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地狱
寂静的村庄。
安息部落的前锋已经越过了三处被放弃的村落。
如果村庄之中出现了被劫掠的痕迹,这些部落战士就不会有任何疑惑。被屠杀一空的村庄在尼塔遍地都是,可是进入唐人的领土之后,安息部落战士看见的每一个村庄不光没有死尸和火焰,就连村民产生的粪便等垃圾都看不见。
进入了唐土之后的直观感受,就仿佛这里不是尼塔,也不是布尔萨,反倒像是安息高原上那些村落一样:田亩被仔细地平整过,田亩之间有掘开的沟渠,在沟渠之间有石板铺就的通道,每个村庄之间都树立着界石。
部落战士心中满是疑惑,他们已经分兵了几次,试图找到唐土的居民,但直到目前,安息人什么都没有发现。
对于乌苏拉人鼓吹的‘唐人领土富庶无比’的传,稍微熟悉尼塔行省的安息人都不会相信。但是传必然有它出现的原因,安息部落战士估计唐人应该是用了什么诡计,接管了大片没有遭到蹂躏的土地。这种土地虽然算不上富庶,但却物资充足,奴隶的质量也会高很多。
尼塔行省残破不堪,奴隶的行情已经不如过去了,但是面容姣好或者身强力壮的奴隶,总会有人掏钱去买。
部落战士不再像过去那样随意地杀戮奴隶了。他们将不能出售的奴隶编入苦力营,让这些苦力做工,将价值更高的奴隶小心翼翼地圈养起来,以便在战火稍微平息之后,将奴隶运送到港口出售。
村庄看似平静,但是当安息人试图补给饮水的时候,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所有的水井都被石头填满了。至于水源在哪里,安息斥候的报告五花八门、彼此矛盾,口渴难耐的战士们用皮鞭抽打着奴仆,让他们四下寻找水源。
这帮该死的唐人。
部落战士们早在布尔萨行省的时候就听说过唐人了,这些胆小如鼠的家伙不敢在平原上面逗留,一下船就急急忙忙地窜入了山区。
部落之间的消息传播得很快,但却不太精准。部落之间传说,唐人进入山区之后就成了布尔萨贵族的雇佣军,在布尔萨贵族的率领下,他们躲在山区之中伏击了几个倒霉的安息部落。那些安息部落应该是运气太差,在恶劣的地形被唐人偷袭。部落战士不太相信是唐人解决了那些部落战士,他们都清楚,最近一段时间里面崛起最快的是古河部落,这样一想,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唐人和布尔萨人的乌合之众伏击了安息部落,古河部落趁机兼并了那些安息人。
安息人对于古河人素来没有好感。
这帮古河人原来只是一群奴隶骑兵,是罗斯人和阻卜人的混血后代。他们被安息城市的贵族收养,成为私兵。当大穆护开始平定安息高原的时候,古河奴隶骑兵杀死了他们的恩主,打开了城门,跪在地上迎接大穆护的军队。那之后,古河部落获得了大穆护的承认,他们在安息高原分得了一片草场。当大穆护派出大军的时候,古河人响应了大穆护的号召,他们焚毁了多余的物资,追随着安息大军一起进入了诺曼帝国。
古河人从来没有打过硬仗,他们除了背叛什么都不懂。安息部落战士相信,只要上了战场,绝对没有任何理由会输给古河人。
又一个村庄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不过,这回的村庄和之前的村庄都不太一样。
安息部落在进入村庄之前,发现村庄前面似乎有步兵列阵,部落战士们兴奋异常,以为发现了唐人的主力。但是当安息人靠近了之后才发现,那些‘步兵阵线’,实际上都是插在长矛上的安息人尸体。这些尸体都是被长矛刺穿,血色的矛尖从嘴巴伸出,看上去就好像这些人都在对着天空咆哮一样。这些尸体已经开始吸引乌鸦和秃鹫了,在村庄外面,安息人终于发现了战斗的痕迹。
许多安息骑手死在路边,他们的脑袋被堆成了尖塔,
在脑袋尖塔的周围,是无数血淋淋的骸骨,不光有人类的骸骨,还有马、羊、牛的骸骨。
除了村口那些被长矛扎死的人之外,部落战士们竟然没有找到一具完整的尸体。
寂静的村庄,肃杀的屠场。
即便最残忍的部落居民也搞不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息骑兵们进入村庄之中搜索了片刻,终于在一个草垛里面发现了一个安息活人。
不过这个家伙发了疯,不管问他什么,他都只知道大喊大叫。每当这个安息人听到‘唐人’这个词的时候,他就会瑟瑟发抖。
“妈的,”一个部落战士说道,“你们说唐人有多少人,怎么能把这家伙吓成这样。”
另一个部落战士回答道,“我估计有一千人,村子里面的尸体有三百多具。我猜都是图卡部落的。那帮家伙贪财冒进,昨天不等我们就出发了。”
其他的战士听闻之后,掀开了疯子的皮甲,果然在这个疯子的后背和胳膊上发现了图卡部落的刺青。
“找到周围的骑儿,”一个首领吩咐道,“唐军人多,我们先汇合。”
村庄之中的景象让每一个安息人都心生厌恶,巴不得早点离开,他们草草地搜查了一下村落,只找到了几十捆草料,随后,这些安息人放了几把大火焚烧了村庄。在村庄外面的水井周围,安息人再一次发现水井被封死了,“恶毒的唐人!”每一个部落战士都在诅咒着。
斥候依然在寻找水源:许多部落战士已经一天没有喝水了,这个时候嗓子里面都要冒出火来,他们的水囊早就空了,有些部落战士干脆在驮马的脖子上切开一个小口,吮吸几口马血,然后再将血口用油膏糊上。不光是水,安息部落的补给也开始告罄,骡马、驮马、牛背负的粮食草料已经开始见底,本来以为唐人领地物资丰盈,安息部落大半只携带了五日的粮秣,可是现在粮食没有抢到、草料被唐人提前焚毁、连水井都被唐人填死。
安息部落战士以为这是一次普通的劫掠,只要按照乌苏拉人的要求,烧毁见到的每一个村庄就能交差了。没想到,部落战士所见的景象竟然像是进入了敌国一样,就算是敌对的国家,没有几个月的准备,也不可能将领地折腾成这个样子啊。难道唐人早就知道有人要来进攻他们?
带着心头的疑云,部落战士焚烧了村庄之后,朝着别的部落大队靠拢了。
这时终于传来了一个好消息,斥候们发现了一条溪流,水脉丰沛,可以供应几百人一起饮水。
欢天喜地的安息大队调转了前进方向,他们决定先去补充饮水,再去汇合主力。毕竟,一旦编入了大军,就不能自由活动了。
部落战士们开始有些自责了。当初进入诺曼帝国的时候,战士们是何等的小心谨慎,每一次出征都会带足十日的粮秣、所有的水囊都会被灌满、斥候没有发现水源路线的时候,军队就停下来待命。一年多的顺风仗打下来,部落战士们普遍变得轻敌,对自身的要求也开始松懈起来,唐人的这些小伎俩如果准备充分的话根本就不是问题。可是因为部落战士的准备不足,竟然被唐军搞得这样被动。
战士们列成了队列,朝着斥候指引的方向策马奔驰而去。
不久之后,战士们抵达了溪流的旁边,开始下马。许多战士掏出了水囊抛进水中,看着咕嘟冒泡的水囊呵呵直笑,有些战士干脆跳进了溪流之中痛饮用起来。成群的马匹闻到了水的气息,都变得暴躁难驯,仆从们连连呵斥,才让皮鞭拴起来的马群没有四处乱窜。在安息部落战士开始饮水的时候,仆从则分好了地块,驱赶着成群的马队朝着下游的方向跑去,轮流地将马匹领往水边饮用,清澈的溪流很快就变得浑浊起来。
过了一会,上游有士兵开始大叫起来。
正在捧水饮用或者灌水壶的安息人纷纷直起上身,扭头看着上游。原来是水流之中出现了成片的殷红,就好像溪流的上游出突然多了一条血水的支流一般。安息人纷纷用手背擦了擦嘴,吹响了口哨,让军仆把战马驱赶过来。马队正在饮水,军仆们听到命令只能强拉着马匹,不顾这些畜生狂躁地摆头,将它们拉回了主人的身边。安息战士纷纷上马,很快就凑足了一百多骑,朝着溪流的上游探查而去。
血味越来越明显了。
安息骑手们敏锐地感到坐骑正在害怕,这些见惯了战场的骏马竟然开始僵直前腿,驻足不前。部落战士们只能用鞭子狠狠地抽打,才让骏马恢复前进。
溪岸曲折蜿蜒,安息人抵达了溪流上游的一个已经赤红的湖泊。
湖泊向下游分出了五条水脉,这队安息骑手遇到了就是其中的一脉。
赤色的湖水就连风都吹不动一样,湖面漂浮着安息人的尸体,湖岸边堆积着大量的尸体骸骨,还是和前面的村庄一样,人类和牲畜的骸骨都有。
不过这里的血色还新,应该是几个小时之前才发生的屠戮。
安息人在湖边看见了许多人类的残肢和躯干,许多柱子上面捆绑着安息人,肚皮已经被剖开,内脏早就被掏空。安息人的坐骑、运送辎重的牛只、充作军粮的羊群,也被杀戮一空。有一个地方堆积着一人多高的牛羊头骨,血臭味熏得人无法靠近。颅堆周围,还有许多尸体的碎块,剥坏的牛皮、撕裂的羊皮、红白相间的人皮、剁碎的牛腿骨、羊排骨、血淋淋的马头。
嗡嗡嗡的苍蝇四处飞舞,被血染红的乌鸦从马尸的眼窝里面钻出来,在地面跳动,张开翅膀对着安息人嘶鸣,它的翅膀震动时,细小的血珠四处飞溅,这乌鸦就好像是淋了雨之后抖干羽毛一样。
一个安息骑手吐了一口唾沫,扬手射了一枝断箭,射死了乌鸦。
“我说,”这个弓骑手对着首领说,“这里古怪得很,咱们撤回北部去好了。”
首领听完不发一,他跳下了坐骑,捏了一撮泥土在鼻边嗅着,“唐人早上还在这里,现在跑得无影无踪。我们深入唐人领土四天的脚程了,唐人要是想伏击我们,沿路都是好地方。我们撤不掉了,跟别的队列汇合才能活命。”
一向狂妄的首领竟然说出这种话,周围的部落战士听完之后,却也没有起哄嘲笑首领胆小。
唐土的这些花样让安息部落战士印象深刻。这些战士能够读懂唐人的话语:滚回去,别回来。
唐人的警告是奏效的,部落战士们对唐人领土的厌恶远超别处,这次离开了唐人领土,打死也不会再回来了。
部落战士返回了溪流边,汇合了军仆,带齐了辎重和畜群,准备返回其他安息队列的身边了。
他们沿着一个缓坡前进,尽量隐藏自己的队列,在平原上面暴露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就在安息人沉默着前进时,一个安息骑手指着缓坡的顶端,对周围的战友发出了警告。
很快,安息人都看见了坡上的那个人――一个唐人的骑手,他站在马镫上,长矛横在手中,静静地看着脚下通过的安息人队列,显得无比傲慢。
部落骑手立刻变换了队列。
原先的纵队变成了朝向山坡顶端的横队,两侧的安息骑手开始前突,如同一张弓一样地对准了那个孤单的唐人骑手。
军仆们从大车之中掏出了长矛和弓箭,在主人的身后站好了队列,准备跟着主人一起冲锋。
安息骏马是世界上最好的骏马,它们要登上这缓坡易如反掌。
“妈的,”首领咒骂道,“西边跑来了个唐人,竟然没有人看见,等到他跑到我们身边才发觉。是哪个斥候探查这片?”
周围的部落战士面面相觑,“鲁萨尔。我们有一会没看见他了。”
仿佛是回应安息人一样,坡上的唐人骑手扬手抛下来了一个什么东西。
那团东西翻滚着从坡顶滚落,一直翻滚到了安息人的脚边,部落战士的骏马纷纷左右闪躲,避开这一团不祥之物。
安息骑手们扭头看了看,发现那是鲁萨尔的人头。
“杀了他。”首领下令了。
安息骑手在一阵短促的号角声中朝着坡顶加速了。
安息人以为唐人会逃跑的,但是大出他们意外的时候,那个唐人骑手竟然扬了矛,直面着安息人,发起了冲锋。
部落战士们只疑惑了片刻,就明白了原因。
唐人骑手向坡下骑行了十几尺之后,山坡之上,涌出了密密麻麻的人头。
无数的饥饿、愤怒、面容扭曲的诺曼人,在唐骑兵的带领下,如同山洪一样地冲了下来。
安息骑手们纷纷调转马头,想朝着两侧逃跑。
但是蜂拥而至的诺曼人瞬间将这些安息人淹没了:就好像洪水淹没了一道篱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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