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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1 / 1)

海洋系近年以来已经把游泳课列入体育课项目中的必选课程,为的就是本专业毕业生在从事海洋工作时能更好地保护自己生命安全。

陈溺因为有一门选修课和大家的不同,上体育课时间也冲突了,只好申请每周三和周四傍晚独自过去练习。

好在她生在沿海城市,小时候就学过游泳,不用老师跟着教了。

只是很久没游过,要勤练几天为之后的游泳审核考试做准备。

游泳馆是翻新没多久的,进馆需要学生卡和预约码,馆内也会控制人数。

这个点大家要么在吃晚饭,要么在自习室。

游泳馆很大,人也不多,零星分布在各个角落,都想不受打扰地自行潜泳。

蓝白色的瓷砖映衬干净清澈的一池水,室内游泳馆里到处都是柔和明亮的灯光,在里面几乎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陈溺从衣帽间换了泳衣出来,挑了片没人的水区憋气漂浮。

她不会什么蝶泳蛙泳这种难度系数大的姿势,入门级的狗刨式最好用。

女孩身材纤瘦,也就164、5的娇小个子,但比例很好。

长手长腿,腕线过胯。一双暴露在空气中的腿又细又直,住在南方依山傍水城市的女孩子,皮肤也白到有种透明感。

大片柔腻肌肤浸入温度舒适的水里后,陈溺闭上眼,把自己想象成一条鱼。

往下沉,却是一股飘在云上的失重感。

偶尔在大学校园里依旧会想起高三冲刺的那段时期,周身全是巨大的压力,或许那时候才需要这样的解压方式。

手脚渐渐轻了,漩涡一层层随着踩水动作荡漾开,水托起高马尾的发梢。

她试着憋气,沉浮着,光洁的额头接触到湿润水面。

晚上八点多,快到闭馆时间。

管理游泳馆大门钥匙的是学生会的人,今天正好轮到贺以昼。

贺以昼不喝酒的样子还像个人,他回宿舍的时候只瞧见了江辙躺床上睡觉,手搭在后脑勺,双目阖着。

今天下午专业没其他课,估计又是午觉睡过头,一直到晚上还没醒。

“小江爷,江爷醒醒。”

贺以昼推了推床头,看他臭着一张脸似乎在噩梦里,额角密密麻麻出了汗。他力度更大,上手直接扯了扯江辙的衣袖。

江辙皱了皱眉头,从睡梦惊醒,掀开眼皮转过头看他。眸色沉沉,甩了甩枕麻的手臂。声音还带着点刚睡醒的低哑,问他有何贵干。

“帮兄弟去游泳馆关个门。”

“……”

我有个小组作业没交,明天就是老常的VR程序设计课了。这不是得赶赶时间、争分夺秒嘛。”贺以昼笑得一脸灿烂,爬到上铺木梯那递钥匙给他,“没吃饭吧?等你回来请你吃烧烤。”

江辙刚睡醒还犯懵,顺手接过钥匙下床。

寝室刚没开空调,他睡个觉都出了一身热汗,索性把上衣脱了甩在椅背上。

贺以昼扭头瞧见他裸着上身在洗手台那洗漱,身材健实性感,腹肌块状分明。

朝着他吹了声口哨:“江爷这身材,得亏咱们这栋楼对面还是男寝,不然那群小迷妹们岂不是一个个都架好望远镜偷拍了?”

江辙只当没听见,冷水泼在清俊脸上才有了实感。阳台那风有些大,吹得他被打湿的刘海湿漉漉地搭在额间。

他随手往后扫,露出一双锐利深邃的黑眸。

江辙身上那股野劲儿生来就是放纵恣意的,活脱脱像个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儿。从衣柜里头拎了件宽松T恤,边套上边往门外走,手掌拍了把贺以昼的脑袋:“收皮。”

“哎哟这大手的力气。”

贺以昼把外卖点完没一会儿就听见了手机来电铃声,从电脑面前把注意力移开,手摸到自己手机才发现不是外卖。

是隔壁桌上江辙没带走的手机在响。

还是个没备注的陌生人来电,他帮着接起:“喂,江辙不在,我是他室友。”

对面传来娇柔的女声:“我是舞蹈系大一的方晴好。学长,那你能把手机递一下给江辙吗?”

贺以昼对方晴好这名字有点印象,从入学不久就对江辙穷追猛打的。

被明着暗着拒绝过这么多回了也不气馁,第二天又满血复活,半点不怕掉面子。

他笑了声:“妹妹,江辙不在这,我让他帮我去关游泳馆大门了。等他回来你再打过来吧,也就二十来分钟的事儿。”

“哦,好吧。”女生的失望语气毫不掩饰。

天色漆黑昏沉,穹顶之上,乌压压的云轧结在大学城的上方。

江辙到游泳馆的时候还没到准点的闭馆时间,不过也只有几个在淋浴房冲完凉准备出去的同学了。

在学校待这么久,他也没来过这游泳馆。

站在门口停留了会儿,才沉重地迈开步伐进去打量一番,左瞧右看的视线蓦地放在了泳池边漂浮的女生身上。

她手脚明明还在小幅度划水,也清楚地能看见她纤细柔弱的蝴蝶骨在水里起伏。

可江辙看着看着,呼吸却有些混乱了,喉咙仿佛又被扼紧。

像是想起了刚才的梦,很久没再梦到那种情景了。漂亮的、惨白的一张脸和红艳的唇,乌黑长发荡在水里。

池里已经不是一滩清澈见底的水,是大片大片的血红色,带着浓重的腥味。

沉下去,全都消失。

四周都是嗡嗡响,头痛得快要炸裂。

他老毛病一犯,感觉头皮都被提领起来,钻进大脑层般的神经痛感如约而至。缓缓地、重重地手撑着瓷板坐下来,动作放慢了好几倍。

听见馆里往大门口走的脚步声,也听见耳畔一直有人喊自己名字。

“江辙?”陈溺从泳池里起身出来就看见了江辙坐在地上,说是坐在那不如说是蜷在那。

叫了他好几句,他才慢慢抬起眼。

她站着完全背住顶光,如白玉般温润无暇的身体被灯光拥抱着,清婉秀丽的脸上显着几分不解。

陈溺对上他涣散的目光,呆滞了一秒:“你还好吧?”

江辙突然死死盯住她的脸,眼里血丝猩红到有些病态。艰难地咽了咽喉咙,粗粗喘出气,手指骨节握得泛白:“快闭馆了,我来关门。”

和血色全无的脸色相比,他声音比平日游刃有余的懒调低冷,带着被压抑的、冷漠的暴戾。

始料未及地看见他外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一面,她被吓了一跳,不禁打了个寒颤。脑子里胡乱想起一个词:深海恐惧症?

可这池的深水区也才。

看得出他不想多说,陈溺也没打算继续留在这碍事。

搓了一下冰冷的胳膊肘,把浴巾围在肩上,错开他:“……你关吧,我现在出去。”

场馆内除了他俩已经没人逗留了,陈溺从衣帽间换完衣服出来,出馆前又看了一眼泳池边。

江辙仍旧保持着坐在那的姿势,肩背宽阔,微微弓下身子。两条长腿岔开,露出一截瘦削脚踝,脚腕骨清晰突出。

他手肘抵在膝盖上,手掌张开覆住脸良久。抬起头时烦躁地揉了短发一把,没立刻起身,盯着泳池水面久久不动。

陈溺垂下眼,把视线收回,打完卡走了出去。

外头在飘雨丝,她刚出大门口,就瞧见前方的方晴好撑着一把覆满亮片星星、花枝招展的小伞走了过来。

大晚上的也能看得出女生有认真打扮。

流苏耳环,亮晶晶的唇釉,一袭红色短裙,是路过蝴蝶都会驻足的美。

高中时,优等生和差生总是两个群体。

好学生三五成群地做领头羊,成绩差的那一批则特立独行站在主席台上放光芒。

大学就反着过来了,更包容更多元化。

大家似乎也偏爱关注那些与众不同、胆大妄为的人,而这一部分人已经是从优等生里挑选出来的。

比如江辙,也比如这样的方晴好。

方晴好忙着收了伞往里走,压根没看见在门侧边站着的陈溺。

不过就算看见了,她目标明确,估计也不会耽误时间跟不相关的人寒暄。

陈溺看了眼远处黑压压的积云,才拿出手机回未读消息。

最顶上有十几个小红点的就是路鹿,一个倾诉欲望很强的姐妹,能从早上吃的煎饼果子能说到晚修课上的灯下飞蛾。

路鹿:【羡慕你,为什么我们摄影专业的就不能固定选游泳课呜呜呜!我他妈上次体育选课居然选到一个安塞腰鼓!】

路鹿:【绝望!!!我一个形似林黛玉的柔弱美女该怎么打鼓?!】

陈溺看着想笑,发了一个哭笑不得的熊猫头表情包过去:【放宽心,我听说还有人选到太极拳。】

路鹿:“……”

小美人真的不擅长安慰人,太极拳和安塞腰鼓不是半斤八两?这俩还有得比?

她躺在床上啪啪打字:【哎,不过说到游泳就想起我江辙哥了。你知道他妈妈吗?以前很有名的女明星呢,游泳也特别厉害,差点进国家队那种。】

陈溺手一顿,回:【听过,那江辙游泳是不是也很好?】

路鹿:【那当然好啊!我们学游泳还在水里咕噜咕噜吐泡泡的时候,他都能沿着五十米赛道游一圈了。】

看来不是怕水。

陈溺犹豫地迈下踏向阶梯的脚步。

看他那样的状态,就算刚才进去的方晴好强吻他,他也反抗不了吧。

可方晴好要是真“霸王硬上弓”了,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乘人之危”?

陈溺被自己脑补的东西逗笑,好笑地勾勾唇角。

倾盆大雨霎时如注,不再给她停留的机会,也没给人反应时间,砸在水泥地上的雨珠溅湿她裤脚。

也许每个人都有不想被别人发现的窘迫。

她转身返回馆里那刻在想:是这场暴雨留住她,不是她自己想留下。

馆里还坐在原地的江辙表情冷漠,脸色依然有些差劲。密密的睫毛如鸦羽,垂下眼时有股淡淡的破碎感。

光影在眼前虚实交接,他眉头快蹙成川字,对身边女孩的絮絮叨叨感到聒噪,却又没精神气站起来甩开。

陈溺看见他们一高一低的身影时,只觉得半点都不超脱她的预料。

方晴雨果然没看出江辙的异样,只觉得他不再一个劲躲开自己。于是贴着他越来越近,两颗琥珀色眼眸十分透亮。

她走上前打断:“方同学,闭馆时间到了,你该出去了。”

“陈溺啊……”方晴雨转过头,疑惑地问,“是你关馆门吗?”

陈溺面不改色点头:“嗯,我找江学长还有点事儿。”

方晴雨迟疑了一下,见江辙依旧垂着头不理人,也摸不准他什么意思。

她直起身:“那江辙,我先回去了,我们手机上联系。”

她走得有几分恋恋不舍,几步一回头。

陈溺为了让“她是闭馆人”这句话更具真实性,沿着墙把好几排灯给关了。

游泳馆暗下一半,陈溺这才回过头看向坐在地上的人。

但一转眼,池边只剩一双鞋。

哪怕再多一秒去思考,她就该想到江辙水性不错。

只是再清醒的人遇到紧急关头,还是会遵循下意识的本能反应。

而陈溺在此刻的本能反应就是扒住下池阶梯那,伸手去拉他。

下一刻,她抓住江辙正打算把他往上来的同时,水下人的力道比她大许多,径直把她自己也扯了下去。

陈溺毫无征兆地被迫掉落,扑通一声,深水区的水花四溅。

大概在水底的每一时刻都会被延长,像是一帧帧慢倍速的老电影画质。

他们都没闭上眼,陈溺在这几秒之中,感受到的是一个自我挣扎、奄奄一息、狼狈不堪的灵魂。

可不过须臾,江辙就托着她大腿在水里站起来,池水漫至他肩膀以下的位置。

他脸上再也不见几分钟前的颓废模样,自我保护的坚硬机制一开启,便所向披靡,给人不过方才是梦一场的荒诞错觉。

陈溺闭了闭眼,攀住他肩膀,甩了甩头发上的水。

她失了态,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口气,没了以往对什么事都平静佛系的样子。

细长的月牙眼微微上翘,眼皮白而薄,皮肤吹弹可破。

这个角度和距离,江辙稍抬眼仰视她,甚至能感受到悬在她长睫上的水滴下来。

他上衣被水打湿,紧贴身体,勾勒出这个年纪精瘦结实的肌肉线条。

高挺鼻骨上挂着几颗水珠,出类拔萃的五官入水之后也极具攻击性。嗓音是一如既往的不正经:“担心我?”

肯定的语句,有十足的把握。

陈溺少见地把咬牙切齿和瞪眼都表现得这么明显。

这人,真是不知感恩!

江辙单挑了下眉,肉眼可见的心情大好,掺着热息的嗓子让人听得发痒。温热湿润的气息蔓延至她耳尖,顺着那漫进去,暧昧地侵略她残剩不多的理智神经。

他清楚地听见陈溺不爽的磨牙声,于是覆在她耳旁笑得越加恶劣坦荡:“没告诉过你?我人渣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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