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凉州往南,气候渐渐不再那么寒冷,春意愈发的显露了出来。
许小闲的队伍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因为那道旨意里没有要求他抵达上京的时间。
他觉得自己应该在这河坎上多呆一些时日,到了京都,就算是过河了,作为一枚卒子,那就意味着没有回头路了。
中间的一辆马车里。
许小闲邀请了罗舒然同乘,此刻他正看着手里的一本小册子,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罗舒然写下的关于大辰门阀和京都权贵的一些人和一些事。
“你在京都呆了多久?”
许小闲看完了这本小册子,心里对罗舒然这厮是有些佩服的,因为这里面居然还有一些难以置信的隐私——
比如京都的那位大地主,也就是大辰六大家之一的梅氏家主梅舒然居然在五十高龄时候有了一位私生子!
而今梅舒然六十有五,那位私生子也长到了十五岁,他不姓梅,而是姓皮。
这小子写的有鼻子有眼的,实在令人不得不信,比如他在这册子里写到这位姓皮的少年自幼寄养在泉州。
梅舒然为了这个私生子,他一掷千金在泉州城修建了一处府邸,名为静安府,这府邸送给了收养他那私生子的那户姓皮的人家,他给这私生子取名为皮德辉。
甚至罗舒然这厮还备注了德辉这个名字的来源——《礼记、乐记》有云‘故德辉动于内,而民莫不承听’,如果这是真的,显然这位梅舒然心里有着远大理想和抱负的。
“回许爵爷,小人在京都呆了足足五年!”
许小闲扬了扬手里的这小册子,笑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些秘闻?比如这位梅舒然的私生子的事情?”
罗舒然咧嘴一笑,“爵爷,这其实不是什么秘闻,因为就在前岁仲夏时候,梅舒然就派人去了泉州港,将他那私生子给接回了京都。”
“……以前为什么不直接放在京都养大?”
“因为这位梅老先生有些惧内,前岁春,一直压着他的那位原配正房死了,正房主母还未曾入土,他就派了人去了泉州港接回了皮德辉,这小子就在长安书院就读,所以上京城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事。”
原来如此,许小闲恍然大悟,看来还是自己偏居于北境之地寡闻了。
“既然这样,为啥没有认祖归宗?”
“那小子性子倔强,似乎、似乎和他的这个富贵老爹不太对付,死活不愿意认,所以至今依旧姓皮。”
许小闲点了点头,没有再去纠结这件事,不过他记住了这个私生子的名字,寻思说不定到了京都之后能有点作用。
“我现在大致知道你为何那几年在京都屡试不第的缘由了,”许小闲合上了小册子,看着一脸尴尬的罗舒然,又笑道:“不过这也是知识的一部分,你做得很好,你在京都还有哪些同窗故旧?”
“江南四大才子……当然,在爵爷您的面前哪里敢自称一声才子……另外三个而今依旧在京都,若是爵爷您到了京都有兴趣见见他们,小人定然召集他们前来。”
“至于同窗,小人去的那凉浥县实在有些偏远,许多同窗都失去了消息,无法肯定他们还在不在京都。”
“不过右相姜上游的那位公子姜之涯定然是在京都的,他是那一科的状元,直接在京都补了个缺,在京兆府任了个正六品的司法参军事。”
“哎……”罗舒然一声叹息:“朝中有人好做官啊,人家上任非但就在京都不说,还直接从正六品起步……京兆府的司法参军事可比地方的高了一级!哪里像我这样的,从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做起,要想入那庙堂之上……”
罗舒然望向了窗外高远的天空,扬了扬眉儿,自嘲一笑:“奋斗一辈子,恐怕也难以踏入那庙堂的门槛,而姜之涯那小子,恐怕要不了多少年就会进入六部之中了。”
“这么想当官?”
“十余年寒窗苦读,不就为了当官、当大官么?小人可不敢和爵爷您去比那气运福气,小人家里虽然也是江南二流商贾,要说银子倒是不缺的,可家父对小人是寄予了厚望的,我那父亲对六大世家的门楣可是羡慕得紧啊!”
许小闲不置可否,毕竟在这样的世道里,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本就是圣人言,本就是所有人的崇高追求。
随后许小闲向罗舒然问起了关于京都的一些事,比如九曲池的文峰阁和忠义祠,比如凤凰台和朱雀大道,也比如长安城的皇城、宫城、禁苑以及二市一百零八坊等等。
罗舒然花了足足三个时辰,甚至还画出了一张长安城的草图之后,许小闲才再一次确定这个长安和自己前世的那个长安是不一样的。
所以不仅仅是朝代不同,整个地里环境也有着诸多的差异。
这让许小闲的心里有些失落,毕竟此前他还憧憬着能够见识到如大唐盛世时候的繁华长安。
“整个长安,以朱雀大街为界分为了东西两个部分。”
罗灿灿手指头落在这张草图上,向许小闲又详细的说道:“东部隶属于塑方县,就是中都侯府谢荣光驻守之处,这里有五十三坊。”
“西边隶属于长安县,有五十五坊,共一百零八坊,据说对应着天上的一百零八星曜。”
“至于两市,便是西市和东市,这两处地方是长安城的商贸之地,这里商贾云集,邸店林立,也有许多别的国家的商人在此经商,有许多的稀奇玩意儿售卖,比如云国的胡椒、漠国的霜糖、景国的琉璃等等等等。”
“这些东西都很贵,但京都有钱人家也极多,所以哪怕咱们在和漠国打仗,也依旧有源源不断的漠国商队前来。”
许小闲仔细的听着,这些东西在他的脑子里有了个初步的印象,如此去了京都之后便不会再两眼一抹黑了。
“长安书院在哪里?”
“就在这,外郭城的旧雨坊……一座书院就是一座坊!背靠永安渠,面朝文昌庙,据说文气极佳,乃是文昌星君恩泽之处。”
许小闲将这张地图收了起来,抬眼才发现天色将晚,车队正好停了下来。
来福打马而来,在车窗外对许小闲抱拳问了一句:“少爷,前面就是画屏关,这一道关隘听说长约三十里地,小人以为连夜赶过去不太妥当,莫如就在这里歇息一晚如何?”
画屏关?
许小闲蹙眉沉吟片刻:
“好,把杨小树给少爷我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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