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十四章专属仇恨与专属爱意的等价交换(下)
IpromisethisthelasttextthatI’llsend.
我发誓这是发给你的最后一条消息。
这之后你我再也不会联系。
——JakeMiller-LASTTEXT
安娜贝尔醒来时,洛森已经离开。
她第一反应是对方如何在重伤的情况下翻越自己的阳台,是不是加重了伤势——接着,她想起,哦,这已经不是我应该担忧的问题了。
因为现在再没有能光明正大担忧他的身份,她应该重新成为那个抓着法杖站在阳台诅咒他摔死的人。
……安娜贝尔安静了好一会儿,指尖在被套上无意义地划动着。
他离开时一定一并整理了床铺与枕头,因为她找不到任何一道属于他的褶皱。
安娜贝尔……其实说不上自己具体的心情。
她一点都不伤心。
这当然。
甩人的那方永远不会心碎,这是世界定理——“斯威特甩了布朗宁”也是她曾在喝醉后嚷嚷着要达成的终极梦想。
【分手】是她所要求的结果,这也是必然走向的结果,这是不得不达成的结果……
她如释重负。
……她应该如释重负才对啊。
况且,窗外讨厌的雨已经停止,一切都和离开的精灵一样安静。
这个空间里再也没有讨厌的东西了。
她可以把厚重的床帘、鲜花、香薰都重新摆出来。她可以重新使用自己压箱底的口红。
昨晚也睡了一个很好的觉。有抱抱的好觉。
尽管以后可能再没有那样真实的抱抱,但母亲已经不再管束我了,我可以立刻去买三头大号抱抱熊。
她交往时就想缠着布朗宁买,只是苦恼买了抱抱熊之后对方会生气,现在就没有顾虑啦。
抱抱熊的超大抱抱肯定会比他感觉更棒,广告宣传语上说可以“包裹一切”呢。
没错,一切都会重新开始。
一段从春到夏,反复努力还没能满一个季节,对象无与伦比差劲的幼稚恋情而已。
她没谈恋爱之前度过了很多年的日子,接下来还要正常度过很多年的日子。
就这样。
……就这样。
可安娜贝尔的指尖依旧在被套上无意义地划动着,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独自坐了很久。
直到明显属于早晨的阳光投进了窗户,水晶上,属于昨晚的最后一丝丝水迹彻底蒸发消失。
安娜贝尔的房门被敲响了。
请进。
——她是想这么说的,但略略诧异地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嗓子好像坏掉了。
于是安娜贝尔缓缓下床,披上外套,去开门。
门外站着她的助理。
神采飞扬。
“小姐,您终于醒了!您之前就反复提醒我今天要准时叫您起床,我们需要做脸、按摩、化妆、还有这是兰姆小姐叮嘱要今天寄给您的包裹……您怎么了,别呆在这啊,不是和布朗宁同学约好九点钟见面吗?”
安娜贝尔的喉咙动了一下。
她接过助理手中的包裹,温和平静地说:“谢谢你的通知,助理。但我和已经布朗宁分手了,不会再有什么约会。你现在可以去休息一会儿,还有,准备一下,父亲那边的属下大概会在午餐后来帮我办理退学手续。”
“什……”
助理错愕的表情被安娜贝尔关在了门后。
不知为何,她现在有点想要安静的环境,而且刚刚艰难使用声带的感觉太难受了。
安娜贝尔拿着包裹走向自己的书桌,缓缓坐下,摸出剪刀,开始拆包装。
一枚卡片落在她的脚背上。
安娜贝尔缓缓弯腰,把卡片捡起来,放在一边,然后继续拆包裹。
……包裹里的,是一件柔软无比的织物,与一根管状的圆柱体。
安娜贝尔费劲地分辨了一下,不仅是声带,她的视觉与行为好像都卡住了,做什么都艰涩无比,现在仅仅是坐在书桌前打量物件,她就觉得自己需要一副老花镜。
好吧。
薇薇安寄给她一件雪白的内衣,与一管无色的醋栗味唇膏。
内衣是前扣式的法式蕾丝,后背还有两根细细的交叉绑带。
卡片里写着【真是见鬼的纯欲风,终于找到了你要的款式,而且唇膏的口味是纯天然水果提取物,不含任何香精,你可真挑剔……话虽如此,你还是要先穿我挑的那些,这件过分少女的尽量压箱底,知道吗?】
薇薇安在说什么胡话,早晨竟然寄给她这么不成体统的东西。
安娜贝尔把卡片随手插进《月相形状及元素指标》的教科书里,又把教科书放进准备收拾打包的那个区域。
对,她要开始整理行李了,以免父亲的属下来办理手续时发现不得体的东西,更为了防止有心人在她退学后窥视她的卧室。
安娜贝尔起身,把那根唇膏扔进垃圾桶,又拿着内衣斟酌了一会儿。
虽然这么不成体统的东西完全不该呆在她的衣柜里,但将来结婚时不用浪费时间逛街去讨好联姻对象了,直接把它穿在婚纱里应该能得到对方许多的迷恋吧。
安娜贝尔把内衣叠好。
……等等,她根本不在乎将来丈夫的迷恋,她没必要讨好任何人。
安娜贝尔歪歪头,发现自己的思绪竟然随着声带、视觉、行为一起迟缓起来。
怎么变得这么笨。
于是安娜贝尔把这件恶心的内衣也扔进了垃圾桶,转身走回床前。
她在床沿坐下,拉开抽屉,计划先拿出记事本,整理一下打包行李的流程——这样便会简化很多,数年的学院生涯挥挥法杖就能在十分钟之内清理完毕。
可她的手指还没碰到记事本的搭扣,就见封皮上闪过几缕魔法催动的纹路。
伴随着纹路闪动的,是自动摊开的记事本,它欢快地拨动着纸页,在提前设定好的魔法下雀跃无比地停在了最后一页。
是一张标注着日期的行程表。
今天的格子上贴着一张巧克力形状的贴画。
……哦,日历标注贴的设定魔法。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
安娜贝尔把手指轻轻按在微微透明的巧克力上,思维、声带、行为都维持着缓慢且安静的卡顿。
可某种比特意的魔法质感更透明的液体“吧嗒吧嗒”落在她的行程表上,打湿了今天这个日期,打湿了记事本镶着宝石的搭扣与漂亮的魔法纹路。
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和昨晚的雨一样,似乎永远都不会停止。
安娜贝尔翘起指甲。
她看着一滴落在上面的透明水滴,又看着这滴水滴迅速变成一整片湿润。
一整片的湿润倒映出泪眼朦胧的她自己。
哦,我在哭。
这可真奇怪,因为我完全想不起来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而且我的心情平静又轻松,再没有半点难受的东西堵住喉咙或胃了。
停下。
停下。
停下。
……没有效果,一定是某种神经反射也卡顿了,身为斯威特,怎么会无法命令这软弱汹涌的泪水呢。
真奇怪。
安娜贝尔慢慢合上本子,躺回床上,再把本子紧紧压在胸前。
现在她看不见那个巧克力日历标注贴了,但她的眼泪依旧对着某个日期不停地流淌,这让一点都不难过的安娜贝尔十分恼火。
停下。
……求你。
【中午十一点整】
今天的泽奥西斯学院发生了数件大事,其轰动程度让所有学徒都有种脑子嗡嗡作响的错觉。
一,安娜贝尔·斯威特正式办理退学,接她离开的马车就停在学院门口。
二,安娜贝尔那位大名鼎鼎的父亲走进泽奥西斯,主动约见了据说和他十分不对盘的泽奥西斯校长,双方关进会议室后到现在还没出来。
三,泽奥西斯学院论坛那位知名的“我与甜食不共戴天”大大正式宣布退圈,退圈之前他承诺会放出手头上所有的存稿,但再也不愿意续写糖果小姐的故事,糖果小姐和整个甜食王国不得不迎来腰斩。
四,洛森·布朗宁死去了,因为他周二晚上在校外吃炸鸡时意外走进了一家安全措施十分不规范的三无小店,啃鸡腿时意外遭遇了煤气爆|炸。
“——而这就是你编出来的死亡理由?!!”
某间宿舍里,本该待在会议室里的泽奥西斯校长亚瑟·泽奥西斯把通告狠狠拍在桌上:“你还记得你是个顶尖的法师学徒吗?!!我给了你三·个·小·时!整整三·个·小·时!三个小时让你编造死亡事故——而这就是你编出来的东西!!煤气爆炸?!”
校医沃尔夫·丹拿一边调配着药水一边气愤补充:“而我早就告诉你别去那些价格便宜的三无小店吃东西了!!”
啃鸡腿时不幸遭遇煤气爆炸的布朗宁同学眨眨眼。
他艰难地动了动几乎被包成粽子的左臂,还拿着一块啃了一半的烤红薯。
“吃红薯吗?”
身边,没有强大涵养也没有丰富阅历的捷克同学则出声咆哮:“吃你(和谐)(和谐)的红薯!”
洛森:“……”
可是再不吃它就要凉了。
而这是我特意点的烤红薯,从前女友那里得到的分手礼物,最后一块呢。
精灵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和这三个抓狂的雄性人……两个雄性狼人,一个雄性人类说话了,继续低头啃红薯。
沃尔夫则重重勒了一下手中的绷带——介于这只精此时的身体状况,他还能委屈巴巴地坐在宿舍床上做出“啃红薯”的动作,简直是个魔法奇迹。
所谓“快死也要先气死别人”的布朗宁式坚持吧,大概。
“我没办法做太多了。”
校医焦头烂额地说:“看到胸口这边的黑纹没有?还有这片褐色的凹陷?魔法纹路与火焰依旧在起效……孩子,你究竟对自己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把自己烧成灰再把自己的灰用魔法重组一下。
精灵又咽下一块红薯:“没关系,三四天就能复原。”
校医:“除非能弄到市场里最顶尖……”
是啊,斯威特家族内藏的魔药,魔药市场里最顶尖的产品。
不过他还是更喜欢烤红薯当分手礼物。
洛森动了动左臂:“放心,只是看着吓人,一定能很快复原。”
“我指的不是你这根左胳膊!”沃尔夫黑着脸训斥,他真搞不懂现在年轻人不把自己命当命的恶习,“你的左臂像是被抹了什么神奇药水,它的状态倒是看着可怕内里好得很,三四天就能重新活动——我指的是这里!这里!”
他拿药瓶用力怼了怼洛森的心口。
又气又恨地看到对方果然疼的白了白脸,拿着红薯的手指都抖了抖。
——此时,这只精灵已经彻底脱掉了上衣,在专业医生的检查下,看着吓人的左臂完全不是什么问题,看着更吓人的胸口才是——
从上臂开始,焦痕一路爬进更深的位置,几乎布满了整个上半身,最终在最靠近心脏的肋骨处开出深深的黑色“花朵”,而那“花朵”的缝隙时不时还渗出红色。
血,或未曾熄灭的火星。
洛森现在的样子吓人极了,不止左臂,除了脸以外的所有皮肤都完全被毁去了本色。
再没有“白皙,透明,漂亮”的关键词,不看脸只看身体,你会以为这是一只变异的火焰半兽人。
捷克是今早八点发现他的,昨晚的联谊没有成功,他又和几个朋友换场吃了宵夜喝了酒——后半夜迷迷糊糊回来时,只看到下铺一个躺着的影子,就揉着眼睛爬上上铺睡觉了。
等到他第二天早晨被闹钟吵醒,看到时间的那一刻才猛地意识到不对劲——这个点,室友早就端着咖啡在下方的书桌忙忙碌碌了,再不济他们宿舍里也会有点声音,而不是完完全全的安静。
……连另一个生命的呼吸都不存在,完完全全的安静。
捷克探头一看,就被下铺那形似烧焦尸体的东西吓得肝胆俱颤。
……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具尸体长着室友的脸,于是急忙连滚带爬地跑去喊校医——
不一会儿,校医来了,校长也来了,室友也醒了——
他好整以暇地把自己套进一件整洁崭新的长袖衬衫里,坐在床上啃红薯,见到撞开门的三个雄性还晃了晃头,问他们要不要吃早餐。
捷克才不和这家伙玩什么虚的,他在两个成年狼人犹豫着判断情况时就冲了过去,迅速扒下了布朗宁同学用来遮掩的衬衫——
然后校医咆哮一声冲了过来,校长阴着脸挥动法杖,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布朗宁同学逃不了,在大法师的禁锢与长辈的死亡视线下,他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床上啃红薯。
现在,并不知晓洛森真实种族的捷克主要在气室友今早对自己造成的精神污染(与他对他自己身体干的不知道什么鬼事),缓过劲后,他就积极地配合校医指挥,往外跑了好几趟,在不被其余学徒发现的前提下运送一些医务必须品,路上还顺便买了点零食给自己压惊。
在捷克离开宿舍忙碌的几段时间内,洛森迅速完成了与亚瑟的证据交接工作,商量好了接下来的对应措施,帮助他去拖延与德里克的“谈判”,处理了所有捷克不应该听到的事情。
全身烧伤对法师学徒而言只是家常便饭,他们学习魔法时甚至可能意外掉一颗头下来,而只要有校医的帮助,魔法的治愈——他们不消几天就能重新生龙活虎。
所以返回宿舍的捷克此时嚼着零食坐在旁边瞪室友,愤怒远大于担心,也不觉得洛森嘴里随随便便的“哎呀放着不管三四天就OK啦”有什么问题。
……可两位狼人长辈暗自交换了一个沉重的眼神。
全身烧伤对学徒们只是小事。
但针对不能使用治愈魔法,只能靠自身体质与昂贵药物硬挺的精灵?
——致命,且毫无挽回余地的。
“没关系。”
洛森却说,点点胸口:“这里的伤也只是看着可怕而已,我知道什么能解决它。”
不管施加了多少层魔法,他毕竟亲手把一根点燃的法杖插进了肋骨,而精灵的肋骨可无法叠加魔法防护或解咒——所以,即使身体重组,这里依旧残存着恐怖的火星。
昨晚醒来时他只以为自己是在犯胃病,浑身疼痛是脱力——现在知道了真正的原因,洛森不禁为自己健康的胃感到欢欣。
还要感谢那位大小姐自持礼仪没撕开他的衣服,嗯。
不过那时就算解开也看不到什么吧,这伤势好像是愈演愈烈的……?
但没关系。
【肋骨】,这个位置是洛森主动插进去点燃的,也早在他的预想中。
只是……会多痛一点而已。
亚瑟听懂了洛森的暗示,明白他对此准备了后手,不可能完全等死,便稍稍放缓了眉。
但也只是稍稍而已,等打发了那个该死的德里克,他要拉上贝丝一起来谴责这个胡闹的小混蛋。
想到这里,校长瞥了一眼不明洛森身份的捷克,拿着洛森策划好的死亡证明,没好气地说:“那我们先把休息空间留给你,晚上再来。沃尔夫,处理好了就过来,我们去校医室讨论剩下的事情。”
校医瞪着病人那致死的可怕伤势,觉得校长的脑子一定被门夹了。
这是小崽子说几句好话就能轻轻放过的嘛?!他们可能都要给他准备棺材了!
“沃尔夫,过来。”
“等——”
几欲爆炸的校医被涵养良好的校长拉走了。
宿舍里只剩下了嘎巴嘎巴吃零食的捷克。
洛森:“……吃红薯吗?”
捷克冷笑一声,又塞了一把薯片。
“你究竟惹上了什么事,要立刻假死离开学院?”
被全法师界第一的家族通缉,怀揣这个家族族长最珍贵的赃物,算吗。
洛森的眼神飘向书桌第三层抽屉,但他只是稍稍瞟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现在它一点都不重要,洛森已经得到了地图、计划书、所有资料,这枚钥匙里隐藏的所有秘密——那个文件柜的锁已经被他彻底撬开存在法术微缩盘里,为了不给德里克留下尾巴,洛森待会儿打算直接溶了这枚金钥匙,正好换点路费。
……重伤快死的第一天他就要紧赶慢赶上路了,真惨。
“还好吧。”洛森含糊道,“就那些事呗。”
捷克知道了他不想说。
他冷哼一声,拿过了平板。
“快点,联系方式,手机号码通讯水晶和联络喇叭,登记一下我们俩交换,交换好了我直接把东西放你微缩盘里。”
“……哦。”
“你行李待会儿自己收拾吧?有多急?”
“最好今晚走。”
“……行吧。”
捷克烦躁地挠挠头:“你现在这个样也不能参加什么欢送宴吧?”
洛森眨眨眼:“如果校医不会杀了你的话,或者那个欢送宴提供的食品只有白粥。”
“……薯片能吃吗?别告诉校医。”
“能。我当然不会告诉校医。”
“喏。”
“呃,能不能给我一袋红烩牛肉味的……好吧,好吧,青瓜味的也可以。嘎吱。”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洛森重新半死不活地靠回枕头,捷克又扭头回去划拉平板。
他不觉得室友此时的伤危及生命,所以捷克此时的关注点在两位成年长辈都远远抛开的“小事”上。
“你……真打算退圈啊?如果在外旅行时不方便更新,你可以定期把稿子寄给我,我帮你用‘甜食不共戴天’的账号更新。”
洛森咬破一枚薯片,被青瓜口味过分清爽的感觉弄得皱了皱眉:“没必要,捷克。”
但别的他没再解释。
“哦,你真该看看论坛现在的样子,你的粉丝几乎要疯了……还有一个给你打赏很多的大粉,说今天她磕的cp没了她追的漫画也腰斩了,扬言要用意大利面上吊死给你看。”
洛森:“那上吧,面条不断算我输。”
捷克:“……”
他放下平板,又挠了挠头。
这次是苦恼大于气恼的挠头。
“洛森,你……”
“我讨厌青瓜味。红烩味没有,番茄味的你买了吗?”
“还有两袋原味,不是,我想问你……你真和斯威特分手了?”
洛森撕开了原味薯片的塑料袋,把青瓜味丢在一边。
“对啊。”他用右手抓了一把薯片,把袋子垫在膝盖上,继续吃得嘎吱嘎吱,“怎么了?”
“我还以为……呃……你现在的反应,看不出来是分手。”
布朗宁同学耸耸肩,带动了左臂上缠绕的绷带。
“我是布朗宁,我没心没肺,我活该被甩。”
捷克:“……”
你得了吧。
直接退圈,弃坑自己最喜欢的故事,宣布不再绘制那个角色的任何画面,连对方一面都不见就要带上东西去旅行——
如果这叫没心没肺,那么这世上就没有什么真的“没心没肺”了。
捷克轻声问:“真是她甩的你?”
洛森吃薯片:“她甩的我。”
捷克:“……因为什么?你们之前不是好好的……”
洛森:“不因为什么,她甩了我,就这样。情侣分手哪有什么原因?不适合,你是个好人,我闺蜜不喜欢你……自己去网上搜,捷克,那么多分手原因。别问我,我在吃薯片。”
“……”
这还叫没心没肺。
“你应该把这身伤给她看。”
捷克不得不把平板放到一边,侧脸,惨不忍睹地避开室友蓬勃的怨气:“分手的时候你应该解开衣服,把这身……”
洛森:“分手的时候对斯威特解开衣服,没错,真是个好建议,然后现在你就能看到我脸上新鲜的巴掌印了。电视剧里分手总要扇耳光的对吧?不扇耳光不完整。”
捷克:“……”
“我只是想说,你应该让她知道你的伤,这样她就会不忍心提分手了。”
哈。
她不会,她会哭得倒不过气,一边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强烈要求和我分手,好像他们之间存在的情感是洪水猛兽。
……是啊,谁让是我先求着她告白,先求着她说喜欢,先求着她逼着她在一起交往呢。
结果当然是求着她不分手,又直接被甩了。
【卑鄙的贼。】
骂的真好,鄙夷的真好,他奋力偷来的东西果然被迫还了回去,谁让对方是那个与他处处作对、不肯相让的斯威特。
不管什么原因,不管什么理由。
分手就是分手,离开就是离开。
伟大的布朗宁永远不会后悔自己所做的决定,也永远不可能选择回头。
……而洛森,也真的不想再去恳求、追逐了。
斯威特做的很对,他们的关系的确是没有意义的,只会一味地给对方增添负担……说不准现在斯威特正苦恼于这个负担,头疼地丢弃着自己送给她的礼物吧,毕竟她不能被她父亲发现。
看在他这一身烧伤的份上,行行好,干嘛要再理睬“恋爱”这种无聊的小事。
快快乐乐吃薯片多好。
赶在伤势爆发恶化之前,接下来他有很多要忙。
洛森抓起第二把薯片,被有些粗糙的调味粉刺了刺嗓子:“她不会。”
到底是一点都不愿意多说,无论替她解释,还是添油加醋给她抹黑。
……他真的真的很想添油加醋给她抹黑就是了,那个负心霸道坏女人。
捷克叹息一声。
“好吧,兄弟。你会……下一个女孩更好。虽然可能没有斯威特漂亮,但一定会比她可爱,对吧。”
不会的。
洛森咽下卡嗓子的薯片,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会劝我去哄她,找她道歉挽回她……之类的。”
每次他们吵架,朋友一直这么说。
“唉,是斯威特甩了你,又不是你甩了她。”
捷克摇头:“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分手,但一直求着她一直哄着她的关系实在是……我是说,你现在都这样了,还要被甩,唉。”
他到底是布朗宁阵营的cp粉。
尽管数量稀少,粘稠度不高,但在cp塌房的时候,也会和对面来势汹汹的妈妈粉一样,“抱走我们正主,独自美丽,不约不约”。
要知道,现在安娜贝尔退学的消息一出,已经有一大票的cp粉来布朗宁阵营跳脚谩骂渣男混蛋了——更别提知道他们在交往的几个人。
无论如何,情侣分手,女方亲友总是会在男方上奋力挑错,恨不得翻出十大罪证……这是人之常情。
起码现在,捷克的账号已经被斯威特阵营的粉头拉黑了。
洛森立刻秒懂:“哦,我现在的论坛账号一定很热闹。捷克,平板拿过来,正好我们学习一下辱骂渣男的四百种不同方式。”
捷克:“……”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捷克,我是布朗宁,我没心没肺,我活该被甩。”
捷克:“……”
于是他们登上了洛森的论坛账号。
共同欣赏了泽奥西斯学徒们丰富无比、种类繁多的词汇量。
……纷纷发出“嘶”的赞叹。
“这也太狠了……斯威特只是公布退学,她没在社交平台上公布和你分手吧?”
“没,如果她在社交平台上公布了,此时我们俩应该赶紧去买两袋子压缩饼干,而且此时我们宿舍窗户已经被泼上红油漆了。”
“……等校长对外公告你的死亡证明,她们就会消停吧?”
“我觉得不会,他们会彻底达成‘布朗宁死了所以女神伤心退学’的逻辑,更加心疼无比。虽然不会来轰炸我的私信,但可能和其他试图悼念我美化我的同学掐起来。”
校园女神,粉丝一多,脑残粉就多。
塌房的cp粉和愤怒的唯粉聚在一起,足可以掀翻论坛。
捷克不由得拍了拍洛森的肩膀。相对完好的右肩。
“下次别找这么有公众影响力的女神级人物了,兄弟,我觉得邻家妹妹的类型就挺好,说不定比斯威特更适合你。”
“……”
“哎,就是那种又可爱,又娇气,又黏人,一天到晚缠着你给你发信息,恨不得时刻挂在你身上要抱抱的类型……注意力放在斯威特身上太久了,从来没考虑过这种女孩吧?可爱才是王道,兄弟,可爱才是王道,振作起来,我们去找一个萌萌哒的少女。”
“……”
洛森默默看了一会儿自己的室友,觉得以对方的智商,可能无法读懂自己眼神里的杀气。
于是他把平板界面一切:“不聊这些事了,捷克,打游戏吧。联机恐怖游戏怎么样?”
——谢天谢地,捷克是个男生,他不是真正的“闺蜜”。
宿舍里很快响起噼里啪啦的游戏音响。
——可捷克好不容易暂时忘记cp塌房的悲伤、从cp粉彻底转成唯粉的决绝时——
“叮咚。”
是洛森好不容易屏蔽的私信又响了。
捷克撇撇嘴,烦躁点开它:“是哪个学徒这么不依不饶——”
【安娜贝尔·斯威特:退学手续处理好了,我十一点半就走。】
【安娜贝尔·斯威特:对不起。再见。】
捷克立刻手忙脚乱地接住扔到地上的平板。
他的室友从枕头上摔下来,撞翻了药瓶,倒在地上咳嗽。
“捷克……借我一件没有血的长袖衬衫,快。”
【与此同时】
安娜贝尔放下手机,切断信号,把这最后一部能够联系对方、特殊制作的白色手机也丢进垃圾桶。
她毫不怀疑跟在父亲身边的修习不会再接触任何网络信号,所以留下这么一个可以跨越网络信号互相联系的东西,只会徒增父亲的怀疑。
是当时放在糖果盒一起寄来的,她还记得。
……对,回到私宅时还要一并处理那个古董糖果盒。
安娜贝尔颔首向守在马车旁的法师学徒点点头,父亲的属下立刻脱帽回以敬意。
“小姐,时间已经……”
“嗯,我知道。”
安娜贝尔提起裙子,坐上马车:“出发吧。”
车轮动了动,快速运转起来。
安娜贝尔先是看了一会儿逐渐变小的校门,那里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影。
接着她收回视线,把手互相交叠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笔直,发带分开,在肩膀后均匀垂成一个端正的夹角。
斯威特家的大小姐,就和她坐着马车来时一样,再没有任何不得体的举措了。
接下来,她会先去私宅待几天,处理事务与……
“嘭!”
赶车的学徒急忙抓住了缰绳,他扶着自己的帽子,第一反应就是回身询问:
“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
他这才抽出法杖,跳下车,去检查那古怪的巨响。
——深绿色的藤蔓,不知何时从地下扎出,捆住了马车上所有能用来移动的部位。
“这是什么魔法……嘶……”
学徒苦恼地敲击着法杖,想到的第一个方法就是火攻——但难保会烧到车厢里的大小姐——
车厢里的大小姐可不知道他的苦恼。
她死死抠着白手套,瞪着闯入这里的敌人。
“走开……”安娜贝尔低声嘶喊:“布朗宁!你在这里干嘛!”
洛森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长袖衬衫让他看上去精神奕奕的,再没有昨晚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安娜贝尔抬手:“你赶紧走,还有把我的马车——”
最后一个词被狠狠撞碎。
马车下的藤蔓又发出“嘭”的巨响,它以要把整座车子拉进地里的力道压弯了车轮——
而安娜贝尔的前任恶狠狠地咬向她的嘴唇,手背带疤的右手垫在她的脑后。
安娜贝尔有理由怀疑他是想通过吻杀死自己。
因为她喘不过气了,而且她尝到了被咬破的血味。
这样粗鲁、恶劣、凶狠的吻,是从不该在“情侣”这个概念里的。
它绝对是仇人才会施加的报复。
“放——唔——”
不知多久,几乎在她快窒息时,洛森松开了她。
车轮也逐渐转动起来,听起来那位学徒终于找到了驱逐藤蔓的方法。
安娜贝尔试着推他,但又被他此刻的眼神逼得不敢动作。
“……你究竟想干嘛?”
“没什么。”洛森终于开口,舔掉唇上的血,“告别吻,这是分手后的必要流程。你没看到书上这么写吗?”
“书上写的”成功唬住了安娜贝尔。
她抿嘴,反抗的力道变小了许多:“好了,那么这个流程过了,你赶紧走……”
“我会一直恨你。”
洛森突然开口:“我会一直恨你,安娜贝尔·斯威特。”
安娜贝尔停止了动作。
“我会一直恨你。”
“……”
“一直,一直,直到我失去我的全部情感。”
“……”
“我恨你。我绝不会再联系你。”
“……”
她再没有比此刻更希望自己读不懂他的潜台词。
因为她没法对应他做出表面仇恨的表情。
“好的。”
安娜贝尔尽全力瞪大溢满泪水的眼睛:“不管是否联系,我们一直都会是宿敌。”
“我也一直恨你。布朗宁。”
他冷笑一声,而她哽咽着闭上了眼睛。
满是血味,充满仇恨,只属于宿敌的吻再次撞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日法师迷惑行为大赏:
我会一直恨你。
直到情感丧失,直到月亮坠落,直到太阳燃烧殆尽。
我会一直恨你。
所以我们会是永远的宿敌。
Ihateyousomuch.
——可在宿敌规矩的潜台词里,恨就等于爱。
拍卖会篇结束,最后一篇,预计全文篇幅最长的森林篇下章开启~(m.看书小说)更新最快,小哥哥小姐姐记得收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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