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相当窝火。
当然,他不是生气自己未查清事情的来胧去脉就胡乱想当红娘,而是生气温皇后的不实信息。要不是她跟他说沈夜与长宁有情,他也不会脑子发热的当众给臣子指婚,结果还指出个抗旨不遵来,想到这,对温皇后的不满又加深几分。
一路火花带闪电的离开御极台,穿过御花园的时候宣统皇帝忽然顿脚:今日原是孟昭仪的生辰宴,若非方才那出闹剧,此刻他定然还在御极台与群臣饮酒作乐君臣同欢,他的爱妃也定然依偎在他身旁你侬我侬忒煞情多。
眼下这般令人胸闷气喘让人抓狂的情景,怕不是温婉故意的吧?
她就是见不得他对其他女人好!这个妒妇!
一想到这个可能,宣统皇帝更生气了!
他犹如困兽一般背着手在御花园里来回转,笼在袖子时越握越紧。以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明明已经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她还有什么不满足!
她怕是以为这个天下是她温家的天下!
孟芸不发一言的站在一旁,看着宣统皇帝来来回回的踱步,脸色越来越沉。直到最后帝王眼神中闪过浓烈的杀气,她才弱弱的开口:“陛下~”
宣统皇帝脚步一顿,他差点忘了身边还站着个人。想到此,他脸色顿时缓和:“你怎么跟过来了?”
孟芸一脸关切的上前:“陛下那般离开,臣妾不放心。”她柔柔的拉住宣统皇帝,将自己凑进他怀里:“陛下莫气,气坏了身子,臣妾和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可如何是好。”
“朕没事,倒是你委屈了。今日乃是你的生辰宴,却被无端搅和。”
“一个小小的生辰宴不重要,只要有陛下在身边,臣妾就很欢欣,日日都如过生辰宴。”
宣统皇帝环着她,宽慰的一手拍了拍她的背,道:“你啊,就是心宽,什么都不争……唉,若是宫里人人都如你这般,朕也不用这么烦心。”
想起当初被温皇后赶走至今毫无音讯的白光月年青蓉,宣统皇帝的这声叹息便又加了几分真意。
“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合欢宫歇歇,待过些时侯,朕再替你补过一次生辰宴。”
孟芸心头一喜,脸上却是贤惠无比:“臣妾先谢过陛下,只是这宴席多少有些浪费,臣妾心有不安。”
“无妨,这本就是你应得。若非今日长宁这么一闹,你也不至委屈求全。”
皇后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当然这句话他没说出来,倒并不是要给温皇后留点颜面,而是觉得没必要在个妃子面前数落自己的正妻,数落她,便是数落当初娶她之人的眼光。
孟芸扶着腰陪着他说了会话,便有些乏累。
两人又聊了几句,孟芸提议去合欢宫坐坐,宣统皇帝心气犹有不顺,也懒得去想公事,干脆一头扎进温柔乡,享乐再说。
“也好。”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合欢宫。
虽然孟芸怀有身孕,已经不适合侍寝。但这个世上,最是薄情不过帝王,若是十月怀胎而错失了他的宠爱,孟芸怕不得哭死。
是以,就算现在不适合侍寝,她勾也要勾着皇帝时常往合欢宫走,反正侍候人的手段又不只有那一样,只要舍得下脸皮,有啥事办不成!
宣统皇帝很受用!
合欢宫早已不是最初模样,自孟芸入住后,各种精贵物件流水般的进来,大小摆件更是数不胜数。不过这些摆件虽名贵却也占地方,孟芸又不能将它们压箱底,是以只能摆放出来,映得整个合欢宫富贵无双。
宣统皇帝端坐在锦榻上,看着孟芸为他忙前忙后,那身与年清蓉极为相似的神韵让他有些恍神。想到年青蓉,她若还在,必不会如温婉这般给他难堪。那是多好的姑娘,一颦一笑都足以慰贴到他心里。
不得不说,初恋的滤镜力量果然强大,勾得九五至尊亦是心驰神摇。
特别是当身后抚上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纤纤细指一点点爬上他的后脑勺,宣统皇帝头皮一麻,忍不住伸手一把抓住了她。
身后女人顺势环上他肩头,娇柔的嗔道:“陛下~”
鉴于脑中年青蓉的形象太美好,连带着对孟芸又多了几分怜惜,宣统皇帝摸了摸孟芸的手,怜爱道:“如今你怀有身孕,这些事就别做了。”
“臣妾看陛下烦闷,想替陛下按摩一下,松散松散筋骨。”话落,调皮的歪头绕到他身前:“陛下以为是什么?”
这般又娇又媚的样子,哪个男人受得了,宣统皇帝心头的怒火在孟芸三言两语之下,早散得一干二净。
“你啊……”他似无奈又似疼惜的将她抱在怀里。
温馨的拥抱了会,见宣统皇帝的脸色缓了许多,孟芸才娇柔的问道:“陛下今日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指婚这事儿她先前是有听到风声,却并不晓得内里具体情况。她进宫之后,将自己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宣统皇帝身上,对于他的儿女之事,并没太大兴趣关注。直到她怀了身孕,方想起皇帝的这些子女都是她肚子里孩子未来的竞争者,是以才分出几分心神去了解各个王子公主。
宣统皇帝也不避讳,将前段日子温皇后跟他说的话俱都一一道来。想起自己那个弄不清状况还要拖他下水的皇后,宣统皇帝本是平和的心又开始躁动。
将门之女粗心浮气,偏偏心若针眼!若非她当初是由母后认定的正妃,他如何会将未来皇后的宝座让给温婉!
那个女人,根本受不起他的恩德!
想起这个,宣统皇帝又是气怒,突然一掌拍了桌。
孟芸吓了一跳,却还是柔声安慰:“陛下莫气,想来皇后娘娘也并非故意为之。她也只是爱女心切,一心想为替长宁公主找个好人家。沈指挥使能力非凡,又是一表人才,皇后娘娘有意将长宁公主嫁予他,也是情理之中啊。”
“朕倒宁愿她是故意所为,她连自己女儿心里所想都弄不清楚,有何脸面在朕面前替儿女求份好姻缘。”宣统皇帝心气犹不顺,虽然长宁公主不是长在他膝下,但毕竟是皇家中人,他并不反对将长宁公主嫁给沈夜。沈夜是人才,他不介意以姻亲之便将之永远都束于自己掌下。
可这是要建立在两人两情相悦的份上,否则便是怨偶。别说两人以后不会感激他,说不定还会恨上他。今日瞧长宁那激烈的反抗,可想而知对沈夜的冲击有多大,成了亲后,又如何能夫妻和睦举案齐眉?家宅不宁,沈夜又怎么可能安心的依令行事?
都是温婉那个弄不拎清的女人的错!
孟芸垂下眼睫,心里对于温皇后也着实看不上眼,但明面上好听话还得劝着说。
正说着,掌宫梅儿走了进来:“启禀娘娘,各宫娘娘送来的贺礼都已整理完毕,娘娘可要过目?”
见宣统皇帝看过来,孟芸微笑道:“都是后宫姐妹的一份心意,陛下可要瞧瞧?”
宣统皇帝道:“不用,后宫以和为贵,你与她们相处和睦,朕心甚慰。”
“臣妾谨记陛下之言。”孟芸福身行了个礼,又向梅儿道:“都收进库房吧。”
“是。”梅儿应声欲退,忽想起什么,又回身道:“娘娘自宫外带来的包袱还搁在书架上,也要一并收进库房吗?”
孟芸想起那日她去妙华寺,见到青敏师太,师太送给了她一个包裹,言道是她姨娘所留。当然,过程中还有一系列的交谈,不过并不适合皇帝陛下知晓。
但这个包袱却是重中之重,可以说,她此次出宫,便是为了将它拎回来。
孟芸状似无意的唔了声:“拿进来吧。”
又向宣统皇帝道:“都是姨娘的遗物,前几日臣妾身子乏得紧,回宫后便歇了下,这两日一忙便忘了这茬,也不晓得姨娘留了些什么体已。”
梅儿很快拎了个陈旧的包袱进来放在桌上,孟芸边伸手解开边伤感的对宣统皇帝道:“臣妾不知,当年一别竟是生死相错,听青敏师太说,姨娘早就过世了,我竟到今日才知晓。”
说实话,这话是有些绝情的,感情若真的好,又怎么可能对方都过世十几年了而毫无所知?
不过鉴于她之前的生活,死了母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消息闭塞也未尝不会。宣统皇帝便没有再深思。
对于一个徐老半娘留下的死人东西,宣统皇帝半点没有兴致,不过此刻他被温皇后气着的心也没什么心思去别处逛,听得孟芸的话,便也状似有趣的探眼看了过去。
包袱打开,里面也不过寥寥几样首饰,孟芸目光沉重的从那些东西上一扫而过,随手执起一根珠钗,开始声情并茂的背诵薛纪年要求的台词:“青敏师太说,姨母去得早,她却没能照顾好她唯一的孩子,如今见我入宫,便想求着我帮忙寻找一二,陛下可否……”
话未说完,便见宣统皇帝蹭的站起,目光凌厉的盯着她手边的包袱,颇有些失态的快速从包中挑出一物:“此物从何而来?”
他的表情又冷又厉却又夹杂着莫名的兴奋,孟芸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宣统皇帝又急声追问:“说啊,这东西哪来的?”
孟芸哑然,她、她刚刚说了啊,这整包物品都是她姨娘留给她的。
“臣妾、臣妾姨娘所赠。”
宣统皇帝沉着脸,他下意识的抚上自己腰上的玉佩,花开并蒂游龙戏凤,即使不用比对,他也能一眼认出,这确是他当初赠给年青蓉的定情信物。
见到宣统皇帝这般形态,孟芸心头微颤,她不知道薛姨娘同皇帝什么关系,但看他这般神情,想来关系非同一般。
女人对自己男人的其他女人总是异乎寻常的敏感,孟芸已经意识到这事内有隐情,只是眼前箭在弦上,她不得不发。
孟芸犹疑着问道:“陛下……认识臣妾姨娘?”
宣统皇帝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他忽然想起一事:“朕记得上回你说,你姨娘姓薛?”
“确是。”
宣统皇帝捏着玉佩的手紧了紧,如此说来,这玉佩便不是这位薛姨娘所有,不过,倒是可以从她身上查查过往,这么贵重的东西,他相信年妃不会轻易的赠予他人。
这么多年年青蓉都音讯全无,突然出现的一条线索让宣统皇帝很是惊喜。
他捏着玉佩豁然起身,丢下一句“朕还有要事待办,爱妃好好休息,朕下回再来看你”,便匆匆离开了……
孟芸神情晦涩的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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