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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元夜生变(1 / 1)

虽说不知道花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长乐也不催促,反正她也没什么急事,于是干脆坐回原位,歪着脑袋与花枝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花浅瞥了长乐一眼,有些心急。她其实是想让长乐先上去,方才她看见薛柒,不知道薛纪年有没有来,花浅有心想等一等看。

不过看长乐这四平八稳的样子,估计是不等着她一起是不会先走的。

正考虑着找个什么借口让长乐先上,却听不远处传来嘈杂声。

花浅和长乐齐齐抬头,只见安平公主坐着步辇晃晃悠悠的过来,很快来到面前。

安平公主本是懒洋洋的模样,一瞧见她两人,猛的坐直。

长乐也一样,忽的站起,脸色黑沉,两人一站一坐,姿势全开,跟即将下场的斗鸡似的。

不是吧?又要打?花浅悄悄后退一步。

谁知安平仅是冷哼一声,看着两姐妹,眼底闪过一丝讥诮与不屑,由侍女扶着走下步辇,走向长乐,在长乐越来越黑的脸色中,直接越过她,往摘月宫而去。

花浅:“……”

长乐:“……”

即便安平一句话也没说,但是长乐依旧从她方才的神情里看出满满的鄙视。

有一种人,即便不说话,仅仅是站在那里,也能让人忍不住的手痒,抓心挠肝的恨不得捶死她。

长乐就非常痒!

这贱人,敢鄙视她?!

长乐豁的跳起,伸手就朝安平后脑勺劈去,挖不出你的眼珠子也要打得你脑震荡!

花浅心头一跳,眼疾手快的一把拽住她。

“你干什么?”

“皇姐你放开过我。”

花浅低声劝阻:“你别乱来,今日是除夕,大闹起来母后不会放过我们。”

长乐被花浅半抱着腰,犹不甘心的瞪着越走越远的安平:“可你看她那什么德性!我忍不住。”

“忍不住也要忍,方才一路上你不是说了,咱们凡事要商量,要想好退路。你现在要是闹起来,咱们能往哪里退?”

这话长乐觉得有理,她安静了下来,轻轻推了推花浅,让她松开自己,才理理衣饰,愤愤道:“皇姐,你说得没错。我决定了,一会儿宫宴结束后我就跟你回去,咱俩今晚就商量商量,明儿是开年,新年新气象,给她来个开门红。看我怎么收拾她!”

花浅:“……”

对于长乐公主这样说风是雨的性子,花浅实属无奈。

可不答应也不行,这人执着得很,只得半愣半可的哼哼两声,算是应允她的提议。

长乐公主方才心满意足的挽着花浅,两人一同往摘月宫而去。

待这姐妹俩气喘吁吁的爬到顶时,摘月宫上面已是人满为患,各宫嫔妾小主围坐一块,切切私喃好不热闹。

花浅一眼就看到薛纪年。

一袭深红绣暗纹袍子,戴着黑色的官帽,两根长长帽缨安静的垂在身前,即使静静地坐在那里,也是丰姿奇秀神韵独超,却又不给人一种夺目的感觉,很恰当的隐在满室天贵里。

至于她为何一眼就发现他,大约是因为这满室的勋贵中,只有他是她真正的主子。

忧愁,红包都不给一个。

薛纪年坐在离皇帝较远的位置,他也看到了花浅,却又像什么都没见到,目光平静的移到她身边的长乐身上。

他的身旁坐着怀王庶长子殷子商。

其实花浅是有些疑惑的,说是家宴,怎会有外臣在场?不过在看到薛纪年身上那身官服后,又明白过来。

东厂提督,即便再位高权重,终究与普通朝臣不同。

在天家的眼里,依旧是个奴才。

只不过与宫里的太监略有不同,一个是内侍,一个是外放,都只是下贱奴才。

这么一想,花浅又有点同情薛纪年。

因为两姐妹来得迟,好位置都被大家抢光了,在场所剩几个都是偏旮旯角的地方。

所谓好位置,就是离帝后近的位置。特别是皇帝,能够近一尺绝不近一寸,他目光要是往哪个女人身上多停三秒,其他女人今晚回去八成都得睡不着。

长乐四下一扫,就看见安平正看笑话般的看着她。

呵,长乐公主是那么好被看笑话的?

她瞬间如即将上战场的母鸡般,坚起全身羽翎,哼了一声,脚步一转,抬头挺胸,径直往温皇后走去。

因为摘月宫地方太小,众人呈环形跪坐着;还是因为地方小,一个大环还不行,以帝后为点,两边各呈三个半环。

虽说皇后身边没什么位置,但架不住长乐公主撒两句女儿娇,宣统皇帝首先就没扛住,命人又添了个锦团,让长乐挤在温皇后的下首。

落坐以后,长乐挑衅的抛了个眼风给安平,满意的看到对方被气狠的脸。

被遗落原地的花浅:“……”

她也发现安平公主在看好戏,不过长乐突然这么闷声不响的接招,花浅一时没跟上节奏,以致长乐都快走到温皇后身旁,她才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也没用啊,她总不能跟着长乐也往温皇后身边挤吧。

莫说温皇后身边已无位置,便是有,她也不敢凑上去。

看温皇后的神色,她要是也学长乐,八成会被她扔墙角去。

她四处一看,所剩位置也不多了,也不知道薛纪年前头那个位置为什么空着,花浅干脆坐了上去。

坐下之时,为了避嫌,她连对薛纪年一个眼神都欠奉。

不动声色的薛提督几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本来按理花浅是要对殷子商道个安好,说到这个殷子商,那日她听长乐公主提起过,论辈份,她还得称他叔。

看着殷子商风华正茂的那张脸,喊他一声叔,花浅实在难以启齿。

干脆也当没看见。

坐下后花浅好奇的张望了四周,虽说没看到薛柒,但她几乎百分百肯定,薛柒一定把她和长乐一路上的对话一字不差的传给薛纪年。

说不定连长乐栽下步辇的姿势都描绘的透彻。

想起那晚薛纪年的保证,原来给长乐使个小绊就是报复啊?

这么一看,薛纪年还有几分可爱。

宴会肯定离不开歌舞,一群穿的极少的宫女在中间的方台上跳起来,水袖长舞身姿曼妙,花浅看着都替她们觉得冷。

摘月宫是整个皇宫最高的地方,站在上头,上上京的繁华一揽眼底。

站在观星台上,看着脚底的万家灯火,让人有种豪情顿生激情万丈的满足感。

但皇帝陛下大约忘了,这地头除了视觉效果很满足,风力的劲道也让人很满足。

一级风低三度,不知道几级的北风在南北通透的摘月宫自由奔放,惹得后宫一众娇花面如菜色苦不堪言。

尽管穿的不少,但禁不住狂风肆虐,一个个虽然腮红描眉样样没落,但被风一吹,再好的腮红都遮不住脸上的苍白,白里还带着青。

偏偏她们为了喜庆,个个涂了大红唇脂。于是在惨白脸色的对比下,更是红的惊心动魄,大晚上的,瞧得人发慌。

宣统皇帝也有些慌,可谁让这地头是他选的,这帮女人也是他选的,就算再令人胆寒,也得咬牙坚持下去。妙笔阁

天越来越黑,四周的柱子上都依次亮起宫灯,随着风势飘飘荡荡,吹的灯火明明灭灭,跟要闹鬼似的。

在这样的环境下,谁会安心看歌舞,估计除了个别心思在龙床的女人之外,其他众人,无不是在默默祈祷时间快快过,好早些各回各宫,各睡各床。

至于桌上的吃食,呵呵,谁也没有动。

花浅伸手试了试,冻手的很。

她悄悄往怀里摸了摸,汤婆子和点心都是热的。

四下一打眼,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快速的摸出一块点心往嘴里一塞,低下头假装整理衣饰,快速的嚼动。

嚼着嚼着,忽听身后一声极轻的叮当声,花浅下意识往后一瞧,便见薛纪年的小瓷盏掉在案下,此时正打着旋。

她目光微讶的往上一抬,便与薛纪年直直看过来的目光对上了。花浅惊得一时忘了嘴里还在吃东西,微微张着,几点碎屑便掉了出来,然后她看见薛纪年挑了挑眉。

工作之际偷吃零食,还被上司逮个正着。

此情此景,再吃独食就罪大恶极了。

花浅嘴巴一抹,飞速扫了眼四下,手往后一伸,借着衣袖遮挡,将薛纪年的小瓷盏拾了起来。

若是平日,这么多双眼睛中,花浅再胆大也不敢使小动作。

不过今日不同往日,如今大家明面上的目光都在皇帝身上,实际注意力都在自个儿身上,这么大冷天,要控制好身体颤抖幅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满脑子的思想都在自家那张大床上,哪管得着她人在桌底下的小举动。

不过花浅还是不敢大意,她目光四游,身体不动,手却悄悄往后探去。她不得不庆幸摘月宫地皮小,大家不得不挤坐一起,若换成是御极台,她哪怕是手长的跟猿猴似的也摸不到薛纪年一片衣角。

薛纪年看着正中的歌舞,仿佛入定一般。忽觉衣角一动,他不动声色的微微低眼,看见矮桌脚处一个小小的油纸包。

他微微勾唇,目光如常,伸手一勾,直接勾进袖里。

殷子商执着酒杯,慢慢的品尝着。这是宫庭珍藏,果然名不虚传。

尝着尝着,目光在某处顿住,借着地理之便,将花浅那自认隐蔽的贿赂手段尽收眼底。他本以为,这是长宁公主特意的讨好,可当他看见薛纪年面不改色的收下点心,殷子商惊讶了。

察觉到薛纪年似有若无的往他这里看来,殷子商略提酒盏,借着品酒之势,若无其事的将目光转向场中,心里却很震惊,以温皇后和皇贵妃的关系,这两人……

场上,娇滴滴的皇贵妃略略倚向宣统皇帝,尽管冻得脸色青白,依旧肆无忌惮的与宣统皇帝欢声调笑。

殷子商看向皇贵妃柳如月的目光带上一丝怜悯,这个女人还不知道,过了今夜,一切都将改变……

一曲歌舞完毕,大家开始推杯换盏联络感情,虽然菜都结冰了,但不妨碍大家表面上的团结友爱,互相敬酒互说祝词。

这些人平日里斗得你死我活,场面上却个个都是好手。嘴里说着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心里八成想着对方最好明天就送葬。

宫里的女人向来善长粉饰太平。

薛纪年表情平静,心里却止不住的厌恶。

面上看不出任何,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底的想法。他目光淡淡的扫了眼主桌上的皇贵妃,最后落在正靠着温皇后撒娇的长乐公主身上,眼底愈沉。

因着大家开始散漫,花浅乘此机会,飞快的回头跟薛纪年低声道:“快吃,冷了就不好吃了。”

虽然她动作很快,说得也很快,薛纪年还是完整的听明白,因为明白,所以方才紧绷的情绪微微一松,他伸手捏了捏那块还有些微温的点心,目光柔柔落在花浅背上。

不管天气如何,今日是皇帝作东,众人哪怕冻得鼻涕泡都要冒出来,依旧不得不装出一副深受皇恩尽兴非常的模样。

宣统皇帝估计也冻的够呛,但谁让点子是他想出来的,为了九五至尊的脸面,冻也要冻到宴会结束。

话虽如此,身体却很诚实,说着说着,就与皇贵妃越挨越近。于是,温皇后的脸色就更差了,青里透着紫,白中带着黑,在灯光明灭的映衬下,远远瞧去,跟个老妖似的。

花浅心里格噔一下,总感觉今晚要出事。

歌女依旧咦咦呀呀,琴师依旧叮叮咚咚,谁也没有注意,在这一片歌舞升平中,谁的杯子落在地上,在白玉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

变故骤起!

只见原先好端端守在墙头的几个侍卫忽然拔出配刀,反手就抹了同伴脖子。

冻得不轻依旧醉生梦死的天家贵眷在一瞬间的静谥后,发出冲天的尖叫!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声震四野。

花浅眼疾手快,长袖一盖脑袋,闭眼往后一翻,直接翻进薛纪年怀里,直接将他扑倒在地,乘着桌飞椅倒之际,抱着他就地一滚,直接滚到后头巨大的圆柱后。

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看得薛纪年难得没有反应。

这根蟠龙圆柱足有三四人合围之宽,花浅紧紧的拉住薛纪年的手臂,冷静的探头观察场上情形。

只见那几个反叛侍卫像疯狗一样冲进人群里,见人就杀,专砍皇家中人。

当然,就目前场合,他们也没得挑,在场的除了奴才就是主子,费尽心思砍个奴才他们也犯不着。

一时之间鲜血四溅尸横遍地,有如修罗地狱。

这些后宫主子平日虽然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谁手上没个一两条人命,但吩咐人弄死和亲眼目睹是两码事,况且,现在被当肉猪捅的人是她们,搁谁都受不住。

有几个竟然当场昏倒了。

这种场景下昏倒有利有弊。两眼一翻,的确眼不见为净。弊端就是,万一己方人马抵挡不住撒腿逃跑时,多半也顾不上你,说不定还要被踩几脚。当然,也有可能刺客也顾不上你。

行刺也是需要大精力的,一片兵慌马乱中,没几个人会抽空去捅“尸体”几刀。

玉贵人就昏得很好,整个人直接滑在桌底,不像淑妃那样,傻不拉叽的往皇帝跟前凑,被冲在最前头的一个刺客给拦腰一砍,上下半身差点兵分两路,死得彻彻底底。

花浅一边观察,一边安慰薛纪年:“相公别怕,我会保护你。”

“保护我?”

“嗯。”她紧紧的抱着他的手臂,他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抖。

“你很怕?”

废话,那些刺客砍人跟切菜似的,一刀一个,谁不怕?

花浅真是万般后悔,早知道,今早出门十香散就背个一整包了。

她仰头,低低说道:“不怕,只要相公没事,我就不怕。”

薛纪年一怔,随即微微一笑,他伸手轻轻在花浅脸上捏了捏:“好姑娘。”

花浅震惊在对方亲昵的举动中,薛纪年偶尔会笑,但总是笑得人心惊肉跳,不像现在,她竟从他眼里看出一丝温柔。

他拍拍她的肩膀,然后站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

薛纪年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轻柔:“杀人。”

花浅:“……”

话落,豁然侧身闪过一剑,单手一捏,两指夹住剑刃,在花浅震惊的目光中,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将对方勾到面前,下一刻单掌扣脖。

“你……”只听喀啦一声,那刺客的脖子以不正常的姿势歪向一旁。

身后风声骤急,薛纪年身姿飘忽,扣住对方凌利的长刀,手腕一翻砍回对方脖子上,力道之大,让那人不由自主的跟着刀势转了半个圈,血雾喷洒,一声不响的倒在地上。

至死,那人眼睛都瞪得大大,充满不可置信。

薛纪年目光极快的从他尸体上扫过,眼底一片冰冷,他微微侧头,向蹲在脚边跟个傻子似的仰望着他的花浅道:“躲好,别乱动!”

随即眼睛一眯,身如闪电,瞬间加入已经乱成一团的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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