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超生游击队(1 / 1)

为保证剧情连贯性,本文已开启防盗模式,跳章过多影响剧情理解喔若是换做昨晚,练朱弦确信自己一定会辗转难眠;倒也是“多亏了”白天的那次重创,损耗了不少体力与修为,此刻由不得他胡思乱想,眼皮它自己就耷拉了下来。

接着便是安稳又黑甜的一觉。

练朱弦素来机警浅眠,他原以为自己这一觉至多只会睡上一两个时辰,黄昏时分就能醒来。然而当他再度睁眼时,却发现周遭已是一片昏黑。

内室里一片寂静,唯有地屏外的桌上亮着一星烛光。并不刺眼,反而温厚地,像是一个守候多时的良人。

练朱弦试着动了动胳膊,体力大约恢复了大约八-九成,精神也随之一振。他摸了摸腹部,伤口早就了无痕迹,可肠胃却难得地抗议起来。

果然,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受伤之后还是会饥饿。

里衣沾了血污已经不能再穿,他直接披上外袍,翻身下床,想要出门去找找有没什么东西可供果腹。

才刚绕出屏风,他就看见烛台之下摆着个漂亮的螺钿食盒。盒盖半开着,里头放着几样精致的素点。

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练朱弦坐下来细细品尝。中原的糕点不如五仙教的馥郁浓烈,但是清淡似乎也有清淡的韵味。若有若无,含蓄隽永。

倒有点像是当年小华分给他们的那一小块桂花糕。

练朱弦一口气吃了四五块糕点,又从乾坤囊里取出个小匣子,将余下的全都装了进去。

解决完了腹中饥渴,人就变得从容起来。闲来无事,练朱弦决定去院子外面走动走动,一则月色皎洁,可以找个开阔地点打坐调息,若是途中遇上凤章君,还能聊上几句。

思及至此,他便整整衣冠,出门穿过了漆黑寂静的小院。却没料到才刚推开院门,迎面就吹来了一阵阴风,冷得他一连打了几个寒噤。

不对劲。

练朱弦立刻驻步在门檐下。他感觉自己正在被人注视着。

可四周明明空无一人。

虽然他还是头一遭在云苍峰上遇见这种情况,但在南诏,这种状况却并不陌生。

是鬼。有鬼魂正盯着他。

云苍峰乃是名门清净之地,正常情况下,山外的游魂野鬼是不可能游荡进来的。

而这也就是说,此刻紧紧盯着练朱弦的这个鬼,多半是死在了云苍峰上——而且还刚死没有多久。

莫非是他?

心念一动,练朱弦立刻转身回到院子里,从石桌上的茶盘里随手拿起了一个茶杯。

然后他从怀里取出一枚竹筒,打开盖子,召唤出一只金色甲背的小蜘蛛,落在杯沿上。

茶杯并不大,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小蜘蛛就在茶杯口上织出了一张精巧的蛛网,映着淡淡的月光。

练朱弦低头在小蜘蛛的背上亲吻一记,将它放回竹筒。而后咬破指尖,在蛛网上挤落了一滴鲜血。

“以血为贡,请亡魂指路。”

话音刚落,只见那一滴血珠竟开始在光滑的蜘蛛网上滑动。练朱弦托着茶杯,一路跟追着血珠的方向前进,不知不觉间穿过了一片僻静的竹林,又经过了几处宫观,走着走着,居然来到了山崖边。

眼下大约是亥时,积攒了一天的湿润雾岚已经从山脚升腾到了山峰。隔着渺渺茫茫的水雾,练朱弦隐约看见悬崖之外大约十多丈远处兀立着一支细小的孤峰,峰顶修筑着一座小楼,宛若空中楼阁。

蛛网上的血珠还在指引着练朱弦朝小楼走去,却有人轻声将他叫住了。

“脚下留神。”

迷雾深浓,直到这时练朱弦才发现凤章君已经站在了自己身旁。

“你也找过来了。”凤章君看了一眼练朱弦手上的蛛网。

而练朱弦则看见了凤章君手上的凤阙剑——搜魂的符印还在隐隐发着亮光。

“是不是感应到了怀远?”练朱弦问得直截了当。

“是。”凤章君干脆地点了点头。

练朱弦又问:“是云苍对他的处罚?”

凤章君摇头:“云苍从不杀戮门下弟子。”

说罢,只见他一挥衣袖,手中一张璎珞符纸飞出,竟幻化为一座悬桥,架在了悬崖与孤峰小楼之间。

“你,要带我进楼?”练朱弦诧异,“这难道不是你们云苍的内务?”

凤章君往桥上走了两步,回头看着他:“你想还是不想知道?”

“……想。”练朱弦紧走两步,跟上了凤章君的步伐。

————

及至到了近前,练朱弦才看孤峰上的小楼前立着几名云苍守卫。他们见到凤章君便立刻低头行礼。凤章君依旧不做任何解释,径直带着练朱弦进了小楼。

在五仙教这些年,练朱弦也曾走访过南诏的几处监牢。他原以为小楼内部应当也如同牢狱一般,少不了囚笼、刑具以及肮脏的囚犯。然而直到亲眼目睹,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些离谱。

这里远比南诏的牢狱要整洁体面许多,甚至更像是普通的逆旅客房。只不过每一扇门都是铁质的,且牢牢闭锁着,每隔十来步就有人把守。

从凤章君为数不多的只言片语中,练朱弦得知小楼的正式名称叫做“思过楼”,乃是云苍派为过失弟子提供的面壁自新场所。他也是刚刚才了解到,离开旧经楼之后,怀远便被带进了这里——但是等待着他的显然并不是什么悔过自新的机会。

凤章向一名云苍守卫低语了几句,后者立刻领着他们一路向前,在走廊尽头走下一串台阶,打开了一间地下室。

在这里,他们终于见到了要找的人。

地下室里空荡荡的,一览无余。唯有角落里一卷竹席,裹着瘦小的身躯,只露出一双血肉模糊的脚底。脚边上还有一个粗粝的大陶罐。

守卫低声解释说,怀远死得太过突然,尚未来得及准备棺木。但是采办的消息已经通知下去,最快明日就可以入殓。

“他是怎么死的?”凤章君问。

守卫看了一眼练朱弦,但还是如实禀告:“具体死因尚且不知。大约一个时辰之前,外面有人将这个陶罐送入他的房间。过不了多久,就发现他死了。”

独自一人,看起来像是自杀。至于自杀动机,应当就在陶罐当中——练朱弦正思忖,凤章君已经将守卫打发走,又两三步来到了怀远的尸体前,掀开竹席。

没有错的,这就是昨日练朱弦在山门殿外见过的那个独臂人。依旧脏乱不堪的外表,甚至还半睁着眼眸,只是彻彻底底地安静了,再无法做一丝一毫的疯狂。

凤章君俯身伸手,在他的嘴角边抹了一记,有灰白色的粉末。

与此同时,练朱弦已经打开了那个神秘的陶罐。

“是骨灰。”凤章君连看都没看就给出了正确答案,“他们把曾善一把火烧了,然后把骨灰拿给怀远看。”

这下就连练朱弦也哑然了。他重新合上陶罐,然后同样来到怀远的尸体旁,先是看了看怀远不知为何鲜血淋漓的右手,然后掀开他那身早已经污脏不堪的外袍,在腹部找到了一个血窟窿。

怀远的内丹依旧在他的身体里,黯淡的如同一颗鱼目。毕竟没有哪个活人能够亲手将自己的内丹剖出来送给别人,更不用说让一堆骨灰死而复生。

“真是彻头彻尾的疯了……”练朱弦不禁感叹。

凤章君伸手为怀远合上眼睛,然后扭头看向练朱弦,仿佛在问他接下来准备如何。

稍作思忖,练朱弦问他:“你想不想知道当年的那些前因后果。”

凤章君已经猜到了他的打算:“你准备用‘香窥’?”

练朱弦点了点头。其实白天返回画境时,除了更换衣物之外,他还特意准备了一份香窥所需的材料。却没料到这么快就能够派上用处。

取得了凤章君的首肯之后,练朱弦迅速准备施咒。

他首先点燃一堆特殊的混合香料,让香气沁染整座地下室。同时,又取出一枚极其细巧的银色小刀,撑开怀远的眼皮,在眼球后方剐下了一小块肉丢入研钵,再投入符纸,用火折子点燃。

空气中短暂地弥漫起了一股令人不安的焦香,研钵内的物体很快变成了一抹焦炭。练朱弦将焦炭捣碎,再加入各种五仙教秘制的香料,最终混合出一种灰白色绵密的香粉。

他将香粉压入符咒形状的白银模具之中,脱模之后便形成了符咒形状的香篆。

“要开始了。”他提醒凤章君。

两个人在怀远的尸体旁相对而坐。练朱弦让凤章君先闭上眼睛,然后主动捉住了他的手。

“香窥的世界很大,你初来乍到,一定要小心,千万别走散了。”

练朱弦的指尖在洞壁上轻轻一抹,一层黑灰,说明有人频繁地打着火把经过这里。地上还有一些被折断的石钟乳碎片,断口雪白,应该是最近这几天才脱落的。

机关的传说似乎是事实——沿途有好几处洞壁上留有暗器机括,头顶的石钟乳之间也藏着不易被发觉的冷箭;不过全都锈迹斑斑,像是古战场上的枯骨。

保险起见,凤章君还是捣毁了所有的机关,这对于凤阙剑而言不过只是小事一桩。

跟在后头的练朱弦闲来无事,目光逡巡几下,又落回到了那个宽厚的脊背上。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叫做阿华的少年,也是如此义无反顾地站在自己的身前。

过去与未来在这昏暗的洞穴里交叠,一切都似真而非真。练朱弦忽然很想伸手去抓住那片在自己眼前摇摆的月白色衣袖,抓住那个离他如此之近,又似乎很远的故人。

却在这时,凤章君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两人四目缓缓相交,静默片刻。

“听见没有。”凤章君指出了一个大概的方向。

练朱弦这才开始留意,远处的确隐隐传来哗哗的水流之声。

“是瀑布。我们沿着山体转到瀑布附近来了。”

果不其然,沿着洞穴又走了四五十步,越来越潮湿。绕过一个弯,前方有了微光,只见一个半人来高的洞口,完全被瀑布覆盖住了。唯有一旁的洞壁上依稀刻有“琅嬛”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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