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门外的巷子口,李煊就站在她的视线内,仿佛像是梦境中才会出现那般,不言不语,平静地凝视着她。
他着一袭灰色蓝边的常服,披着黄昏晚霞,俊朗面容上并无笑容,只是眼神比起往日还要复杂晦深。
穆槿宁缓步走出去,她离他越来越近,踏着夕阳余晖,只是手脚冰冷。仿佛,她早已猜到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李煊的心愈发沉重,她走过来的时候,他甚至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双手,想要拥抱住这一名女子。这一月来对他的打击不小,他鲜少对任何女人动过心,却是真心怜惜她,思念她,可惜他身为臣子,无法扳回结局。更别提他的母亲,用自己的性命要挟自己,决不让穆槿宁跟李家扯上半点干系。
他听说过穆槿宁的过去,更明白她要嫁的人,便是年少心仪之人,或许是她的夙愿达成。他对她,多多少少是亏欠的,但他更为自己的无能自责。身为臣子,他无法抗旨不尊。身为长子,他无法不孝不义。
如今秦王与崇宁郡主的喜事就在眼前,李家总算恢复了平静。
李煊望着她娇美容颜,那双眸子依旧有说不清的动人风情,仿佛只需她轻轻一瞥,冰山都能融化成河。
他将李家的事都压在心底,`无`错`小说`.Q.C言简意赅,说明来意。“前几日下臣收到了调往南骆的遣令,为皇上办事,明早就要出发。”
这般的刻意安排,幕后推手是谁?让李煊再度离京,只因皇帝器重他吗?她静静听着,心中的疑惑,却也只能压抑在最深处。
有时候,糊涂一些,才不会难过。
他紧紧盯着她微蹙的眉头,他总想抚平她内心的愁绪,但如今只是咫尺天涯。他苦苦一笑:“这一去,短则一年,长则三年……。”
在离别之前,他只想再看她一眼。
即便这早已逾矩。
再过三日,她便会成为秦王的女人。
他们之间的邂逅,也早已沦为一出闹剧。
她的心里,也只剩下酸楚游走。穆槿宁的眼波闪动之间,仿佛还有许多许多的话要说,但最后她却只能道出这一句寒暄。“大人一路顺风,事事珍重。”
“可惜这回留京,等不到六月,否则也能看到木槿花开。南骆太过炎热,那里是种不了木槿的。”李煊环顾四周,佯作说笑,不让自己的目光,永久停留在她的身上。
他的叹息心事,藏在一言一语中,藏在观望天际的眼神之内。
她的眼前,仿佛还残留那些画面,皇宫内初次见他的背影,狩猎场不自觉为他的率性姿态鼓掌喝彩,站着任由他为自己系上披风御寒,长夜趴在马背上望着他牵引行走的温暖……。
李煊,他跟他的名字一样,让她体味到人世间许久不曾感受过的暖意。
他们相识,不过短短两月,却必须分别更长的时间。
“李大人,请稍等片刻。”穆槿宁微微垂眸,示意他在此地等候,她旋身走入庭院,消失在李煊的面前。
君子知礼,他亦不曾跟随她走入院子,不久后,她匆匆走到李煊的面前。
他低头,看着她手边的宣纸,缓缓接过来。
穆槿宁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眸光闪烁,愈发温柔从容。“不知大人如此喜爱花草,若大人去了南骆,想念家乡之物时,可以拿来解乡愁。”
他将这一张宣纸轻轻抽出铺展在眼下,那是夏日最绚烂的美景——清澈水池边,花开满树,烂漫如锦。
绿叶之中,粉色花朵绽放明艳,花开繁茂,幽然却又荼荼,热情却又矜持,清纯却又冶魅……。
仿佛这幅画中,能够看到她的美丽身影,一颦一笑,浅笑倩兮,甚至黯然落泪的酸楚——他的手紧了紧,目光触到那未干的墨迹,眼底的笑容更加沉痛了。
“郡主的画功深厚,木槿花栩栩如生,入目深刻。”
“大人赞誉了。”穆槿宁轻摇螓首,顺着他的目光,一道望着画中的木槿花,回应地谦逊自然。“匆忙之间画的,望大人不嫌画法拙劣。”
李煊目光灼热,执意坚持:“是我此生看过最好看的木槿花。”谁说崇宁光有一副好相貌?在他眼底,她玲珑绝伦,冰雪聪明。光是一刻间内画出的一幅画,已经虏获了他的心。
她淡淡睇着他,扬起唇角,微弱的笑意,闪烁在她的酒窝内,清绝更甚。“大人在遥远的南骆,百花之内找寻不到木槿的时候,若是以此画带给大人些许安慰怀念,便足矣。”
她的意思,他自然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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