像看见了亲人一样。
“这```这是````”几个执戟郎很羞耻地自自语道。
“这是我的伏波郎官```”章白羽面色铁青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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