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鸣潮
阴天。
云层正在聚集,空气变得潮湿沉重。
许多老兵开始抱怨骨头发疼。
安息弓手抬头看着天空,他们知道不久之后,雨水就会袭来。
如果雨水太大,弓箭的威力就会大大的下降。
遥远而低鸣的雷声已经响起,风从海面吹响陆地,把炎热驱走,给肃杀的战场带来了丝丝清凉。
在诺曼人的营盘之中,聚集着七千多士兵,诺曼将军还招募了四千武装市民补充进入军队里。尼塔南部,安息大军的人数优势已经越来越少,但却要面对更大的补给压力,很少有粮队能够越过尼塔河,将粮食和草秣输送到营地里面来。
安息大军一鼓作气攻陷埃辛城,但似乎被诺曼人的严密营盘唬住了。
不久之后,安息大军撤出了营地,他们放火焚烧了临时的营帐、推倒了栅栏、将畜群朝着北部驱赶。
诺曼骑手们密切地关注着安息人的动向。
诺曼军队破坏了尼塔河上的每一座桥梁,他们集中所有的兵力汇聚在埃辛城旁边。安息人孱弱的补给线只能供应两万多人最多一周,这样的人数不会给诺曼人带来致命的打击。诺曼人唯一不太清楚的地方,就是安息人为何能够这么迅速地渡过尼塔河。有一段时间,诺曼军队甚至怀疑罗斯人叛变,在海峡上派出了舰队帮助运输安息大军。这样的猜测很快就被否定了。因为诺曼人的骑兵探明了一个情报:尼塔河的水位,不正常地下降了。
在干旱的时候,尼塔河或许会下降。但是今年的雨水很充沛,怎么看也不像是干旱的样子。难道是尼塔河改道,或者在上游漫过了河岸?这个想法还是被否定了,没有一个城镇报告有洪水的迹象。少数派往托利亚山区的斥候,也没有返回,那些该死的家伙估计是逃亡了,听说托利亚山区如今无人管辖,乱军横行,连埃斯墨爵士也不知所踪。
不管怎么样,上帝保佑。
诺曼士兵被突然涌入南部的安息大军吓了一跳,但是很快,他们发现安息军队的人数并没有超过两万人。当安息军队抵达了埃辛城之后,诺曼人以为决战就要爆发了,但是情况并没有恶化,安息人扎营了。就在诺曼人以为安息人的援军会继续前来的时候,安息人却开始撤向北方。
这是很好理解的:尼塔行省的大雨来了,只要下一天,尼塔河流就会暴涨。
感谢上帝,送来了雨水。
当安息大军狼狈地逃向北方的时候,诺曼大军出营了。
“上帝送来雨水,让他们留下!我们送去刀剑,让他们长眠!”
诺曼将军集结了所有的大军,准备在狭窄的尼塔南部与安息人决战。
诺曼军队人数并不多,但是他们的下级军官大部分留在军中,三个军团的军官指挥一个军团的士兵,这让诺曼大军出现了稍许混乱,但经过这几个月的磨合之后,诺曼军队的纪律、战术已经大大提升了。
章白羽跟随着安息军队撤走时,派出了二十多唐人骑兵带上最快的马,朝着托利亚山脚下出发了。
每一次回头,章白羽都能感觉到恐怖。
安息军队的精锐,已经是铠甲明亮、军容整齐的。但诺曼人的军队,看上去就如同倾泻地面的水银,他们从远处不紧不慢地列阵,然后以一百尺一百尺地前进。被诺曼人盯上的感觉,就如同背后有一堵山墙在不断地挤向你。
部落骑兵袭扰着诺曼人严密的军阵。
这些草原人聚集成六七百人的庞大的阵型,奔跑起来的时候声势极大。他们看起来就要冲进诺曼人的阵型里了,但是就在诺曼人的大阵前几十尺的地方,这些草原人突然开始掉头,回头射出一阵阵孱弱无力的箭,然后朝着相反的方向加速跑开。有一些部落骑手还试图绕行到诺曼人的侧翼。但是诺曼军队中,立刻有几支大队延长了横列,他们举起了长矛和大戟,毫无畏惧地冲着侧翼的部落骑手迎上去。当部落骑手靠近时,诺曼士兵会将长矛踩在脚下,让矛头冲着骑手,在长矛手的身后,戟兵加固了阵型,矛戟林立的阵线后面,市民弩手卫队抬起了弩,将敢于靠近的部落骑手纷纷射落在地。
诺曼军阵几乎叫人看不出一点的破绽。
章白羽甚至看见有队诺曼士兵突然停下来,以便两侧的军队跟上,然后几支大队将阵线稳固好,再次前进。章白羽甚至没有听见很复杂的号角声和诺曼军官的命令声,好像对于诺曼大队来说,自发维持严密的队形,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种训练有素的部队,章白羽从来没有在安息人的大军中见过。
诺曼人的骑手分成了两部,远远地跟随在诺曼大阵的侧后方。
因为距离太远,章白羽分辨不出来两只骑兵哪一支是主力。
“看他们的烟尘。”一位安息将领发现了章白羽的疑惑,“你得养一副好眼睛,看看他们后面的烟尘,你就能知道哪边的人更多。”
“感觉都一样。”章白羽坦诚地说道。
“左边更多,大概是右边的一倍。”安息将领目光严肃地说,“他们把主要的骑兵安排在右翼,因为他们看出来了,我们的部落骑手主要盘踞在左翼,他们希望率先击溃这里。”
“你怎么看出来的?”章白羽问他。
“多打几仗,活下来,你就能分辨了。”将领说完,带着部下离开了。章白羽注意到,他们把粮食、布匹、铠甲、武器抛洒在地面上。
两支大军如同两个谨慎的猎人,在森林里面彼此僵持,张满了弓,只等对方首先露出破绽。
安息人的撤退路线是事先选好的,能够最快抵达尼塔河。
不久之后,抵达尼塔河之前,最后一片树林被甩在了身后。安息人的军阵突然混乱了,他们毫无章法地解散了部队,朝着河流的方向逃窜而去。
本来越来越近的两军距离,这个时候正在不断地扩大。
诺曼人的大军似乎迟疑了一下,他们在一阵阵号角声中降低了速度,甚至停了下来。
在一刻钟的时间里面,诺曼人都在观望安息人混乱的队列。
不光是诺曼人在疑惑安息人是否真的在逃跑,就连章白羽,这个时候也感到自己身边的这支部队真的在逃亡:安息人彼此拥挤,抢占友军的前路,畜群交响错杂横在路中间,挡住了身后部队的通路。唐人的小小部队,在安息大军之中动弹不得,有好几次,章白羽眼睁睁地看着唐人士兵被一群安息士兵裹挟着离开自己,双方大喊大叫,但却无法恢复队形。
诺曼人的骑手大队已经朝着两侧移动了,这是蓄势待发的前兆。
安息部落骑手仿佛匆忙受命一样,他们迎着诺曼骑兵混乱地列阵。
在部落骑手的身后,安息步兵更加混乱了,他们将大量的刀剑、盾牌甚至铠甲脱下,丢在地上,一个劲地朝着尼塔河逃窜。
许多安息人的旗帜也倒地了。
看起来,安息人的将领是一个草包,他在撤退中难以维持纪律,眼看尼塔河就在眼前,安息大军乱了。
逃亡,逃亡,逃亡。
即便章白羽知道这是安息大军惯用的战术,但在密集而混乱的人潮中,章白羽还是觉察出了一种笼罩住人心的恐惧。
尼塔河的河沟已经清晰可见,章白羽准备渡河,但是他被一支拥挤着的安息军队堵住了,三千多安息士兵正在混乱地越过河流,河岸被堵塞的水泄不通。章白羽带着唐骑手准备前往更西的地方渡河,但到了那里,却发现河流已经太深,无法横渡。折回原来位置的时候,远处爆发了呐喊声:诺曼人进攻了。
章白羽率领着士兵朝着更上游的地方跋涉而去,拥挤在一群安息长矛手之中,勉强渡过了河流。
渡河之后的安息士兵立刻整队,朝着北方海岸继续前进。
回头看着南方,章白羽发现,安息部落骑手正在和诺曼骑兵周旋,一开始并不吃亏,但是当诺曼人的庞大战线碾压过来的时候,安息骑手脆弱的阵型被撕裂了,他们在逃亡中甚至无法躲开诺曼人宽阔的阵型,一批批的部落骑手不得不与诺曼大阵激战,最后狼狈逃亡。有一支部落大队沿着尼塔河逃向了东部,好像放弃了渡河的打算。
列加斯还没有渡河,他率领着一千多安息骑兵在南岸列阵。
鲜明的安息旗帜高高飘扬,列加斯似乎在挑衅诺曼大军。
被列加斯鼓舞,在列加斯的身后,安息士兵开始列阵了。南岸剩下的安息人不足四千人,但是他们放弃了渡河的机会,似乎准备背水一战。
诺曼人的骑兵发起了冲锋,他们如同合拢的剪刀一样,夹向了安息人的阵型。
残存的安息人如同破碎的泥块一样,被冲散了。
比刚才更加混乱不堪的撤退出现了。
现在,安息人逃亡的地方甚至出现了战马、安息铁甲、镶金剑以及黄金头冠。
背靠着河流,列加斯再一次组织了阵型,虽然在安息将军的两侧,士兵已经开始狼奔豚突地渡河了。
诺曼骑兵发现他们的敌人依然试图抵抗,于是诺曼骑兵大队再一次列阵,呐喊着冲向了安息人。
这一下,南岸最后一支安息军队也被冲垮了,列加斯的将旗也倒地了,安息人开始慌不择路地逃向北方。
第一批渡河的安息士兵,早已不见了踪影。按照经验,那些士兵会逃亡到体力衰竭才会停下来,将他们整编之后重新作战,是不实际的。如今诺曼将领面对一个选择,是否要进攻一支已经被严重削弱的安息大军,这支大军很可能是安息人的主力。
诺曼将军轻蔑地笑了,他太熟悉安息人的计谋了,这种明显的诱敌战术,表演太过拙劣了。将军很满足自己的斩获:一百多安息士兵被杀死,两百多人被俘虏,三个安息部落被击溃,一个安息部落没来得及渡河,
河流的南岸,安息人留下了大量的辎重、马匹、盔甲、武器。
诺曼将军命令骑兵撤回两侧待命,又让大军停止前进,等待情报传来。
三十多诺曼骑手越过了尼塔河,观望对岸狼狈逃亡的安息大军,不久之后,这些骑手返回报告说,安息大军已经朝着北方逃窜,队列极乱。
一支九百人的骑兵奉命出发,他们被命令击溃沿着尼塔河逃窜的那一支部落。
在接下来枯燥无味的六个小时里,一百多诺曼士兵检查了尼塔河,并没有发现河流上涨的迹象。
此时,击溃了部落的骑手们派出了使者返回报告,说他们在尼科城外,发现了一座修好的桥梁。
“尼科城的安息兵慌忙退入城中,他们没有料到我们袭来。”
“尼科城外的桥梁被修好了?”诺曼将军带着轻蔑地笑容说道。
“安息人定然觉得他们必胜,所以修好了桥梁。”使者揶揄地说道,“他们猝不及防,尼科城外的桥梁,已经被我们夺取。”
“不,他们在百般吸引我们去北部。”诺曼将军说,“焚毁一切桥梁,我们不去北部,但也不能再叫他们随意南下了。派人沿着尼塔河探查,看看尼塔河为什么会枯竭。不能相信那些城镇的报告,他们从来不会认真检查。”
将军的直觉告诉他,他应该撤回埃辛城,奉行稳健的策略,等待转机。
可是真的会有转机吗?
海岸已经被封锁死了,诸多城市心怀鬼胎,征募兵员和粮食的时候,几乎引发叛乱。
即便一切顺利,还能坚持多久呢?两个月还是三个月?
在安息大军的背后,有整整一个帝国在为那支军队输送给养,而在自己背后呢?只有一道该死的海峡,海峡对岸是一群幸灾乐祸的罗斯乡巴佬!
“扎营。”诺曼将领下令了,“尼科城的桥梁是诡计,烧了它。擅自渡河的士兵,处死。”
担心安息人趁夜返回,诺曼将军命令在一处高丘扎营。
待命很久的诺曼士兵,被命令砍伐附近的森林。
他们本以为会接到返回埃辛城的命令的,但是现在,他们不得不返回辎重车队,从那里取出工具,开始砍伐尼塔河边的森林。
诺曼将军仔细询问了观望河流的士兵,水位还是一切如常的低。
希望这场雨下得大一些,那么一天之后,尼塔河就会变得无法通行。
营地修建得很简单,扎营后,诺曼人分成三班,轮流监视对岸的情况。一队骑兵打着火把连夜查看着河上的桥梁,任何被修复的桥梁,都会被当即烧毁。
该死的尼塔河,因为它的水位突然下降,让安息人瞬息之间涌入了南部,整个尼塔南部濒临绝境,这种事情再也不能发生了。
入夜之后,雨势更大了。
诺曼将军在睡觉之前,似乎还听见了奔腾的水流声。
“怎么可能。”诺曼将军自嘲地笑了。
尼塔河水势平缓,在这么远的地方是不可能听见水流声的,看来自己太过疲劳了。
河位恢复之后就回埃辛城。
诺曼将军这么想着,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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