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瑾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跟刘队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都说不出话来。
为了避免他们俩无声无息的走散,时瑾的手一直牢牢地抓在刘队的小腿战靴上,让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存在,然后把树树塞到了自己胸前,他宁可行动间费力一点,也不想跟刘队走散。
在这种诡谲古怪的地方走散,心理压力反而比身体的疲惫更让人崩溃。
刘队长跟时瑾俩人飞快爬了这么久,已经累的不行了,俩人又一次并排盘腿坐下,坐下的时候时瑾还抓着刘队的袖子。
他们身上都是黏黏腻腻的热汗,洞里泛着一股湿冷潮骚的土腥味儿,闻久了让人眼前发昏。
不知道是不是洞内没有光芒的缘故,时瑾一直觉得眼前发黑,什么都看不清楚,也喘不上气儿,热汗从他的发间滚落下来,顺着他的脸颊砸下来,润湿了脖子领口处的作战服衣襟。
他们的作战服很贴身,具有保护功效,但是这玩意儿跟光刃是一个原理的,全是什么光离子之类的东西组合在一起的,现在已经失效了,变成了一片薄薄的连体衣,没了自动调节温度的功能,只能又薄又闷的黏在身上,很快就闷出了一身汗。
逼仄的空间里,时瑾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跟着刺热起来了,像是有一股劲儿在他的身体里横冲直撞,撞的他头皮发热,再一看四周这昏暗的隧道,一股无名火儿顿时烧起来了。
“刘队。”长久的沉默里,时瑾一咬牙,指着他们俩面前这个岔路口的洞说道:“咱们进去吧。”
时瑾平时看起来是个谨慎小心甚至到有点瞻前顾后的性子,但是真碰到了什么困境,反而是最豁的出去的那个。
“行。”刘队也累坏了,他这个体型在这个洞道里可以说是一点便宜都不占,有些窄的地方他寸步难行,他们总得前进,在这里一遍又一遍的鬼打墙只会把自己活生生耗死。
进去看看,说不定有一线生机。
这回进去的时候,时瑾看刘队累得不行,就主动打头爬第一个——现在他们俩谁在前面谁在后面其实都没什么区别,反正只剩下俩了,打头的和断后的都一样危险。
这一回进洞的时候,时瑾松开了抓着刘队胳膊的手,他们最开始还是弓着腰爬,现在几乎都是撑着地费力的挪了,速度也不算快,时瑾觉得自己的膝盖都爬酸了,跪在地面上的时候磕的发疼。
他先进了洞口,进去的时候十分谨慎小心,但是这里的洞看起来和之前那条洞也没什么区别,还是望不到底的一片深黑色,时瑾前脚爬进来,过了大概七八秒,后面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靴子被人捏上了,时瑾才放心的继续往前爬。
前面的路还是没有尽头,时瑾身心俱疲的往前爬,胸口里燃烧着的火儿也慢慢的被消磨掉,到最后他的手掌都磨的鲜血淋漓,他几次想解开腰间的袋子来喝一口营养液,又咬着牙忍住了。
他不知道要在这里被困多久,这点仅剩的随身携带的东西有可能是他的最后口粮,吃光了的话,他和刘队长就真的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提到刘队长,时瑾越发觉得自己的腿脚有些发酸。
从刚才开始,刘队长捏着他靴子的力道就越来越大,隔着一层作战靴,时瑾觉得刘队长要把他的脚踝都给掐紫了。
而且,刘队长越爬越快了。
按正常速度来说,刘队长跟在他后面,一只手抓着他靴子,就只剩下了一只手爬,那他的速度会慢很多,手臂也会更酸,他应该会下意识地把一部分重量压到时瑾的脚踝上,但是时瑾的脚踝并没有感受到压力,正相反,他只能感受到身后越来越近的刘队长。
在洞穴里爬行的过程中,所有人都是四肢伏地的,时瑾感觉到刘队的手臂已经落到了自己的两腿旁边。
这就意味着,刘队的脑袋已经到了他的屁股后面。
与此同时,时瑾的后腰上被搭了一只手。
时瑾莫名的觉得心里一惊,后背都跟着冒起了白毛汗,他在电光火石之间抬起左腿狠狠地往后一踹,整个人接着向前扑的力道原地滚了一圈,然后猛地一个转身,半蹲着从袖口处抽出了匕首挡在了自己身前,又将荧光棒对着刘队所在的方向扔了过去。
荧光棒被他扔的太急,在隧道里磕碰上墙壁之后又滚了两圈,最终落到了身后的人的脚下。
时瑾接着那一点光芒看过去,顿时头皮都麻了一半。
蹲在他身后的人已经不是刘队了,而是一个体型比时瑾小一些的猴子,它浑身漆黑,毛儿是黑的,爪子是黑的,脸也是黑的,只有嘴里面的利齿白的发光。
它大概是个类人猿,直接可以弓着腰蹲坐在隧道里,手长脚长,一只爪子长到可以直接撑在地上,漆黑的利爪轻轻地往地上一扒拉,将那荧光棒扒拉的翻了一个面儿,它再一戳,就将荧光棒戳碎了,里面泛着荧光的淡绿色液体流出来,渗透到了地面上。
时瑾维持着蹲防的姿势,举着匕首的手臂都紧绷到微微发颤。
他完全不知道刘队是什么时候掉队的,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具体是个什么玩意儿,他只知道,就在刚才,他在漆黑的洞道里攀爬的时候,这么个东西一直学着刘队的样子,抓着他的靴子,跟在他后面,不知道跟了多久,它不耐烦了,突然加快速度爬上来。
如果当时时瑾没有反应过来,而是被它接近了呢?
之前的封咎、陈山、沈随风、刘队也是这样失踪的吗?这猴子到底是从那里冒出来的呢,这一条路上根本就看不见任何生物和路。
时瑾的目光从它的牙上扫过,右腿悄无声息地向后挪了一下。
他想在不惊动这家伙的前提下跟它拉开距离,但是时瑾一动,它的目光也跟着看过来了。
时瑾的手指头汗津津的,他没多大把握在这里跟这只猴子打,那荧光剂的外壳是特殊定制的,时瑾要戳坏它都需要用点力气,但这只猴子一戳就坏了。
它那爪子要是挠到时瑾身上,肯定一抓一个血坑。
时瑾怀疑,之前封咎的绳子断掉就是被它那爪子给划的。
但是时瑾也没处可跑,他不可能背对着这个猴子跑,所以他只能拿着匕首硬撑,希望对方被他吓退。
一般的动物都不太敢跟人类正面爆发冲突,特别是人越凶,越显得厉害的时候,动物反而会发憷,这只猴子也是如此,它在和时瑾僵持了大概半分钟吧,它开始渐渐向后退了。
它的后退带着试探的意味,时瑾半点不敢放松,等着它退后到足够远、足够暗的地方,时瑾就看不见它了,但时瑾总觉得它还是在黑暗里的。
这东西有智商,它大概觉得时瑾很难搞,所以想等时瑾体力下降了再来抓时瑾——反正时瑾就在这儿,又跑不出去。
所以时瑾依旧维持着蹲防的姿势,一边往后挪,一边将匕首挡在身前,顺带把树树弄起来,让树树趴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后面。
这样他就能前后都看到、不怕被这些神出鬼没的猴子偷袭了。
因为维持着蹲姿,时瑾的手臂难免一直撑在墙上,土墙的土潮热湿润,手掌一摁下去都能摁出来个手掌印来,时瑾本来没有注意这里,但是他多摁了两下,突然间意识到不对劲。
太软了。
就算是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气温潮湿,一个土层也不至于软成这样,他膝盖下面的地依旧坚硬的硌着他的手臂,为什么墙上的土这么软?
时瑾下意识地加大力道,狠狠地抠抓了一把土层。
他这一把居然直接抓下来一大把土,并且他身旁的墙壁也因此向后倒去,时瑾震惊的瞪大了眼,眼睁睁的看着一小片土墙就这么倒下去,露出来一个大洞来。
在那一刻,时瑾的脑袋都跟着木了两秒。
所以,这个隧道里不是没有洞,只是他们没发现,这些洞口都被那些猴子们用土给挡上了,他们一直以为这一条路只有一个洞,但实际上,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他们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被土遮盖上的洞口,也不知道多少猴子在洞口的里面偷偷的看着他们,然后一个又一个的把他们分散开来,挨个儿带走。
就这么简单的道理,却把他和刘队惊出了满身冷汗,丧失了平时的敏锐和胆量,惶惶的在下面打转。
时瑾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是暗暗地叹了口气,心说他这胆量还是要练,他就说,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诡谲的事。
明明是他们的失误,但凡他们多观察一下,也不至于全都走散。
恰好这时候时瑾脖子上的树树抓了他一把,时瑾猜测,这是树树在提醒他,肯定又有别的东西过来了。
时瑾琢磨了一会儿,慢腾腾的进了这个新挖出来的隧道,然后把这个隧道上的土层给挡起来,自己坐在了这个新的隧道里面。
从这一刻开始,他是“猴子”,外面那条道上的是“人”。
土层很薄,时瑾特意给自己留了个空隙,用来观察外面的动静。
果不其然,他看见了两只猴子在他的洞口不远处聚集,两只猴子比比划划唧唧喳喳的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其中一个猴子的手上拿着一条链子。
时瑾看到那条链子时心里就是一紧,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手腕。
之前陈山买来了三个链子,封咎陈山和他一人一个,现在那猴子手上的,是他们两个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