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傍晚。
在景国京都平阳屹立三百多年的大元帅府,被来自大辰的摄政王许小闲破了一扇门,斩了一地花,还拆了一栋楼。
元帅大道东的那些街坊们自然只知道那扇代表着大元帅府脸面的门破了,却不知道在那府中还发生了那么多的事。
他们本以为单凭那扇门破了,那个看上去人畜无害还很是俊朗的异国少年定会成为怀府那些石榴花的养料,却没料到在一炷香的功夫之后,那少年居然带着他的人施施然走了出来。
身上未见血迹,甚至衣衫依旧整洁。
那少年的脸上也未见惶恐,甚至依旧带着那抹淡然的笑容。
大元帅府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客气了?
没有人知道。
但所有人再看向许小闲的眼光便充满了敬仰——
毕竟这种三百多年来都无人敢做的事这个少年当真做了,不但做了还全身而退,这便意味着大元帅给足了这位少年的面子。
这也意味着这个少年和五公主景蓁蓁之间的事绝非空穴来风!
他即将成为皇帝的女婿。
那么大元帅府就只能咽下这口气。
没有人料到大元帅怀叔稷在那一刻动了杀意。
当那些花被斩落的时候,怀叔稷终究不想再顾全大局。
若是他当真杀了许小闲,这局棋将大白于天下,大元帅府将无须再如往日那般韬光养晦,大元帅府将露出他藏了若干年的刀。
至于借许云楼的刀……
能借自然是好的,若是真不能借,那又如何!
可怀叔稷没有料到帝奴剑会落下来,更没有料到皇上居然也来了。
皇上恰好在这个时间来了,这事情在怀叔稷看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另外皇上的那些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假,但无论真假,这局棋就又变成了暗棋,那些刀就只能再藏藏,毕竟现在太仓促了一些,毕竟自己的长子怀柔还在刑部大牢里。
许小闲劈了那栋楼,他不知道怀叔稷因此向皇上提了一个请求——怀柔之过,能否罢其官职回怀府思过?
终究是少年心性。
只求自己顺心,却不以大局为重!
景皇碍于此,只有答应。
在许小闲前脚离开怀府大门的时候,怀府的后门也走出来了一个人。
他便是诸葛先生。
他在走出那后门的时候转身看了看这处宏伟的府邸,捋着长须微微一笑,嘀咕了一句:“这混小子,坏了你爹的大计!”
……
……
皇宫,五公主府。
一轮圆月已经升起,将那银辉洒落在了那方荷塘里,也洒落在了景文睿和景蓁蓁兄妹二人的脸上。
景文睿的脸上带着一丝后怕,其一是许小闲在小角楼巷子遇袭一事,其二便是许小闲此刻说起的在大元帅府里干的那事。
“……我实在难以明白怀叔稷为什么要选择在这样的一个日子向你动手!”
“但我真的很佩服你!”
景文睿拍了拍许小闲的肩膀,极为认真的说道:“我早就看不惯怀府的那些狗屁石榴花了,可我哪怕成了太子,我依旧不敢如你这般去将他怀府的那些石榴花砍上一刀。”
“你大致不明白那些石榴花对怀叔稷意味着什么,父皇曾经对我说过,要激怒怀叔稷很容易,但问题就在于激怒了他的后果……”
“皇室都会顾及大元帅可能对景国造出的动荡,你小子居然做了这件事还能全身而退!”
“劈得好!”
“这一刀倒是将你和蓁蓁这件事劈在了明处,父皇既然说了这样的话,那你和蓁蓁之间将再无阻碍。但是……!”
景文睿话锋陡然一转,他依旧看着许小闲,语气也变得沉重了起来:
“接下来你在景国的每一天,恐怕都会有意外!”
景蓁蓁一听顿时紧张,却豁然站了起来,她那双美目一瞪:“怎么?莫非他怀叔稷还敢公然造反不成?”
“若是这样,本公主就亲自去大闹怀府,亲手去斩了他的那些石榴花,我倒要看看他怀叔稷敢把本公主怎样!”
景文睿看向了景蓁蓁,“你可别瞎掺和,既然父皇出现在了怀府,既然父皇说了那番话……这或者是因为怀叔稷显露出来的大宗师的秘密,既然他能将这事藏得如此之深,那么别的事呢?”
“父皇这是在安抚怀叔稷,但同时父皇也有了杀怀叔稷之心。”
“所以现在无论是你还是我,对于怀府之事,最好都不闻不问,一切自有父皇处理。”
许小闲对于景文睿的这番分析颇为赞同,现在质子府的那把火已经烧了,五皇子唐不归已经离开了平阳城,自己呆在这平阳城中不过是做一些表明功夫罢了。
原本倒是没什么,但现在招惹上了怀叔稷——
他大宗师的身份既然已经暴露,他会不会因此再无所顾忌呢?
若是他真要杀自己,在这平阳城中还真没什么难度。
所以自己最好是趁着这一机会溜之大吉为妙。
理由是充分的,毕竟招惹上的景国堂堂大元帅,自己因此而逃,那五皇子的骨灰不要也说的过去。
最多背一个胆小怕事的骂名罢了。
在性命和骂名面前,许小闲显然会选择前者。
“我想,我得走了。”
景蓁蓁一怔,“啥时候走?”
“现在!”
“……他不敢拿你做什么。”
“可万一他真做点什么呢?我虽然是大辰的摄政王,可他是景国的大元帅,在他眼里,我并没有他的那些石榴花金贵。”
景蓁蓁不再言语,她看向了景文睿。
景文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却问了一句:“那明日徽山书院的文会……?”
“文会终究没有我的命重要,要不这样,我写一首诗,明儿晚上你派人送去。”
“好!”
片刻,敛秋取来了笔墨纸砚,许小闲凝神,提笔,在那张纸上写下了一首词。
景文睿看着这首词惊诧了许久。
景蓁蓁此刻却没有这个雅兴,她忽然说道:“我和你一起走!”
“私奔?”
景蓁蓁脸儿一红,“私奔又如何?”
“这样不好,对你的名声不好!”
“你在这里等我,最迟不过明年,我会按照你们景国的习俗来明媒正娶。”
景蓁蓁顿时眼眶一红,她垂下了头,一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明年……现在才六月十五。”
许小闲牵起了景蓁蓁的手,望向了那月下荷塘,“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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