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伤别离
“不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主才会降下灾祸!你们看见了战争,你们看见了瘟疫,你们看见邪恶的君王竖起了异教的旗帜!”
一位形容枯槁的教士声嘶力竭地呼喊着。
在这位教士的身后,许许多多赤裸着上身的男人或者女人,正在用鞭子抽打自己的后背。
每当教士暴怒,说起话来几乎都带着哭腔时,身后的男女们也会开始哭泣。
这样的小队伍,在诺曼中部地区越来越多。
居民们不知道如何解释为何生活越来越坏,战争、饥荒、瘟疫,变得更加容易接受教士们的宣传。
许多得体的教士认为这是胡来,然后就被当成了异端送上了火架。
许多妇女在教士们的要求下,戴上了厚厚的面纱,遮起甚至剪掉各自的秀发。
售卖华丽、奢侈服饰的商人被要求认罪。妓院的老板老早就跑得远远的,他留下的姑娘被用石块砸死。许许多多的正信徒将圣洁经文之外的书籍全部丢入了火中。
盛大聚会出现在了每一个城镇。
如今的朝圣者却改变了做法,他们的认为恶魔不存在于遥远的地方,而在于人心,他们也认为救世主不会格外倾向于某一两个圣地,而是游历在人群中间。
每一天,城镇之中的女巫、男巫、药剂师、驱魔人都会改头换面,突然变成了某一个教派的教士,开始集结一批无家可归的居民,然后四处劫掠。
教义之争在初期,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读经文上某一两句话,但是很快,这些教义的争执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越来越极端的方向:更加极端的教义更容易理解,也更容易让人明白谁是敌人,而谁是同信兄弟。
最终,玩火者自(burn)焚,宗教法庭也遭到了冲击。
许多宗教法官被过去的男巫、女巫们挟持起来,被逼承认是受到了恶魔的蛊惑,才会迫害无辜的信徒。
宗教法庭曾经是个阴森的地狱。
普通的诺曼人只要路过它的旁边,都会被阵阵寒意吓得发抖,更不用说入夜之后传来的那些惨嚎之声了。
宗教法庭的士兵被狂热的居民们要求认错,并且同意他们的教义。士兵们很快就被市民们瓦解了,许多士兵本人也害怕那些‘教士’们的威胁:据说不追随他们,地狱会在从今开始第七个礼拜日降临,并且吞噬整个世界。
那些宗教法官们则被居民们带到了绞架边。
很讽刺的是,过去这些宗教法官就是在这里看着迷信者、盲信徒、异端,并且下令将他们绞死或者火刑。
“承认吧!认罪吧!你曾经下令,用棍子打死了我的妻子。”教士大声地呼喊着,命令法官下跪。
法官摇了摇头,“你的妻子是个女巫,说她会巫术,我让她收回谎而已。”
教士变得更加激动,“你撒谎!”
无数的诺曼人红着眼睛,站在绞刑架边高呼,“你撒谎!”
法官说,“我没有撒谎!你的妻子说她会巫术,蛊惑了一个骑士领上所有的居民,并且让那个骑士也为她纳贡。我下令逮捕她。你的妻子当面诅咒我,说‘天主’赐了她魔力,让她可以变得很小,以至于穿过门锁。”
法官仿佛在回忆一件公事,丝毫不带感情,“我就让人把你的妻子关在一间木屋里面,用木棍打她。如果她真的能变小,从锁眼里面飞出去,我就承认她受到了赐福。如果不行,她就要坐牢。很可惜,你的妻子没有变小。她挨了一下午棍子就哭着认罪了。”
“我的妻子被这个恶魔打死了!”教士大声地喊叫,众人的应和声随之而起。
为了让这个宗教法官不再开口乱说话,两个士兵用一块破布塞进了法官的嘴里,随后把他绞死在了众人的面前。
接着,两个漂亮女人也被执行了绞刑。
城镇之中有许多男人说她们时常穿着露出肩膀的凉衣,在冬天的时候,又会穿着紧绷臀腿的裙子,肯定是在勾引他们,必然是恶魔派来的魅惑者。
教士今天没能说服法官,威严有些受损。
所以对于本该判处鞭刑的女人,格外加重了判决,对她们执行了绞刑—――重刑总能讨好盲信者,这是他们唯一能够理解的方式。
一天之内,杀死了一位法官和两位美人,市民们都很开心。
他们纷纷褪去上衣,再次用蘸着盐水的鞭子抽打自己,以便庆祝被净化过的城市。
城镇里面已经乱了套,乡村地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不过,乡村之中的领主们可没有城镇的治安官们那般懦弱,一旦有煽动者抵达他们的领地,立刻就会被送上绞刑架处死。
对于城镇秩序的崩溃,领主们也不太在乎。他们知道这种乱相只是暂时的。每当帝国威严衰退,那些被帝国直辖的城镇就会出现各种乱子。反观那些被市民精英们控制的城市则井然有序,这些城镇在战争之中表现平平,但在动荡的时期,却总是能够表现出来很强的稳定性。
直接接受皇帝委派市长的城市一团乱麻。附近驻扎的皇室军队不敢轻易前来平叛。
皇帝陛下是个懦弱又虔诚的人,士兵们平定了暴乱,很可能被诺瓦城的教士们解读为‘镇压信士’。
皇帝陛下当然会听信那些教士,而不是士兵们。
只不过这一次,暴民们似乎做得太过头了,他们绞死了几位宗教法官。本来依托在教会背后为非作歹的暴民,现在将他们唯一的庇护人也得罪了。
普通的居民们或者还会被煽动,相信一切罪孽都是北方人或者身边的不洁者引起的,但是南部的市民精英、市长还有某些大领主却清楚得很:如今教会的分裂根本怪不了别人,只怪教会自己。
前年,诺瓦城的市民精英们也和教会决裂了。
在一场旨在恢复古代荣光的赛马活动中,一位哲学家对市民们发表了改良正统教会的宣。
这份宣倒是和北方人推崇的因信称义颇为相似。
几位在场的主教还是大发雷霆,因为那位哲学家触碰到了教会的底线:哲学家希望重新讨论‘无谬论’。
所谓的无缪轮,就是说圣洁经文上所有的记载,都是宝贵的、正确的、没有谬误的,这是教会取得人间尊贵地位的前提。
哲学家表示,他并不想推翻无谬论,只是想讨论一下无缪论的适用范围。
他相信圣洁经文上的记载,那些当然是无缪的,但人类的理解能力有限,时常不能从圣洁经文的字句之中,揣摩出天主的真意。
天主虽然不会犯错,但是人类却会犯错。
天主是无缪的、经文是无缪的,人类却是有谬的。那么推求可知,教会是不是在某些地方,做得有不对的地方呢?
毕竟教会本身,也只是树立在磐石之上的人间组织。既然诞生于人间,即便它有神性的来源,却也有可能犯下人间的错误。
哲学家说到这里的时候,就被两个教会士兵揪住了头发,从高台上拖走了。
市民们和士兵爆发了冲突,却引来了更多的教会士兵。教会士兵封锁了赛马场的各处出口,这期间有人纵火,还有人敲响了城镇警钟。
从诺瓦各处闻讯而来的市民们在街头冲撞彼此,乱做一片,几天后,滞留在街头的市民依旧没有散去。
一千多皇室士兵在教士们的率领下抵达了赛马场。
皇帝的堂弟宣布赛马场内滞留的市民无罪,有罪的只有哲学家一人。
市民们惊慌失措地逃离了赛马场。
少部分市民继续逗留在哲学家的身边。
当天晚上,皇室士兵血洗了赛马场,哲学家和一百多市民死难。
这一下,本来准备和解的市民们再度集结起来,他们开始筑起街垒,用石块抛掷皇帝的士兵,并且焚毁了两座小教堂。
入夜之后,甚至还有市民高喊因信称义,说要将北方的那位教士迎接到首都,让那位教士成为新的教皇。
不久后,这种直指教廷的暴乱开始引起皇帝的警觉。
尤其是当市民们喊出迎接北方的‘那位教士’时,皇帝很自然地就联想到了,这些人恐怕迎来的不是北方的教士,而是北方的诸侯。
皇帝很清楚,北方的宗教动荡和诸侯离心是相辅相成的,即便教廷有许多问题,到了现在,皇帝也不得不和教廷站在一起。
诺曼帝国经历这么久的时间屹立不倒,和教廷的结盟关系密不可分。帝位的合法性都来自教廷授予。虽然上百年来,帝国正在痛苦地将教廷的势力从正常的行政之中剔除出去,却也无法割裂和教廷的联系。
两支各三千名士兵的卫队进入了诺瓦,很快就恢复了诺瓦城的安宁。
作为应对,皇帝和教廷开始大肆逮捕首都的敌人,主要是北方人。
逮捕的范围又扩大到了异端、同情异端者、侨居的异教徒。
教廷在诺瓦危机之后,立刻开始反击。
在诺瓦行省许多的绞架被树立了起来,鼓励告密的风气一时旺盛。
皇帝的举动,如同将一支火把丢向了干燥的柴堆,顷刻之间,烈火熊熊燃起。
自诺瓦以北,一场旨在恢复帝国威严的‘正信’运动开始了。
各地的小教派一开始都蛰伏起来,但他们很快就摸清了帝国的底细,他们发现帝国逮捕异端并不是冲着他们,而是冲着皇室的敌人。
这些小教派立刻乔装打扮了一番,以教会朋友的身份出现了。
教会最初对这些人忧虑重重,但是皇帝发现这些小教派也在驱逐、逮捕北方人时,便纵容了他们。
随着动荡的蔓延,当皇帝发现事态失控时,已经难以压制蔓延到整个南方的狂热了。
就连教廷之中,也出现了不少声音。
许多教士觉得,什么都不懂的平民竟然能掀起这样的波澜,恐怕真的是主所意欲的。
诺曼中部。
特鲁夫城。
波美尼公爵的临时驻地。
本来已经安定下来的流民,近来又掀起了骚动。
前一段时间,瘟疫开始从沿海地区蔓延到了特鲁夫。
南部教区出现了最早的两个瘟疫死者。
他们的腋下和胸口都出现了结痂。医师挑破了硬伽时,粘稠的脓液流淌而出。
在别的贵族们都在祈祷这是一个特例时,波美尼公爵下令封锁边境,并且在城镇里面执行‘封锁’政策。
所谓的‘封锁’政策,就是一幢房子里面只要出现了一个感染瘟疫的人,不论他是否死去,整幢房舍立刻就会被封锁起来。
公爵雇佣的木匠会前往那幢房舍,用结实的木板将门板、窗户钉死,只留下一个出口,用来递进食物、清走粪便。
许多市民在外游荡,回到家中,就发现家里被钉死了:因为他的妻子或者岳父感染了瘟疫。
这些市民会痛哭流涕地哀求,说瘟疫即便传给了某位家人,却未必传给了所有人,央求看护人释放其他的家庭成员。
心软的看护人,就会劝说这个市民离开,去亲戚家避难。铁石心肠之辈,就会将这个市民也丢入被封锁的大屋之中。
这场瘟疫来的非常凶猛,几乎是随着南方的狂热动荡一起传到了诺曼腹地。
埃斯墨一个属下对他说,他寓居的地方有一位女寡妇,生有两个极为标致的女儿。
有一天,二女儿出门买花,回到家中时突然晕厥过去。一家人照料了这个姑娘三天,最后因为她恶臭难当,女寡妇便准备帮她擦洗身子。结果刚刚解开女儿的胸衣,女寡妇一眼就看见了,女儿乳(。)(。)房上暗暗浮现出来的两块瘀斑,那是瘟疫的痕迹。
女寡妇当即惨嚎一声,哭啼不止,引来了家中所有住客的注意。
当天下午,几个聪明的家伙就逃走了。
剩下的住客都许诺,不会将二女儿的病情泄露出去。
当天夜里,埃斯墨的属下也逃走了,他走后没多久,几个看护人就带着木匠前来钉死了大屋。
属下回忆说,他看见女寡妇一直把手从窗户的木板间往外伸,手臂的皮肤被木板刮得鲜血淋漓。
埃斯墨公爵听到之后非常心痛,然后下令,把属下丢进了一处有上百年历史的麻风病人石堡,与其他有感染瘟疫嫌疑的人关在一起。
城内的医生经过观察,发现只要封闭起来三个月还活着的人,就已经脱离了危险。
即便是这样,埃斯墨公爵依旧要求封闭的房舍四个月之后才能开放。
据说,第一批被开放的房舍之中,有许多人并非死于瘟疫,而是瘐死家中,显然是看护人克扣了公爵拨发给病人的粮食。
公爵处死了几个看护人,但却没改变什么。
看护人拿报酬,是和封锁房舍的多少有关系的,只要一幢房子的人死绝,看护人就能得到一笔佣金。许多看护人都掌握了窍门,他们知道怎么尽快弄死被封锁的市民。
侥幸活下来的市民也被要求在腰上缠上红色的腰带,还会被发给一根笛子,规定每走五十步就要吹响笛子一次。
据说在特鲁夫外城,有一个吹笛人拐骗走了三十多个孩子,走进了无边无尽的森林之中,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这种恐怖的传说对市民们只是个闲话,但对那些携带笛子行走的幸存者,却成了灾难。
特鲁夫城内经常有吹笛人被市民殴打致死。
连续九个月的时间里,特鲁夫当地的教会倒是支持着公爵。他们按照公爵的吩咐,每月送来一份教区下葬记录,记录特鲁夫和周围十三个小教区的死者人数。
第一个月有两人死于瘟疫,第二个月十七个人,第三个月五十四人,之后都是七十多人,到了第六个月时突然暴增到了三百人,把埃斯墨吓了一跳。
他担心这样死下去,恐怕绝大多数市民都会死于瘟疫,结果第七个月后,死于瘟疫者人数开始下降,后来逐渐稳定到了每个月死掉四十人左右的样子。
比起特鲁夫,周围的几个伯爵领惨得多。
有几个伯爵领很久都没有消息穿出来了,留在当地记录死者人数的教会成员也已经逃到了乡下。
整个伯爵领都陷入了听天由命的彻底放弃之中。
埃斯墨派出了几队骑兵去联络各地的伯爵,骑兵们返回后告诉埃斯墨,三个伯爵领中,两个伯爵已经死了,最后一个伯爵不知所踪。
骑兵们还告诉埃斯墨,周围的伯爵领上,地狱已经降临。
市民们在街头做()爱,赤身露体走来走去;
许多人一觉醒来发现床伴死了,却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和死者生活在一起;
贵族的女儿们在街头一枚铜币一次兜售自己;
骑士和农夫跳着转圈的挽手舞,分享彼此的妻子;
粮食商人将所有的粮袋堆积到一起,爬上了粮食的尖塔,纵火焚烧粮食,周围是傻笑不止的市民,纷纷对着燃烧的粮堆投掷火把;
小孩子们无家可归,在一个教区,一群小男孩用木棍将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教士屁(yeswe)眼通穿,说是叫他‘也尝尝疼’;
骑兵们在一个小要塞里面发现了两百多市民。这些市民在瘟疫发生之后,就把自己隔绝在了城堡里面。骑兵们邀请这些市民们前往特鲁夫时,这些市民表示不相信外人,说等瘟疫结束后,他们才会出来。
埃斯墨将这些消息告诉了城内的官员、军官还有市民精英们。
之前对埃斯墨大加诋毁的城镇,一夜之间恢复了对他的尊敬,许多人还跑到了埃斯墨的宅邸边,点燃了蜡烛为埃斯墨公爵祈祷,祝愿他长命百岁。
忙碌之中的埃斯墨似乎忘记了他的玩具—――维克托。
但是一封信,却勾起了他的玩性。
那是一封辞犀利的信件,乌苏拉文:一个不知好歹的乌苏拉侨民女人写信给他,指责他破坏了乌苏拉人的生意,并且要来找他麻烦。
埃斯墨把这封信说给维克托听的时候,看见维克托浑身战栗,还哭了。
“女人要来了。”埃斯墨对维克托说,“就快来了。”
接着,埃斯墨呼唤来了魔法师,用惊喜的语气对魔法师说,“好像你的《命运之书》上,又有了新的记载!”
魔法师最近也被瘟疫吓坏了。
他现在已经忘了放屁人同伴死去的仇恨,他只觉得折磨。
在高墙之外,公爵制止了瘟疫。
在高墙之内,公爵本身就是瘟疫。
魔法师打开了那本《命运之书》,他看了一会,陷入了罕见的沉默之中。
埃斯墨笑盈盈地看着维克托,等待着魔法师的念诵。
但是等了半天,魔法师都没有说出一个字。
波美尼公爵有些不满地回头看着魔法师,“怎么了,莫非这一次命运之书上的文字特别晦涩,你也看不懂了?”
魔法师天性不坏,但他却不敢直面公爵。
他最大的善良,也就是为维克托拖延的这片刻时间了。
魔法师叹息:“一个女人会死去。一个男人会失去一切。一个男人会得到自由。”
维克托跪了下来,“慈悲,放过她吧,求您了。”
埃斯墨遗憾地摇了摇头,“这是命运之书记载的。你应该乞求上帝,”埃斯墨指了指天空,“说不定他会听。”
此后每一天,维克托都在想办法自杀。
他觉得,只要自己死了,便不会拖累辛西娅。
在散漫的一生中,维克托从来没有如同现在这样真想做成一件事情。
埃斯墨发现了维克托的计划,便将他软禁在了一间墙壁缀着棉绒的房间里。
这房间曾经属于一位市长,这房间曾被埃斯墨亲自下令封锁。封锁结束后,市长和全部家人殒命其中。
维克托在这里什么都找不到,窗户被钉死了,找不到绳索,维克托几次咬舌头,但却咬了两口就疼得放弃。维克托又绝食,却最终又吃了起来。
维克托每天都揪着自己的头发,在房间里面诅咒埃斯墨,有时候又哀求,希望埃斯墨不要伤害辛西娅,到了最后,他痛骂门口的卫兵,希望激怒他们,被他们杀死。
所有的计划,都失败了。
维克托无法死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阳升起、太阳落下。
埃斯墨公爵偶尔会来告诉他,乌苏拉女人又寄来信件了,距离特鲁夫越来越近。
“回去吧,辛西娅。”维克托祈祷着,“别来特鲁夫,别来找我,回家去,回乌苏拉去。”
维克托最后一次尝试自救的行动,却要搭上辛西娅的生命。
这让维克托好像吃下了一颗苦石,苦味浸入了他的骨头,让维克托每每惊醒。
一个普通的早晨。
维克托听见屋顶积雪正在融化,屋檐传来了滴答声。
春天快要降临了。
士兵破门而入。
虚弱的维克托被从床上拖下来,双膝跪地的拖到了城门。
“有个女人骑马来了。”手持一架强弩的埃斯墨笑着说,“昨天,那个女人的信使前来让我放人。那信使的脑袋,”埃斯墨指了指旁边的一根旗杆,上面插着一颗脑袋,“在那里!”
维克托垂头丧气,不想去看,但却被一个士兵捏住了下把,逼迫他扭头去看。
一颗安息人的头。
维克托再次哭泣起来,肩膀不住地耸动。
“开心些,维克托!”埃斯墨喝了不少酒,现在兴致很高,“等一会,嗝```你就会骑着那女人的马,远远地离开。从此我们两不相干。嗝```我给了你好东西。”
两个士兵将一只长条布袋挂在了维克托的脖子上。
“六百枚金币,够你下半生每天换一个女人了。”埃斯墨说,“维克托,高兴些!站起来!亲眼看看那个女人的下场!”
士兵们逼迫维克托站了起来。
栗色的马,带着斗篷的女人,娇小而急切的身影,马蹄哒哒的声音。
快走,维克托心中乞求着。
回头啊,你是穆护女儿,怎么会蠢成这样,这是陷阱你看不出来么!
“维克托!”埃斯墨狂笑着说,“这恐怕是最后一个前来救你的人了!跟她打个招呼,让她快些过来!我有点晕,快点完事,我好放你走!”
维克托眼泪流尽了,他茫然地看着女人朝他走来。
女人打马走到了城门下。
她伸出了两只白皙的手,往上揪住了斗篷,准备将它取下。
“永别了,女士!”埃斯墨呼唤道。
埃斯墨扣动了弩机。
手指粗的弩箭离开了弩盘,嗖地射下了城墙。
在这样的距离上,一切都清晰分明,一切都精准无比。
弩箭扎穿了女人的胸膛。
女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哀鸣,朝着后面坠下马背。
兴致勃勃的埃斯墨命令打开了城门,带着一行人走到了城外的空地;维克托面如死灰,被两个士兵架着才能站稳;魔法师将《命运之书》架在腋下,表情呆滞的跟了出来。
那坐骑很温顺,低头拱了一下女人。
女人双手捂着胸口,浑身微微地颤抖,她的身下,血缓缓地晕开了一地。
两个士兵松开了维克托,维克托跪在了地上,慢慢地爬向了那个女人。
埃斯墨走在维克托的身边,维克托爬行一步,他就跟进一步。
终于,维克托来到了女人的身边。
维克托小心翼翼地掀开了她的斗篷,用枯干的手指抚开了她的秀发。
女人姣好的面庞出现了。
维克托和埃斯墨一同愣住了。
“希```”埃斯墨的弩掉到了地上,“希尔```希尔薇雅?”
波美尼公爵推开了一脸茫然的维克托,如同一只被打断了脊背的狗,声嘶力竭地大叫。
他抱住了圣女。
波美尼公爵张开了嘴,对着天空,却如同上了岸的鱼,吸不到一点空气,哭也哭不出来。
希尔薇雅沾着血的手缓缓地抬起,哆哆嗦嗦地想去触碰埃斯墨的面庞。
“你是```怎么了,”希尔薇雅的气息游移,“难友```”
洁白的手,沾着女人的血和男人的眼泪。
手落下了。
圣洁的女人荣归天国。
魔法师打开了《命运之书》。
埃斯墨如同被打了一鞭子,“别!求你了!别!”
“一个女人会死去。”魔法师的声音安宁如同夜晚。
埃斯墨将希尔薇雅紧紧地搂住。
“一个男人将会失去一切。”魔法师的声音冰冷如同寒冬。
维克托走到了埃斯墨的身边。
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之前都接到了命令:杀死女人后,释放维克托。
维克托冷眼看着埃斯墨和陌生的女人。
“埃斯墨。”维克托满腹仇恨,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只憋出了一句话,“记住今天,做个好公爵吧,不然她白死了。”
维克托跨上了女人的马,把金币袋挂在马脖上,策马扬鞭而去。
“一个男人会得到自由。”
魔法师看着远去的维克托,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如之所载,分毫不差。”
魔法师合上了《命运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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