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皇后已然走出了他们的视线之外,穆瑾宁拧着眉头,转向佑爵的方向,她轻声质问:“殿下,你准备冷眼旁观到什么时候?”
一道爽朗的笑,从佑爵的喉咙溢出,他笑,仿佛是觉得可笑之极,笑的身子都俯下去,半响才停止,他过分随性的狂笑,却让穆瑾宁的眉头越深。
他笑着击掌,好不容易才坐正了身子,神态不掩狂妄:“本殿只是觉得,看你跟她斗嘴,很有趣。”
“气恼了皇后,殿下也可以纵容?”穆瑾宁实在看不透他,他的喜怒在外,太过张扬,可有时候,她似乎又觉得佑爵深不可测。她沉心静气,她走到他的面前,直直望入那一双因为笑容而宛若弯月的狭长眼眸,困惑不解地询问。
“本殿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别人高不高兴,别人生不生气,本殿只知道,及时行乐,自己高兴开怀不就得了?”他不屑一顾地回复她的疑惑,双手覆上穆瑾宁的肩膀,他的笑容让他颤动了身子,也因此而传到了她的身上。
他毫不在意,将“别人”这一个漠然的称谓,加在自己的继母,也就是当今的刘皇后身上。
穆瑾宁噙着一抹淡淡的笑花,浅浅一笑,随即别开视线去,若是世人都像佑爵想的这么通透,自私一些,或{无}{错}小说.{[}许活的更痛快。
“殿下还真是随心所欲呢。”
这一抹淡然的笑容,在佑爵的眼底一闪而逝,她到北国已经第二日,但他鲜少看到她放下心防的笑靥,以前在塞外养伤的那一个月,她从未对自己笑过,他把她看做是冰山美人,仿佛自己拿出所有本事,都无法对她逗趣,让她开怀。
或许那段时日,当真是穆瑾宁最压抑的过去。
她原本就是姿容出色,虽然不妖娆,却也是清丽脱俗的,她笑的时候,仿佛一个世界都笑了,他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的嘴角随之上扬。她的一句平凡的调笑,却也让他的情绪无端转好,仿佛根本不介意半个时辰之前,彼此的争执,不欢而散。
“本殿真的觉得,父皇撒手人寰,对本殿也是一件好事。如此,才能活的尽兴。”他噙着笑意看她,言下之意,仿佛厌恶极了被人管问的生活,漫不经心的口吻,依旧有些轻佻。
穆瑾宁侧过脸望向身边的男人,他虽然身为一国太子,说的却是无人敢说的话,似乎也毫不惧怕有人在这上面做文章。
他不虚伪,并不想自己用孝子的头衔,换来世人的尊重。
会意一笑,他舒展了身子,长长舒出一口气来,扬声笑道。“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为何?”穆瑾宁不懂他毫无来由的感慨,她在佑爵的眼瞳之内,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因为你不是笑了吗?”佑爵伸出手指,戳戳穆瑾宁柔软的酒窝,他指腹之下花瓣一般娇嫩光华的肌肤和软腻触感,却不经意让他的心头,生出了别样的悸动。
他的举动虽然不是刻意,但她的眼神闪烁,被他戳中的酒窝,似乎也有些火辣的感觉,她移开视线,故作自若。“殿下,别总是拿我说笑。”
佑爵微微眯起眼眸,这个女人总是让人无法狠心残忍,因为惨痛的过去,她在塞外把自己封闭在罪域之中,没有过过一天的舒服日子,冷若冰霜,从不对别人打开心扉,不过是惩罚自己。他敛去心中的思绪,一抹邪肆的笑意突地在眼底升腾绽放,他以手肘轻撞身边的女子,看她的粉唇再度上扬,说话愈发放肆不着边际。
“以前在塞外见到你的时候,说实话,真让人挫败,本殿如此英俊不凡,器宇轩昂,你如何能不对本殿生邪心动邪念?若你动了手,反正本殿也是一个孱弱不堪的病患,早已生米煮成熟饭,也不必要你经历这么多周折——”
闻到此处,他的风趣,却再度让穆瑾宁忍俊不禁,她看旁边无人,才悄声说道。“少往脸上贴金了……。”
“在别的女人眼底,本殿就是金子做的,怎么在你眼里,本殿是一块石头不成?”他自然而然地揽住了穆瑾宁的肩头,扳过来她的身子,要她愈发靠近自己,他俯下俊脸,笑意让他看来宛若春花一般绚烂妖娆,眼底的神色,却仿佛不是说笑,更像是难得的认真。
一抹嫣然笑意,在她的脸上愈发盛开,弯唇一笑,默然不语。或许铁石心肠的,原本就是她,男人……。英俊或是丑陋的男人,在她的心里,却统统都是一样的。
“可惜了,当下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原本本殿就在想,似乎不对你的清誉负责,显得本殿太过小人。”佑爵突地想到了什么,连连叹气,面色染上几分刻意的愁绪,更让穆瑾宁不禁笑出声来。他将她的肩膀搂的更紧,望着那一张娇美的容颜,压低嗓音,轻声说道。“你看看,如今老天都帮我们,让我们重聚,多么难得啊……。以前在大圣王朝本殿做事太随性,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你的气也该消了吧?”
闻到此处,穆瑾宁不禁怔住了,在大圣王朝佑爵拿李暄的事来开玩笑,当下以她的处境,她的确慌乱悲伤的失去了所有头绪。佑爵生性古怪,她也是才知晓他的身份,生怕他自作主张惯了,毁掉她的全盘计划,也不过一念之间罢了。他在秦王府内穿堂入室,更惹来秦王的怀疑,她自然会生气,更不愿跟佑爵有太多的牵扯。
她望着他赤忱的眼底,无声点头,再过不去的坎儿,她也已经迈过了。对佑爵,也自然没有隔夜仇。
“那个……叫李什么的人如今怎么样了?”佑爵一掀华服,红色身影在穆瑾宁的眼底一闪而逝,他仰天,静默了许久,才开了口。
穆瑾宁的眼神一暗,她想到李暄为她做的牺牲,若说是人情债,她救过他一回,他还了她一次,他们两个,彼此再不相欠。她释怀轻笑,柔声说道。“他养好伤了,已经回到了自己该去的地方。”
“那就好。”
佑爵盯着穆瑾宁的双眸,她的黯然尽数落在他的眼底,唯独他不曾看清,到底这个女人的心中是否还有那个男人。
“夫妻相处,在于包容,反正不管以前中意你的男人有多少,本殿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夫妻?”穆瑾宁有些不快,低声抱怨,唯独在无人的地方,她才可以不顾佑爵的身份,哪怕顶嘴斗气,也不用追究之间的规矩。
“忘性就这么大?”佑爵将她一把拉到自己的面前,俊秀面庞几乎要跟她的面容相互贴着,他看着她被惹恼的模样,他口无遮拦自然会让她有些情绪,但说来也奇怪,他就是喜欢看她被惹恼的模样,有气又不便发到他的身上来。他眸光一闪,仿佛街巷之中的浪荡公子哥,压低嗓音,轻声劝慰。“他把你送到北国来可不是给本殿添置一个贴身丫头,你我……。迟早是这么一码事。”
佑爵的视线,仿佛全部锁在她的身上,她心底任何的情绪,都会被他窥探清楚。佑爵的身份地位,让这一条路,根本看不到尽头。
若他只是说笑,那该多好,至少彼此不必亏欠谁。
两指捻起她的尖瘦下巴,望着这一双明亮的眼瞳,他有些好奇,不解询问。“该不会这世上,还有谁值得你在本殿面前守身如玉吧?!”
“这世上,我的心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穆瑾宁别开视线,怅然若失,她一直笃定了这样的答案,眼神灼灼,百转千回。
“没有人也好,往后眼底心里就只有本殿一个男人了,本殿可不乐意跟别人分享你心目中的位子。”
他挑起她的下颚,让她的小脸不得不正对着他的俊脸,哪怕是那双清澈眼眸,也只能落入他的眼底。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他总是笑脸迎人,唯独无人知晓他认真起来,动起真格来,也是让人无法忽略他身上年轻的帝王风范。
他自然知晓,穆瑾宁并非虚情假意的女人,她若是对人无心,更不必虚以委蛇,本可冷若冰霜,他可以不在意曾经走入她生命的任何男人,却不能容忍她还在想念他们其中任何一人。李暄,抑或是秦王,都不行。
“这一番话,是不是听的格外感动?”他轻轻捧着她娇丽的小脸,在此刻,她的眼神太过飘忽,根本无法看透其中。突地,他蹙眉,心中自嘲,低笑出声。
“换做这世上任何一个女人,听了这一番话,都会感激涕零。”她抬起眸子,噙着温柔笑靥,面对着这一个年轻男人,唯独她不曾说出口下面的话。是否,他也曾经对着数不清的女人如此承诺?!
“既然被本殿感动了,本殿就不客气了。”
佑爵猝然笑意一敛,捧住她的脸庞,下一瞬,就毫不犹豫封上了她粉嫩的双唇。她如临大敌,双唇闭的很紧,他无法深入,但唇上的软嫩娇艳已然让他体内愈发慌乱。
只是一瞬,他便抽离了出来,笑着起身,转身就走。仿佛一个浅尝辄止蜻蜓点水的亲吻,只是分享了彼此的气息短暂顷刻,他也心中餍足。
“殿下,你笑的很像黑子——”见自己的主子从宫殿走了出来,常年伺候佑爵的老公公曹婴低声提醒,虽然已经习惯了这位并不稳重的太子殿下,但如今殿下的满脸笑意,还是跟往日的多少不同。
这种笑,太过得意,也太多餍足,挂在单薄的唇边,狭长的眼眸宛若弯月,几乎就要并列成一条缝,他负手而立,大步走向前,红袍随风飘扬,鲜明醒目的想让人忽略他今日的欢喜也难。
黑子,便是佑爵养了五年的狸猫。
“黑子原本就是本殿养的。”佑爵不以为然,路边的下人见了他,给他下跪行礼,他回以一笑,宛若春风拂面,友善可亲。
除去太子殿下的多情****让世人觉得臭名昭彰之外,宫里头的人可都是觉得这位太子没有任何劣性,从不苛待下人,很是好相处。虽然他是主子,但因为亲近的关系,更让人心仪敬仰。
“很像****的猫啊,殿下。”曹婴公公又补上了一句,他是一直守在门外,不曾踏入一步,但光是看到殿下愿意跟这位新来的妃子同进早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殿下喜欢这位女主子。刚下了早朝,就在她的屋内待了一个时辰,如今又是如沐春风走了出来,他自然不难揣摩方才发生何事。
“为老不尊。”冷哼一声,佑爵瞥了身边的公公一眼,却不曾跟他计较。
曹婴笑着不语,等跟随了佑爵走了一段路,来到寝宫之后,他才低声道。
“殿下——来消息了。”
佑爵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冷冷问道。“谁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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