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骏瞟了他一眼,“行了,读书的事儿再说,咱们府里有什么好玩儿的?”
王德沉吟片刻,笑道:“王爷,太上皇的旨意,这个月禁绝戏酒荤腥,让您安心读书的!”
宁骏背起手,“王府门关着,你们不去说,谁知道?”抬脚就要去踹。他发现这个动作很行云流水,可能以前没少做。
用过早膳,宁骏便不知道做什么去了,这个月禁足,想出去也不能够。
王府管事太监王德搭着拂尘过来,尖着嗓子,“王爷,太上皇口谕,教您老实在书房读书,皇太后赐了一部佛经,皇上赐下一副笔墨,都在书房供着。”
王德几乎是拿自己往宁骏腿上撞,夸张的叫了一声,滚在地上。
宁骏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形,尴尬的站一边儿,“行了行了,你就是要演,拜托也专业一些好不好?起来,不然孤真的往死里踹了啊!”
“反正这个月都不能出去,换轻便些的衣裳来!”
他看着松松垮垮的玉带,竟不是用来系腰,走路还要用手扶着!原来台上唱戏的是有原型的。
穿戴上唐巾道袍,腰中用丝绦结好,果然方便许多。
还是熟悉的动作,只是可能用力过猛,还没三四个来回,玉牙刷便忽然断成了两截!
底下的丫头吃惊的看着宁骏,这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好像王爷跟牙齿有仇似的。
宁骏莫名其妙,这丫头哪儿来的脾气?正待教训她正一正忠顺王府的家法,很快便看见绿儿用碟子托着一只牙刷过来。
宁骏好奇的拿起,通体用玉雕成,上头估计不是猪鬃就是马尾,式样与他以前用的不差分毫。旁边还有牙膏牙粉,“这才像样!”
耳旁又是一声,“王爷醒了!”
宁骏不去看就知道是红儿在传话,新的一天重新开始,她们的执事一往如昔。
次日,宁骏睁开眼,依旧帐幔描金绣凤。
牙刷蘸了少许牙粉,至于那团黏糊糊不知道什么制成的的牙膏便敬谢不敏了。
宁骏拿剩下半截刷完漱口,“明儿记得换个结实一点的,竹子骨头的最好!”王爷家看着有钱,但也禁不住每天扔一块和田玉啊!
宁骏脸上有些热,他几乎要忘记这一茬了。
用热毛巾敷脸,方才想起,“可卿怎么不在?”
蓝儿几个托着袍服冠带,笑道:“回王爷的话,王妃一早让戴公公叫大明宫里去了。说是太后娘娘要问话呢!”
他起身洗漱,看着绿儿捧在跟前的一碟子青盐,手指实在伸不下去。过去两天初来乍到也就罢了,今儿再也忍不了了,“就没有牙刷吗?”
绿儿小脸微红,忙转身走了。
那王德一骨碌爬起来,脸上那个谄媚,让宁骏有些恶寒。
“说!平时都是怎么玩儿的?”宁骏先打听清楚了古代王爷的日常,亲身体验一番再做评判。
只听王德说道:“咱们东路院怡神斋里的大戏,后园子湖心水榭的小戏,都是王爷唱曲的地方。”
宁骏听着,似乎之前还是个票友来着?脑海里不时闪过大段大段的台词,牡丹亭长生殿西厢记,好在全是官生白面,估计旦角就是那琪官了。
想起此人,宁骏便浑身不舒服,使劲想也想不出到底有没有亲密关系?以后管他在哪个角落里待着去!
宁骏往外走着,昨日匆匆忙忙,竟没有好好逛逛自家的府邸。
出了镜门,绕过正中紫檀宝座,朝东边从山水隔扇门进去,门口一架花鸟屏风。后墙皆用多宝格,满满一架书,宁骏随手取下,不过戏文曲谱,武经韬略,如诗词之类绝无仅有。书架后面有张小门,许多立柜、箱笼、螺甸柜子,该是储物间。回走再往东去,用楠木透雕落地罩分隔相隔。这里是书房,当地放着一张紫檀大理石大案,案上一个匣子,寥寥几方宝砚笔筒,笔海内斜插两管狼毫。东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山水,左右有联,都是名家手笔。前檐纱屉窗,地面铺设碧绿凿花地砖。后檐东山墙上有一个小门与后院相通。
王德他们跟在宁骏身后,见王爷每一处都要仔细瞧瞧,不禁心内踌躇,是不是要寻他们的短儿?
于是几个丫头朝王德使眼色。
王德捧起案上的匣子,走上前打开了,“王爷,这是太后赐的经书。”
宁骏随意看了一眼,“《妙法莲华经》?”果然是一部,分作好几册呢!
王德笑道:“王爷,太后懿旨,要您抄了送去给她老人家看的。”
宁骏叹道:“母后生怕孤闲着生事。这要是抄完,估计得过年了!”
旁边红儿紫儿几个掩嘴在笑。
宁骏板着脸,“你们再笑,便让你们替孤来抄!错一个字罚抄十遍!”
眼看她们吓的脸色发白,宁骏才心满意足。
从小门出去,经游廊过穿堂,便是前朝部分。是以紫儿她们都只在穿堂里面候着。
王府正殿七开间,匾额上大书忠顺二字,顶上彩绘绿琉璃,前墀白玉栏杆。殿中高设云龙宝座。座后屏三开,上绘五爪金龙。
宁骏啧啧称赞,心想着要是拿出去卖,该值多少银子?他走上台阶,在宝座上坐着。
三面无靠,难怪叫孤家寡人!
他见底下只有王德孤零零一个太监站着,不由喝道:“他们其他人呢?都给孤找来奏事!”似乎皇帝也是坐在宝座上听朝议事的吧?
宁骏顿时兴奋起来,他也想试试受人跪拜,接受朝贺是什么滋味。
没想王德却大惊失色,赶忙跪下了:“王爷,这地儿只逢年过节才开的,旁人不敢进来。再说,王爷正在读书期间,长史管领他们都不在。”
宁骏瞧着他,“那你怎么能进来?”
王德躬身笑道:“王爷,奴才这样的,不能算是人的。”
他说的很自然,但宁骏听着,不能不心生怜悯,“好好的,只有自轻自贱,忘恩负义了才不是人呢!”
王德及时擦了擦眼睛,跪下磕头,“奴才铭记在心。”抬头便笑道:“既然王爷要听事,不如奴才叫他们都过来,给王爷逗个乐?”
宁骏正闲着,“还不叫进来!”
一个小太监只跪在殿外,大声道:“王爷,王妃娘娘回府了!”
宁骏起身要去迎接,走了两步却又回去坐着,“快让可卿过来见我!”
那小太监急忙一路小跑传令去了。
过了一会儿,可卿珠钗花冠,身上蜜合色大衫,鹅黄绣裙,俏生生的站在殿外。
宁骏催促道:“可卿快进来!”
可卿脸上泛起奕奕神采,抬步便走了进去。
她小心翼翼的左右看看,那谨慎模样,像极了当初她进宫的那会儿。
宁骏笑道:“这是咱们自己家!”
可卿站在台阶下,给宁骏行了大礼。
宁骏忙下来扶起她,“你这是做什么?”
可卿笑道:“当然是参见夫君啊!这里是正殿,夫君让妾身进来,妾身拔了头筹!只怕就不能让别的女人进来了!”眉眼促狭。
宁骏牵着她要往台上去,可卿却不肯,“妾身还是回后面,替夫君研开了墨,好读书。”
宁骏听见读书就头疼,硬抓着她不放,“日子长着,等一会再读也不迟。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可卿推脱不得,美滋滋的留在殿中。
很快,四五个和王德穿着一样的管事太监进来请安。
宁骏拉着可卿上了台阶。可卿只站在旁边。
宁骏示意他们开始。
一个从怀里翻开一个小本子,报说:“启禀王爷,奴才是管膳房的王义,今儿买猪牛羊各类一百斤,鲜蔬果品五十抬,鸡二十只,鸭子二十只……”
宁骏脸色开始发黑,“行了,行了,孤听这些作什么?换一个!”
另一个也拿出一个本子,“王爷,奴才王信,是管薪炭的,今儿买了上好的银骨炭三百斤……”
宁骏一手扶额,“难道就没有一点正事吗?”
第三个太监颤微微的道:“王爷,奴才王礼,前头茶房侍候的小李子轮值的时候睡着了,请王爷示下,该如何处置?”
宁骏不耐烦地挥挥手,“难道要孤动手打?”
这时可卿笑道:“小李子犯错是该责罚,但念其初犯,训诫一顿便罢了。以后要是再犯,便罚俸一个月,若犯三次以上,调别处当值。”
王礼他们看着可卿,又看向宁骏。
宁骏点头道:“以后这些芝麻大小的事儿,都回王妃决断!孤听的烦!”
他好不容易坐正了,问道:“孤这王府里,总共有多少人?”
那王德应声答道:“咱们府里除主子外,当差役使的可分作三起,头一起是王长史纪指挥他们,算是属官军校,其中王长史以下四十人,纪指挥以下护军一百,马甲三百。第二起是前头供差遣的小厮二百人。第三起算是关防院里头的,大小管事太监六十三人,婆子媳妇六十九人,丫头八十一人。还有一个戏班不算在内。”
宁骏合计了一下,这王府里常住的大概有四五百人,正经主子只有宁骏和可卿两个。
这也太人浮于事了!
特别是像红儿那样的丫头都有几十个,轮一遍都要好久!
咳咳,想岔了,是看一遍都要好久!
可卿见宁骏脸色不好,忙问道:“夫君怎么了?”
宁骏掩饰了一下,“你们不觉得人太多了么?”
底下几个管事太监面面相觑,可卿却笑道:“夫君,咱们王府里还算少的。听说那宁国府里男女加起来都有这个数,荣国府里还不止呢!”忽然觉得失言,悄悄看了宁骏一眼。
好在宁骏不以为意,“他们家大业大,百年积攒下来,有的是银子。”说话间有些艳羡。
王德脸色古怪的回道:“王爷,那贾家两府算什么?不过过了气的中等人家罢了。咱们府里,自打王爷封王那会儿起,皇上便封了大粮庄二十一处,银庄三间,瓜果蔬菜园子各三处,这些加起来便有一千顷地。王爷每年还有俸银一万两,禄米一万斛。去年皇上赏了王爷双俸,便是两万两了。这还不包括各处投充田地,铺子,宫里赏赐,随甲空额和其他收入。零零总总不怕十几万两。岂是他们贾府能比的?”
宁骏听着这个数,也没觉得有多少。
他记得上月他领工资的时候也有一万呢!
“想不到原来当王爷也很穷。”宁骏想着,要不要开发点肥料?以现在三四百斤的产量,只要每亩地多打一石粮食,自己就发达了!
他开始浮想联翩,自己怎么就没有拿一本穿越指南什么的书过来?
这么点银子,该做什么的?
连修个园子都碍手碍脚,扣扣索索不是宁骏的性格!
既然他们贾家都可以建个大观园,孤堂堂忠顺王不得建一个更加豪华气派能衬身份的圆明园?
呃……
太高调了,颐和园就可以了!
据说当年修造颐和园用了四五百万两银子,自己就是不吃不喝不花那也要二三十年才能积攒下来。
这么一想,真是太穷了!
现在的问题是,大观园究竟有多大?
明天叫人偷偷量一量他们家大小,查一查到底有没有逾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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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还好,他生怕再次醒来,这一切不过是春梦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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