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觉察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春申朝廷的局势一落千丈。
清河边患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回事,春申港外就驶来了巨舰。
“贼舰板厚樯高,撞角长三丈,以数百死士催摇长桨,舰速极快!朝廷之船,撞角不及敌长、桨手不及敌壮。与敌相冲,船体裂解,兵士嚎哭之声达于九霄,桶板横浮海上,猛士皆葬身鱼腹,呜呼哀哉```”
朝廷水师在三天的海战之后,逃回了春申港。
他们将南海贼船描述成了海上要塞,竭尽全力地将失败的责任,归咎于朝廷的船只不够好。
好在春申城离海不愿,唐王不顾劝阻,移陛前往春申外港观看。
不出女王意料之外,南海匪类使用的桨帆船,和朝廷相差无几。
都护府采买西部战舰,已经被教皇国通令禁运,只能借着‘家具贸易’的名头,从各个国家采买船料。
在都护府组装起来的桨帆船,接近一半因为船体失衡不得不返修。
能够航行到春申外港来的桨帆船,体格也多半不如朝廷的船只大。
乌苏拉人还是很厚道的。
考虑到朝廷是拖住大公的屏障,乌苏拉人几乎是用卖木料的钱将桨帆船卖给了朝廷。
可是同样的桨帆船上,朝廷是征募的春申渔民前来划桨,都护府则是从罗斯、尼塔、布尔萨招募的熟练桨手。
双方一旦交手便是高下立判。
船上的水兵也同样不同。
都护府的水兵全部按照莱赫人的传统武装起来,穿戴轻甲,远处使用梭镖、飞斧头,近处使用短斧、短剑、小圆盾。
朝廷却在桨帆船上安置了上百‘带甲之士’,使用长刀,看起来威风得很,可一旦船只沉没或者士兵失足跌落水中,他们就会被厚重的铠甲拖入大海的深处。
女王站在春申外港的小山之上。
她曾在这里送别丹多洛,并且许诺改宗。
如今春申外港已经没有了半年之前的嘈杂拥挤。
有门路的诺曼人已经乘船离开了,没有门路的诺曼人断绝了希望,干脆在春申城内老实地住着,等待着上帝的安排。
乌苏拉人经营了十多年的贸易港修筑得很漂亮。
它的主楼,是乌苏拉城内有名的建筑师设计的。附属的行会大厅和集货仓库,则是尼塔学派的手艺。
整体上来看,乌苏拉人的春申贸易站就好像是一块仔细镂雕的象牙,几乎成了春申河口的地标。
现在这幢主楼被临时改建成了要塞。
唐人民夫在两侧搬运着石砖,一道宽阔的石墙已经修筑完成。
这处要塞,本该在两年之后发挥作用的。
那个时候,修筑完成的河口要塞,会控扼住宽阔的海滩。
贼军来犯的时候,就只能被逼向两侧的海岸,朝廷可以部署大军以逸待劳,击垮敌军。
“不是说两年之后么。”
女王的心中一片冰凉。
海面上漂浮着南海海贼的船只。
从岸上看去,这些船只并不起眼,甚至很小。
可是这些船就如同蚊子一样,赶也赶不走,朝廷拿它们没有任何办法。
许多天前爆发的海战,让许多水师军官畏缩了。女王甚至听说有一位水师郎官弃船而走,逃去了春申河的对岸。
有人告诉她有两艘贼船驶入了春申河,有人告诉她有六艘,还有人说有十七八艘一同进入了春申河。
女王现在不知道应该相信谁,所以她宁愿相信情况最差的那个。
如果有一支贼船舰队驶入春申河,附近州县又没有海贼劫掠的禀告,那它们是去做什么的呢?
女王想起了清河来的贼情。
这两件看似无关的事情,很快在女王的脑海中产生了联系。
曾有一位清河官员跟她说起过,贼人可能会跨越林中而来,女王那个时候没有相信。
“难道清河郎说得是真的。”
瞬间,女王觉得天旋地转。
她曾以为凝聚唐地的兵马,与贼人殊死一搏,结局会在一胜一负之中。
可是,若清河来犯的匪类不是夷人小部,而是贼人大军呢?
春申河将唐地一分为二。这种分割,在过去是不会引人察觉的。诺曼人都不曾彻底地封锁过这条河流。
唐地的居民想起大河的时候,只会觉得是难以通过罢了,绝不会想到,它会成为一道屏障。
“贼人竟要隔绝河流。”
这让姜氏闻所未闻。
在陆地上修筑石堡要塞断绝道路,这是很好理解的。
可是派船来监视港口,并且使用舰队来阻断河流,姜氏没有听说过这种作战的方法。
姜氏可能不知道,都护府当初也不会这种办法。
只不过乌苏拉这位老师教得很好,它将都护府封锁了好几年。都护府只能等待着敌军主动进攻,还要防备海岸各地来袭的海贼。
当都护府终于解脱了这种海岸封锁之后,已经学会了乌苏拉人大多数手段。
使用战舰来对付姜氏,则是都护府在出师之后的第一次尝试。
驶入春申河的舰队,在第五天就有两艘船因为漏水而撤回了河口。
春申外海巡游的舰队,便另派了两艘桨帆进入河口。
整个春申河流域都在燃烧。
很奇怪的是,虽然都护府的船只焚烧了许多内河码头,却一直能够从沿岸采买到粮米瓜果。
长史府给每艘桨帆船上调拨了上千匹粗布。
蒯梓料定,在唐地的金银已经失衡,携带金银未必可以购来物资。
可是都护府的布料质料极好,一定可以在春申河流域用得上。
蒯长史的判断是对的。
沿岸的村落即便看着朝廷的码头、河屯被焚毁,却也不太惧怕‘海贼船’。
都护府水兵携带布匹走上岸后,很快就有胆大的当地人前来接触。
在当地人验看了布匹后,交易就会开始。
春申和两岸的居民很有趣。
他们经常会说,要带走几匹布回到村子里面,“跟父老们看过后,才能说服父老带来粮米瓜果”。
为了让都护府的士兵允许他们带走布匹,这些村民会有一个人主动留下来做人质。
“若是我们讹了军爷的布,军爷们就宰了这个质子。”
这种手段让都护府的水手、水兵们无法拒绝。
很快,他们就和两岸的居民养成了默契:都护府给几匹布做货样,当地居民的人质上船。
双方在船上闲来无事,都护府的水兵便开始教人质打叶子牌。
都护府的战舰就在这种断断续续的补给中,快速地北上着。
在有些河道狭窄、水流湍急的地方,都护府的战舰甚至可以雇来两岸居民拉纤。
只要布料足够,都护府的战舰便来去如风。
这都要感谢‘胖公主’号。
它一肚皮带来了上万匹布料,可以支用很久。
每个唐兵在兜售完布料之后,都会默默地感激一下春申河口巡游的那艘大船。
一边作战,一边开始进行春申河流域的贸易,是长史府的授命。
长史府的这道命令,又是食货司的建议。
占据唐地之后,必须尽快将南北两片国土联系起来。否则长期隔绝,就会出现南北双府的情况,这样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在南北两片唐地彻底交融之前,可以先行贸易财货往来。
这种贸易对两地都有便利。
这之后,则是更为重要的‘迁徙民口南下’,这是都护府少有的秘而不宣的国策。
南地各郡,唐人再多也不为多。
以财货土地相邀,便能使得万千唐人南下开辟家园。
这是唐国占据布尔萨半岛的百年之计。
当然,对于唐舰队的士兵们来说,他们未必知道食货司和长史府的长久打算。
他们最初也是不愿意携带这么多的唐货出海。
若是没有这么多唐货积压舱中,每船可以携带更多的物资。
只不过抵达春申河流域之后,士兵们的态度就发生了改变。
通过布料贸易,他们发现作战时未必‘举唐皆敌’,相反,朝廷在主要城镇之外的统治可谓千疮百孔。
在都护府,即便是新占领的古河郡,你都可以很轻松地找到都护府的军人或者官员。
可是在春申河流域,许多居民只知道本地郡望乡贤是谁,其他的就一无所知了。
都护府的舰队的主要敌人,只是春申河以东的姜氏之贼。
舰队的任务,则是对河东维持进攻,对河西则只是监视而已。
春申河口。
女王一开始疑虑‘唐地两分’,便再也坐不住了。
她匆匆地返回了春申,召集了朝会。
这一次,女王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前些时日,有清河人南下,说有林中夷儿袭扰边境。南海匪船紧随其后,毁我舟船,侵我海疆。诸君试看兀尔速喇人所贡海图,春申河中分我唐土,如今匪类南北呼应,是要将我隔绝东西。唐地兵马钱粮丰足,至此不能合为一处。朝廷兵马尚未与匪军交战,便已跛行蹒跚。对清河匪类之事,诸公有何计?”
女王说法并不是耸人听闻。
朝廷大臣中对匪类的忧虑越来越多,也变得越来越务实了起来。
许多大臣不久前还相信,南海匪类是要求一个诏安。
在清河郡出现匪患之后,朝廷诸公就开始怀疑‘兀尔速喇人的消息可能失实’。
兀尔速喇人一口咬定,南海的匪类要过几年的时间才会北上。
虽然兀尔速喇人贡来的海图中,匪类占据的郡县加起来不如春申一郡大小。
可若是章匪穷竭民力,怕也是拉得出六七千团练的。
兀尔速喇人还说匪类穿不过林中郡。
可若是夷儿和匪类合流呢?那就不好说了。林中郡这么深,谁也说不清里面究竟有没有一条大道可以让匪类走过来。
如今看来,朝廷是上了兀尔速喇人的恶当了。
“天子圣明。”
女王说完后,朝中诸公带领着百官呼喊了起来。
往日呼喊完‘天子圣明’后,必然会有几个官员走出来侃侃而谈,将女王的意见一一驳斥,最后以‘兹事体大,不若观望数月而后议’收尾。
这次,‘天子圣明’已经喊完,朝堂却鸦雀无声。
女王逐一地扫视了诸位官员。
“对清河匪患,诸位既然没有话说,”女王说,“便找个清河人来说吧。”
朝廷官员纷纷扭头,看见了一个清河大族子弟走上前去。
清河顾家。
官员们纷纷皱眉。
顾家原本是大将军府上的僚属。
云城之变前,这一家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竟然从云城脱身,安全返回了清河。
河阳朝廷时期,河阳人曾唆使顾家周围的大族围攻,结果被顾家私军打得打败。
河阳朝廷眼见顾家不好招惹,便改剿为抚。
顾家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立刻接受了河阳朝廷的任命。
河阳之变的时候,顾家又一次站在了城外,与阻卜、下方的王军一道屠灭了河阳大族。
顾家一跃而成为清河的上品世家,家中有数人在朝中为官。
顾家也有一些惹人诟病的地方。
几次改换门庭就不说了,单说这顾家长子顾秋,便终日出入宫中。
朝会结束后,各郡大臣纷纷乘坐车马离开。
顾秋却总是被诏留宫中‘侍读’、‘问事’、‘奏对’。
春申街头颇有巷议,说顾少府是唐王的面首。
朝中大臣稳重一些的,会对这种话嗤之以鼻,孟浪一些的,在私下里不免眉飞色舞地说得极为龌龊。
许多人甚至称呼顾秋为‘章家世好’。
这种玩笑话兴起没多少,就忽然禁绝了。
南海匪类兴起后,众人都知道,‘章家的玩笑开不得了’。
章家男人没死光,他家坟头就撒不得尿,这是一种纯朴的智慧。
匪患刚兴,还未如同今天这样动荡各地的时候,朝廷诏令改制过一段时间。
别的大族都在竭诚互保,顾家却胳膊肘向外拐,竟然率先在族地上改制,甚至将许多族人迁入春申来。
各郡豪杰看在眼里,不免腹诽连连。
这顾家是铁了心跟着姜家走了,人家看上的不是老家的根本,而是女王的龙床啊!
与顾家同样饱受非议的,还有阻卜的程家家主。
可惜程家年轻的族长生得丑,虽然忠厚,但估计没能入得女王的法眼。
早在河阳时,女王就给程校尉赐了婚,安排一位旧臣之家的小姐与他订下婚约。
不久后,那小姐便跑得没了踪影。
程家族长又在海上遭遇匪类,断了一条腿。
眼看程校尉剩下一口气,阻卜豪杰们都要为程家出头。
程家几个最能干的子弟便带着兵马前去林中郡寻找匪类。
数百精壮的子弟出了春申的们,回来却只剩下一兜子耳朵。
程校尉直接气死,屎尿流了满床。
程家也只剩下了几个暗弱的后生,朝廷就是想用也用不起来了。
朝堂。
女王的朝堂有种惯例,在朝会上说不透彻的事情,就在阁内的小屋中再议。
方才女王也是援引了惯例。
朝中诸公不能反对,便按照各郡不同,分别派出了一位大臣前去参加‘阁议’。
数人刚刚落座,顾秋便已经开始说起了唐地局势。
“诸位,”顾秋站起来对各郡官员致礼,“陛下所,绝非危耸听。如今,再由本官为诸位细细讲述分明。”
“先前,朝廷自以为得两三年平安,皆是信那兀尔速喇人语。古人云,兼听则明。如今有狒喇几米邦人来,听其论,可知匪酋绝不会甘等两三年。”
“诸公以为,章匪白羽何等样人?”
“章匪白羽乃国贼之弟。朝廷诸公便据此认定,弟不如兄。为何?其兄纵横唐地之时,不闻其弟姓名。”
“此说谬误颇多。”
“章匪白羽起于奴婢,而今割据友邦数郡,四方不能制衡。如此匪类,虽惜其从贼,亦可称枭杰。”
“章家兄长百战百胜,多赖豪杰兵马钱粮。章家之弟崛起外域,传说是以数十奴儿起兵。以奴儿之身坐拥数郡,由此观之,兄不如弟多矣。”
顾秋在几位大臣目瞪口呆的时候,展开了一张海图。
“兀尔速喇人上贡海图的原图,乃是这一副。”
顾秋将一副开图铺开在桌面上。
周围的官员刚刚看完一眼,便惊愕得目瞪口呆。
当初在朝堂之上看见的海图,只觉得匪患麻烦,却也没有倾覆之危。
再看这所谓的‘原图’,众人就不知道怎么评价了:在春申之南,那片大海竟然只是个庞大的内湖,内湖的对岸,竟然全叫南海匪类占着。
章匪白羽占据的土地,竟然比起全部唐土也差不了多少了!
“这图,未免太过惊世骇俗的一些。”有个下方大臣喃喃地说。
顾秋双眼泛红,似乎非常疲劳。
“惊世骇俗?还有更加惊世骇俗的呢。我用重金厚赂了兀尔速喇的几个官员,在不同的人那里,我分开询问这幅海图真假。就我所见,兀尔速喇人都是认定这幅图便是真的。兀尔速喇人献上的海图,是被朝中几位礼官改过。”
“我去与礼官对质。诸位猜猜,那礼官如何说?‘天朝中正,何以不居銮图中央?唐土之大,何以与南地相差仿佛?’”
“诸位知道了吧,满朝文武,受欺于一礼官!”
“我们以为匪类有一郡之地,可匪类实际上有五郡之地:名曰宣武、古河、怀远、新林、南郡,五郡之外,又有两戍,一曰定城、一曰洛西。”
若是过去,各郡的官员必然会鼓噪唇舌,诘问顾家郎为何要为贼匪张目。
到了今天,这些官员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明晃晃的刀就在脖子上晃动,自欺欺人已经没有必要了。
“章匪白羽发尽五郡兵马、集结两戍兵仆,诸君是否依然觉得,朝廷即便偶有小败,终能反败为胜?顾某告诫诸君,不要作此幻想。”
“贼匪有必先灭我而后快之心。”
“如今贼匪必是从新林北上,横贯林中,动荡清河之北。”顾秋看着海图说道,“陛下所想之事,与下官这些时日忧虑之事颇为吻合。如今,匪军必先取云城,又以犀利舰船隔断唐土。短则数月,长则半年,贼军必然席卷而下,先破清河、再入春申。届时,朝堂诸公何以自处?”
顾秋说完后,仿佛脱力一般。
周围的各郡大臣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有几个借着喝茶的功夫,悄悄地掩盖着窘迫和惊惶。
女王端居在帷幕之后,不发一。
顾秋则环视了周围的官员一遍,随后再次开口了。
这一次,顾秋的语气已经变得凄厉起来。
“我说一句诛心之论:诸公方才可是想着,与南海匪类或许能够交涉一二,把朝廷卖个好价钱?”
这句话说完后,隐忍了半天的诸郡官员再也忍耐不住,纷纷出呵斥顾家郎无礼。
狂怒的神态,仿佛午睡的狗儿被人踩了卵子一样。
“先别急着骂我。”顾秋说,“我先说说能不能和章匪谈,再说说朝廷能不能卖个好价钱。诸君可知章匪在南地五郡,都是何等作为?杀教士、杀大族、杀贵胄、杀商旅,匪之都护府施政苛严:拥地者有罪、拥财者有罪、拥兵马者有罪、拥世荣者有罪。此乃惊世巨寇!非但要动摇诺蛮、兀尔速喇纲纪,也要动摇我唐人纲纪。”
“清河之北,渐有溃兵南下清河城,被我诏入春申。”
“诸位可自行去检问溃兵,匪军在清河做什么事情:照例是杀尽大族、夺大族田产、以大族妻子财货厚赂群氓。”
“诸位,若要和章匪白羽谈,恐怕先要散尽家财田产、去尽绫罗绸缎、断绝祖先之灵、麻葛草履家徒四壁,如此,章匪白羽或许饶汝一条性命,不然,章匪岂会容你!”
之前说章匪何等强大,各郡大臣或许还会生出别的心思。
顾秋说起授田令的事情后,这些大臣惶惑和权衡的心思也就消弭了。
“授田?”
诸位大臣的眼神从惊惶四顾,变得锐利冷淡起来。
“顾郎一番语,真是吓坏了本官,真是一身的汗。”一个河阳官员打趣道。
周围的大臣们咧嘴笑了一声。
“陛下对顾郎所说之,有何裁处?”有人轻轻地询问着帷幔之后的唐王。
“全赖诸公。”
女王的声音从账后飘出。
几个大臣交头接耳了一番,终于彼此点头,定下了心神。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了起来,对帷幔之后的唐王行礼。
“陛下,而今之际,朝廷有倾覆之危,生民有倒悬之急。顾少府所之事,我等已了然,这就回去召集臣僚商议。望陛下恩准。”
香烟袅袅。
女王心中叹息:最后一搏了。
到了这种时候,她反倒更加镇定自若。
“准。”
诸郡官员纷纷离开。
一个时辰后,春申城内的豪杰、团练首领、郡官、朝官中间,仿佛有惊雷炸开。
哭泣、叹息、争吵、议论、哑然。
不同的交谈在不同的情愫中鼓噪。
朝中贤达们大多经历了‘阁议’中官员同样的转变:从愤怒到恐惧再到坚定。
这种情绪变化的也带着深深的怨恨。
唐地的大族们从来不惧怕残暴,他们有数百年的智慧可以明哲保身。
这一次,他们却是真的被激怒了:章匪白羽把他们逼入了一个‘唯有死战’的绝境。
两天后。
驻扎在春申郡的各地精锐,一反桀骜不驯的态度,接受了朝廷将领的整编指挥。
大批朝廷兵马抵达了春申北郊,开始点兵营训。
清河西部,朝廷天使在渔民的帮助下,悄悄渡过了春申河,将匪类的行迹告知了对岸的豪杰。
朝廷继续敦促团练,下令西岸各郡团结互保。
仅仅十天之后。
一支九千七百人的朝廷大军仓促编练而成:四百羽林军、六百教民军,碧眼军混编其中、两千春申郡兵、两千外郡郡兵、四千七百余团练兵。
顾少府辞去了朝官,加右将军,领军北伐。
春申之北,唐王为顾将军送别。
朝中各郡官员,此时也多少放下了嫌隙,勉强竭诚一体,纷纷上前许诺兵马钱粮绝不断绝。
清河城的局势已经很坏了。
据说清河的郡兵和团练被压在城内不敢出来。
可是清河的豪杰们,到现在也只接受朝廷派‘清河人领军前来’,否则‘恐怕粮秣难以周济’。
清河顾家人领军,是朝廷和清河人都能认可的安排。
北郊。
女王风姿绰约,但却更加瘦削了一些。
这次来送别顾将军时,女王没有像以往那般带着太子。
“保重。”女王与顾秋并骑而前,在周围无人可以听闻的时候,她说,“为朝廷取得大胜,为朝廷守住清河。”
顾秋面容英俊,一身戎装更显威武。
“陛下,”顾秋行礼,随后莞尔一笑,改换了亲昵平易些的称呼,“我会为你取胜的。”
秋风瑟瑟,千骑嘶鸣。
唐王携手上河梁。
看着庞大的军旅北上,她看出了些许的心安。
“顾郎会取胜的。”
她自自语道。
“顾郎会打个大胜仗的。”
几天后。
云城。
两名背后插着竖旗的出云斥候,飞马驰入了城中。
片刻之后。
数百枚号角之声,一道鸣响于云城上空。
红旗半卷。
唐军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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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的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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