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骏又问:“那你得罪了孤?”
元春还是一样的小心翼翼,“臣不敢。”
宁骏追问道:“那孤叫你,你为什么要跑?”
宁骏背着手走过来几步,仔细打量了她,“孤得罪了你?”
元春道:“臣不敢!”
元春后退开去,“臣不敢。”
无论宁骏怎么盘问,她只有这三个字回答。
元春顿了顿,却没有一点停下来的意思。
宁骏立刻恼了,喝道:“贾元春!”本来心情就不好,还挑战他的极限,语气已经非常生硬了。
元春也许是见躲不过,才不得已停下来,含胸行礼,“忠顺王爷!”和宁骏保持一丈多远。
元春的声音非常轻柔,“臣从仙居殿老太妃处来。”然后悄悄退后两步,转身就要往前走。
宁骏很好奇的拦着:“你怎么总躲着孤?”尽量展现出自己亲切灿烂的笑容。
但领头的女官却让元春留下,自己和其他女官一起笑着离开了。
元春向宁骏行了礼,便静静的站在一边。一袭石榴红裙娇艳若霞,但总有一股淡漠气质。
进了右银台门就是大明宫,此处风光与太极宫巍峨威严不同,宫室台榭鳞次栉比,富丽堂皇。
将近延英殿,宁骏恰好遇见一队女官从太液池那边过来,迤逦婀娜,让人眼前一亮。他定睛一看,中间一个好像贾元春?
从临敬殿出来,宁骏的心情就不怎么好,明明是自己的主意,还要献出去,换成是谁都不乐意!
宁骏笑着问道:“你从哪里来?”
哪知元春一副没有表情的浅笑道:“请容臣告退!”姣好的容颜掩藏在重重戒备之中。
宁骏在右侧廊道追上了元春,“孤问你一件事?”
宁骏看着她急匆匆飘过的背影,自言自语道:“好像我会吃人似的!”
便跟着元春进了延英殿。这是皇太后平日的寝宫,可卿这会儿也在殿内侍候。
于是他不觉赶上几步,大声道:“元春!”叫起来好像很熟悉的样子,其实总共才见过一次。
元春听的有人叫她,忙抬头去看。原来是忠顺王!她顿时惊慌的又低头走路,装作没有听见,羞怯的连耳根也红了。
宁骏本来只是在路上偶然见到熟人打声招呼,消遣一下在临敬殿受的气。不过元春这么拒人千里之外,让他更加烦躁了。
“听说贾家老太太……“故意说一半儿不说了。
果然元春抬头,焦急的看着他。
宁骏摇头叹息,就是不说下一半儿。
元春只这一会儿,脸色都变了,颤声道:“王爷,我祖母怎么啦?”她久在宫中,虽然也时常稍信回去,但纸短意长,自己满腹委思念无处述说。
宁骏见她终于有了反应,便笑道:“听说你祖母身体硬朗,什么病也没有!”
元春才知道上了当,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恨,随即又低眉顺目,“臣先行告退!”
宁骏不肯就这么放过她,“孤听说你母亲……“
元春将信将疑的看着他,“臣母亲没病!”
宁骏摇摇头,“不说也罢!”
元春反而惴惴不安,想走又担心母亲真的有事,忍不住看着他。
宁骏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径直走到前面去了。
元春亦步亦趋的跟着他,时不时的看他一眼。
眼看就要到殿门口,元春鼓足勇气悄声问道:“王爷,臣母亲真没病吧?”
宁骏摊开手,笑道:“孤怎么知道你家里的事儿?你要是想知道,等明儿孤打听清楚了,再让人告诉你好了!”
元春也是智者千虑,关心则乱。小嘴张了张,宁骏可以猜到她肯定是呸了一句。
再也不理他了。
两人又各走各的,仿佛根本不认识。
宁骏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嘴里还念叨着,“……老人临终前把两个儿子叫到床边,拿出了一双筷子,被大儿子拿去一下撇断了,老人又拿出了几双筷子,二儿子见状,也接过去撇断来了,大儿子说,父亲,你是想让我们兄弟团结一致吗?老人用了最后一口气说:这是嘉靖用过的筷子……断气。”
说完感叹道:“可惜了!”
元春开始还忍着,听到这里噗呲一笑,马上又板着脸,一双美目瞧着宁骏:“宫里的筷子金银的多,还有象牙的,那两个儿子再傻也不至于认不出。可见是你杜撰的。”
宁骏瞪大眼睛看着她,“原来你肯和孤说话!”
元春哼了一声,不知不觉,态度比之前要柔和了一些。
就在进殿门的时候,宁骏悄悄对凑过去元春道:“孤替你打听了你家里的事儿,然后告诉你!”
元春骤然满脸红云,慌得捏紧手中的帕子,踩着香风进去了。
宁骏落在后面一段儿,只听她在殿内清脆的奏报:“臣启太上皇,皇太后,康宁太妃说,早起受了点风,吃过太医的药,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当宁骏进去的时候,太上皇拿着一本书在看,可卿站在皇太后身后,两只小手在她肩上轻轻的按着。
似乎皇太后还很舒服的样子。
宁骏脸上换了笑容,大步走过去,参拜已毕。
太上皇便拿书指着他,“朕以为你长进了,谁知你是掉进钱眼儿里了!朕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宁骏不用想就知道临敬殿内有他老人家的眼线,他可是一出来就往这边赶,竟然都落在了后面。
想到这里,他真为他那位皇兄担心。都成筛子了,什么都漏了。
“儿臣只是赚些小钱,等将来生了七八十个儿子女儿,儿臣担心家产不够分,丢了皇家的体面。”
太上皇笑骂道:“就你这身板儿?”
旁边可卿脸上红的像火烧一样,羞臊的瞪了宁骏一眼。
现在她有皇太后做靠山,竟然敢瞪他了!
皇太后抓过可卿的手,对宁骏道:“你这媳妇儿难得的温柔贤淑,不准你欺负她!”
宁骏笑道:“母后放心,儿臣疼她还来不及呢!”
偶尔眼神扫过边上站着不动的元春,像一株静静开放的海棠。
陪在皇太后身边说了一会儿话,太上皇将他叫了过去。
“皇儿啊,你也老大不小,该有个正经儿的事做做了!”太上皇捻着胡须,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宁骏。
宁骏自觉现在这样很好,生怕他老人家派个无趣不讨好还赚不到银子的职位,所以他赶紧笑道:“父皇,儿臣有正经儿的事儿啊,又要印书又要卖报,都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事情了!”
太上皇恨铁不成钢,“生怕耽误你赚银子是吧?说,想修个多大的园子?”
宁骏拿手在半空比划了一下,“总该得几百亩吧?”
太上皇道:“要不要朕将东内苑赏赐给你?”
宁骏立刻摇头,“儿臣想要的是江南水乡那种风格的,秀丽多姿,柔情似水。”
“你还瞧不上是吧?”太上皇给他挖了一个坑,宁骏没跳下去,笑道:“那朕命你去管工部营造,怎么样?”
宁骏到了这个世界也有一个月了,还不是十分清楚太上皇和皇帝怎么分权的。太上皇看似闲云野鹤什么不管,其实大权依旧在握,而皇帝面上亲政,其实处处掣肘,过的还不如监国太子。
宁骏只是摇头:“父皇,儿臣懒散惯了,管不了也不想管事儿。儿臣在府里乐的逍遥自在。”
“混账东西,真是不长进!”太上皇教训道:“眼下你三哥管了户部,你五哥管了刑部,你七哥管了礼部,朕叫你管工部,你还推三阻四的!”义忠亲王行一,死了,老二老六早夭,皇帝行四,宁骏行八是老幺。
宁骏本能的感觉这里头不怎么正常,皇帝四哥干的好好儿的,太上皇在中间插一脚,他们哥几个每人管一个部,这是要架空皇帝?
难道太上皇趁着这个机会有些不安分了,又想展展拳脚了?如果皇帝真想让他管工部,刚才在临敬殿为什么不说?
这里头越想水越深。
宁骏心念电转,忽然笑道:“父皇,儿臣要是管了工部,是不是盖园子不要银子?听说那里面的门道很多,儿臣能不能……“
太上皇喝骂道:“收起你的小心思,还敢在朕面前满嘴胡沁!”
宁骏仍然笑道:“父皇,儿臣做王爷还凑活,偶尔欺男霸女什么的也拿手,但要让儿臣做官,实在小材大用了。没得耽误了父皇和皇兄的国事。”
太上皇放下书册,赫然是宁骏印制的《论语》!
“要是你抢一次就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朕便让你多抢两次也不是不行。”
宁骏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先看了看可卿,好巧不巧的又去看了看边上的元春。
太上皇这会儿都看在眼里,“混账,你还真的还想抢是吧?”
宁骏赶紧笑道:“儿臣不敢!”
太上皇敲了敲几案,“那你是不是不想干?”
宁骏乖乖的拱手,“儿臣……不敢。”
太上皇捋了捋胡子,“不敲打几下,你这惫懒性子也不会改。从明儿起,你便去工部大堂熟悉政务。省得你总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宁骏很想说,游手好闲不是贤王标配吗?我天朝怎么和前明不是一个路数?
太上皇给宁骏耳提面命,整整一个时辰不带重样的。
宁骏身心俱疲,还要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
好不容易趁着他老人家喝水的功夫,急忙告辞了。
皇太后好心让元春送了宁骏夫妻出去。
只见可卿亲亲密密的挽着元春的手,“元春姐姐,你教我的正管用呢!”
元春浅笑道:“你现在是王妃了,怎么还叫我姐姐?臣经受不起的。”语气和宁骏完全两样。
可卿挽得更紧了,“元春姐姐,不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你都是我的姐姐。”
接着便和她说起上次在清虚观中和贾家一干女眷见面时的情景。
当说起宝玉想拉晴雯的手的时候,元春不禁叹息着,“宝玉自小受祖母母亲疼爱,我也常带话出去,嘱咐好生读书,不严不能成器,过严恐生不虞,且致父母之忧。”担心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宁骏问:“听说你弟弟衔玉而诞,果然又那么神奇?”
元春仔细斟酌了,“臣也不清楚,只是臣弟那块玉确是从小就有的。”
宁骏笑道:“现在父皇命我管工部,好像你父亲就是工部员外郎吧?”这个时候你可以说几句话的。
元春却道:“为人端方正直,谦恭厚道,人品端方,风声清肃。”不说我不会说,就是说了他也不肯的。
他们三个就这么一直说着话从殿门一直走到了延英门。
宁骏问可卿,“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可卿笑道:“我们娘儿们的事儿,不告诉你!”两只眼睛俏皮的眨啊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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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边领路的内侍见忠顺王爷脸色很差,都不敢说话,一个个像鹌鹑似的低头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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