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一生,大概就是被自己给作死的。
如果能重来一遍,纪柠打死都不会再在徐听眠调戏她的那一刻,
嘴贱,
信誓旦旦地回怼道,
“听眠哥哥,人家那是情调啦~”
“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身下的女人插翅逃,她逃、他追、他们都在劫难逃么~”
徐教授:“……”
当晚,徐听眠就让纪柠深刻地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做“在劫难逃”。
第二天一早,趴在床上大概已经没了魂的小咸鱼,
“TvT。”
有些事情啊,它没有上限。
只有你想不到的,
没有某人做不到的。
:)
实验室的师兄师姐们明显感觉到最近小咸鱼的腰不太好,有看不太出来的,还上前来问趴在实验台上揉腰的纪柠怎么啦是不是闪到腰了?
纪柠哭笑不得,于是更恨某个在315神清气爽的老色批了!
周晓鹏知道内幕,挺同情地跟纪柠说道,
“你大学的时候都没这么累。”
纪柠:“……”
“QAQ,大学我连亲亲嘴都没做过好伐!”
周晓鹏显然是不太相信的,
“没关系,我不会告诉徐教授的。徐教授还关系到我毕业论文答辩能不能过,他肯定又是主考官!”
纪柠:“哦!”
周晓鹏想了一下,突然问纪柠,
“对了,下个周的ICBBE,听说你也要跟着去?”
趴在桌面上的小咸鱼掀了掀眼皮,扭过来脑袋,
“你怎么知道的???”
这种跟着前老板出去耍,人家老板是去开学术会议,她是去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事情,
怎么还能不知廉耻的大肆宣扬?
周晓鹏露出羡慕的表情,
“整个学院都知道了啊!”
“老罗那天还骂我们,说我们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
“老罗:‘你看看人家纪柠!对待学术那么认真努力!ICBBE学生助理的名额不就一申就申上去了!你再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成天摸鱼,我特么开个会想给你们申报个助理名额,院长直接原地把我给请出去!’。”
纪柠觉得老罗是不是脑子被什么不太好的东西给踢了。
以前明明那么看不起她。
她确实努力了不少,
但是,
也没那么好吧!
纪柠心虚地摸摸鼻子,
“你们老板有间歇性羊癫疯,徐听眠说的,我比较相信我的爱人,所以,莫怕莫怕!”
周晓鹏:“……”
纪柠打哈哈,“我什么鬼样你还不清楚,徐听眠捎我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什么,老罗肯定是今年三级正高又评不上了,拿你们开火,嘿嘿嘿……”
周晓鹏低头沉默了一下,
半晌,突然开口道,
“可是纪柠,”
“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真的很优秀。”
“……”
“哈?”
纪柠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
“儿砸,大白天不要说胡话,校医院出门左转三条街……”
“你一直不知道罢了。”周晓鹏放下纪柠的爪子,
胳膊撑在桌面上,认认真真地说,
“你大一那年,就过了四六级还有计算机二级,大二三笔字也是一遍就过,大二的暑假还拿下学校唯一一个参加赴美游学交流的名额,以及大四时,你做的毕业论文,在整个生科院都是相当有名的,是从上五届到往下五届本科生中,仅有的本科指导毕业论文能在学术期刊上刊了的。”
“不说别的,就你毕业论文能刊,已经是……太厉害了!”
纪柠愣了一下。
质问他,
“你确定你不是在嘲讽我?”
“……”
“你别忘了我大学四年都没拿到过一次奖学金哎!大一下学期往后成绩更是整个年级垫底,毕业前因为绩点底,差点儿都要拿不到毕业证……”
“但你确实、很厉害啊。”周晓鹏被她怼的都有些不自信了,挠挠头,
“就咱班,我那个舍友,考上武大那个。”
“年年都羡慕,羡慕你所有的证,考一遍就能过。”
纪柠:“考证能算什么,这个我都是瞎蒙的,裸/奔!裸/奔……”
周晓鹏:“可别人就没有你那么厉害啊!”
周晓鹏:“大家都是一份一份的考,你是一抓一把全部过……当年很多同学都把你当作‘考证神’,每次四六级计算机二级前,我们都不拜文昌帝君,都贴了你的照片,拜活的‘考证神’……”
纪柠:“………………………………………………………”
周晓鹏:大一那年迎新晚会的事情,都是学生会那帮人为了推那个她们部门那个女生上台,因为艺术部的其他节目都被毙了,堂堂艺术部没有节目在迎新晚会上,实在是太丢学生会的脸。那个女生其实跟小胡书记好像也有一腿,所以大家当时都会来劝你放弃钢伴的机会……感觉好像就是因为那年评奖学金你的特奖被迎新晚会的事情给翻上来压下去了,后面又因为不知道什么原因,加权分一搞,你什么都没拿,从那之后,你就颓败了……”
“小纪,别颓败啊!你真的很优秀很优秀,老罗他不会看错人的!”
纪柠吸了吸鼻子。
“对不起,我出去上个厕所。”
她连包都忘了拿,快速冲出实验室,躲进了洗手间的格子里。
蹲在了地上,眼泪一个没忍住,哗啦哗啦往外流。
其实大一那年,她还曾想要去跟命运反抗过。
那个时候,因为催吐,把高考彻底给吐没了,她也有狠下来心,去掐断那条让她沉沦堕落的路。
于是大一上学期,那半年,她是不吐的。
可暴食节食带来的后遗症,怎么可能就这么很容易的就给打败?身体缺乏碳水的时间太久啦,又没有一个慢慢减少食量的过渡期,导致纪柠根本控制不了想要吃东西的念头。
她逼着自己不能去吐,但是又在哭着吃下一个个高热量的蛋糕,蛋糕这些东西啊,吃多了,大量运动都拯救不了你!当时,纪柠每天还在拼了命的学习,想要第一年上大学,一定要好好表现,重新振作!
吃、运动、高强度的学习,加上严重的心里疾病,
导致纪柠当时的状况,非常非常糟糕。
胖了不少。
减肥这条路就是这样,瘦下来再胖上去,胖上去再瘦下来,反反复复,但纪柠不知道该如何平衡好这一切,她是在黑暗的沼泽中拼了命地挣扎,却忘记,没人来拉她一把,沼泽地里挣扎是会越陷越深的。
她最终将一切的希望,寄托于第一年的期末成绩上。
高考考砸,给她的打击也不在小数。
但那年,她拿着全学院最高的平均分,门门接近满分,以及还有当时学院里面为数不多过了四级、计算机一级的证书,
却没拿到,当年的特奖。
纪柠不是没找过学校领导,在最终奖学金发放前,跑遍整个学院,固执地要问问,为什么她只拿了一个一等奖,却没拿特奖?
明明她的算术平均分,是全学院最高!甩第二名好大一截!
学校领导踢皮球,踢来踢去,踢到了辅导员那里,她的辅导员一脸瞧不起,拉着算分的excel,指着上面的加权算法,给纪柠说道,
“你虽然成绩很好,但是我们学校更看重个人综合素质。”
“大一上学期,纪同学不仅一个能加分的学校部门都没参与,就连学院举办的任何活动,也都未曾涉及。这些的加分都是很高的,你的成绩再高,也还会通过折算将分数降下来,但这些干部以及活动的加权分,是不会折算。”
“……”
纪柠瞬间就觉得眼前一片黑。
辅导员的话就跟一根根刺般,扎着她的心脏。
如果说有什么事情能让纪柠这辈子都难以忘却,恐怕大一那年的迎新晚会钢伴名额,会被纪柠列入黑名单前三甲。
大一,学校举办迎新晚会,学生会贴出来的告示里,欢迎广大生科院学子,纷纷参与报名。
纪柠小时候学了八年的钢琴,一直也有好好练习,见乐器协奏这一个节目里,急需一个钢伴。
她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的,于是便去报了名。
海选、一审二审,一路畅通无阻,基本上这个钢琴伴奏是稳了,因为在晚会的前一个星期,最终节目拟定名单上,乐器协奏的钢琴那一栏里,名字赫赫醒目印着“纪柠”二字。
可是就在迎新晚会前三天晚上。
贴在校友会礼堂的那张生科院节目单公示,
突然被撤了。
纪柠晚饭后再去看,就没看到告示,当时她还没当回事儿,觉得可能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要再精加工一下,明天或者后天再贴回来。
的确是出问题了。
当天晚上,学院里的一个电话,突然把她给叫到了辅导员办公室。
办公室里,学院的小胡书记、以及她的辅导员,和蔼地让她坐。
纪柠没犯过任何事,不免有些紧张,却也摸不着头脑。
辅导员很温和地、将钢伴名额、能不能让一下的这句话,
缓缓地,说了出来。
“主要是艺术部的那个节目因为校友会堂设备的问题,不能上演,艺术部不能没有节目,别的节目都是其他班级整体名义或者各个部门推出来的,只有乐器协奏里,小纪同学你不担任任何部门的干部……”
这件事啊,直到很后来很后来的临近毕业前,纪柠才从她的毕业论文导师的口里,
得知了,为什么一定要把艺术部的那个副部长给安排到钢伴名额里。
学校书记睡学生,
有,在高校不在少数!
学生想往上爬呗!男人再会一点儿……
但当时,纪柠并不知道。
一个没什么家庭背景、又不是本地人的弱学生,
还能怎么办?
反抗?
不同意?
她到了现在,都仍然记得,
她那可亲可敬的辅导员啊,是怎么跟她说的,
“纪柠,你看看你,也该减减肥!”
“上台演出,你总该有个形象吧!”
这句话,要是没什么怨气地来听,简直是可笑!谁他/妈上台演奏钢琴,还管身材胖瘦?技术好不就行了?
但在当时,纪柠是多么焦虑身材问题啊……
就这么,当头给了她一棒。
宛若拿了把刀,
捅了她的心。
迎新晚会,终究是没去。
名额,终究在强硬压制下,
给换了。
为了这件事,纪柠还哭了好久好久,尝试着开导了自己好久好久,才终于用“那我就好好学习,来打他们的脸”,劝自己。
劝动了,将全部精力投在了学习上。
结果,奖学金评定……
纪柠只记得,当年辅导员轻蔑地告诉她加权分时,
她真的忍不住了,
再一次看到了崩溃的边缘,
再一次,好不容易爬出来一点点深渊。
又被人,无情的、一脚,
踹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纪柠当时,是直接把辅导员的桌子,
给掀了。
……
……
……
学校领导,这种体制内臭水沟里的烂油条,
又怎么允许,一个弱小的学生,骑到他们的头顶?
那年,学校红头文件都下来了。
差点儿,逼着纪柠,退学。
也是在那一年,
一切的一切落幕后,
纪柠彻底不想从深渊中出去了,
那就堕落吧!
继续吃、吃吃吃、吃到死。
因为,只有食物,似乎不会背叛她。
胖?
去他妈的胖!
那被封禁了半年之久的方式,
再一次,填满了她的世界。
……
回忆真的真的很痛。
这些年,她似乎就没被生活认真对待过。
纪柠蹲在厕所里,哭啊哭,一大把一大把抹着眼泪。周晓鹏不是故意给她提这件事的,周晓鹏也不是全部的事情都知道,就比如特奖这件事,纪柠就没能跟他说过。
所以她不该哭的,因为都过去了那么久,因为也没多少人知道里面的内幕,或许在很多人看来,就是你找死、跟学校里对着干,学校里最后版本的传言,也都是纪柠这个女生脑子有点儿问题,为了一点点私人恩怨打了老师。
她记得大四那年毕业论文选导师,没有一个老师愿意收她。
因为打辅导员这个事,影响太恶劣了。
只有郝教授,只有郝教授一个人,
四面山上实习时,郝教授想找个学生帮他去山沟沟里挖虫子,
下着大雨,师范学院又几乎都是女生,
没人愿意去。
后来是纪柠举了手,
冒着大雨,穿着雨披,踩烂了鞋子,
帮郝教授,挖到他寻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的珍贵标本。
……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纪柠擦了擦眼泪,
重新打起精神来。
既然决定要往前看,
那就不要纠缠于过去!
十一月份,樱花国已经不再盛开樱花。
但冬日里的雪,来的却很快。
从飞机下来时,
外面一片冷风飘飘,不到一夜的时间,整个Tokyo就已经银装素裹。
“好漂亮啊……”纪柠趴在酒店的窗户上,望着外面被白雪裹满的世界,热气呵在玻璃窗上,起了一层厚厚的水雾,
“真想拿个大喇叭,在大街小巷上,放《九儿》。”
“……”
徐听眠正坐在床上敲材料,这次参会,他虽然不发言,但是进行讨论时,还是要准备稿子以便有人过来攀谈一些最新研究方面的问题。
他听到纪柠脱口而出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
纪柠撇撇嘴,从窗户旁的沙发上爬了下来,像只小猫咪般,又摇摇晃晃爬到床上,爬到徐听眠的身边。
“颗颗~”
徐听眠手指一停,目光从架在鼻梁上的镜片收回,垂眸看了看正跪坐在他身边的小猫咪。
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男士T恤,
T恤下,什么都没有。
“把衣服穿好!”徐教授摸摸她的头。
“不要!”纪柠耍赖皮,膝盖蹭啊蹭啊蹭,蹭到徐教授身体的右侧旁,双手一抻,
贴着徐教授的腰与大腿之间形成的夹角,滑了过去。
细腰塌陷,软软的T恤勾勒出女生圆润的曲线。
这半年,纪柠真的长了不少肉,但小腰依旧细,屁股和胸却在手感上有很大的进步。
反正一本正经的徐教授肯定是忍不了!
徐教授打眼就看到了她后面的潋滟的光景,表情没有任何动容,继续移回去目光,
让纪柠把内裤穿上。
“穿不上……”
纪柠给他委屈,又把身子往前挪了一下,歪着脑袋看他。
哼哼,你不是假正经么!
徐教授明显耳朵红了,这种刺激,哪个男人受得住?
“水水……”
“……”
啪!
徐听眠一把将电脑合上,
摘了眼睛。
斯文地扯下腰间浴衣的带子。
“看样子是昨晚我太温柔了。”
……
……
……
大会的第一天,就当下生物医学方面,相关professor做了详细报道。
这种国际大型会议,进场人员必须是在此领域有优秀的研究成果,就连跟随而来的professorra也得有相关论文发表或者更高端的成就。徐听眠给纪柠申报时,申报的是五年前她毕业论文发表的那篇文章。
说来也巧合,纪柠当年做毕业论文,研究的方向就是热休克蛋白,和徐听眠现在研究的是一类物质。只不过徐听眠研究的更为高深复杂,纪柠只是抠了一个叫什么嗜菌异小杆的破虫子。
全套HSP的基因还是GenBank里早就已经被录入的,根本就不是他们自己实验室里通过提取纯化pcr扩增进行编码区测定最终亲手得出来的。
据后来同在郝教授课题组的一个博士学姐告诉她,其实毕业论文选题公布时,excel上的那几个挂在郝教授名下的课题,都根本不是给本科生做的。那是人家郝教授准备给新招进来的博士生冲SCI的课题,那年市教育局突然查每个学校教授们的毕业论文的开题率,这让已经很多年不带本科生的郝教授不得不重新挂名,
但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来本科生能用的新课题,又不能胡编乱造上去几个。
只能把给博士的课题暂且挂一挂。
毕竟郝教授在本科部里的名声,地狱魔鬼级别的,就算他开毕业论文的课题,也不会有本科生选他。
纪柠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后,还很难过地去跟郝教授说太不好意思了,毁了你的博士论文课题。
那个时候,纪柠已经把课题做的差不多了,郝教授目光复杂地看着正在啃海苔片拉数据的纪柠,让她好好做,别成天想一些乱七八糟的。
论文最终找期刊投了出去,大概是几个多月后的事情。纪柠忙完毕业论文,大学生活就算彻底结束了,打包收拾收拾,滚回家考编。考编又不看你论文发表状况,只看你应试考试能力行不行,所以当郝教授给她打电话说,有没有意愿投稿毕业论文时,纪柠什么都没想,满口答应了,还有些羞耻地问郝教授,
“能不能好好把前面那通摘要的英文翻译修改一下啊,百度翻译的实在是不像话……”
再往后,论文发表出去,郝教授给她寄了一个杂志,纪柠翻了两页,全英文的,只在很靠前的折角那一页看到了自己名字英文的拼写,白花花一片印刷体英文,她英语超烂,中文翻译成英文后,自己写的东西也就看不懂了。
郝老师啊……
纪柠叹了口气,有点点想郝老师,郝老师人是真的好,上次在张掖见到他都没怎么跟他说说话就走了……
只顾着跟徐听眠吵架去了!
哼!
正想着,纪柠翻了一页放在腿上的参会人员名单,
“”几个英文字母,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
?
“这个,”纪柠捏着参会名单,伸长脑袋往前面第一排瞅。手机进入会场前就给收了,专家和RA是不坐在一起的。
徐听眠坐在第一排很靠中间的位置,纪柠一眼就瞅到了他的背影。这个男人穿起来正装是真的好看,白衬衣黑色纯手工定制西服,胸口别着身份牌,气场强大压迫人,像一尊王者,坐在那里,让旁边的人忍不住被吸引着、上来与之交谈。
纪柠很想过去问问他,到底是不是郝教授,但是见徐听眠正跟人交流的畅快,她也就没过去,想着等会儿休息的中途,再过去问问也不差那点儿时间。
开篇肯定是主办方的讲话,主办方是个四五十的英国人,说着一口地道的英式英语,纪柠想到了以前看神夏时,安德森太太那很好听的英文口语。
致谢名单里,有的名字,这一次在给徐听眠的掌声中,纪柠发现自己没有过去那么羡慕与不甘心,反而是满满的自豪。
这个在全世界耀眼的男人,是独属于她的!
是会在工作的时候、敲着那些刊在最有权威杂志上的论文之际,要抱着她,揉着她的脑袋,还要说好多好多好听的话哄着她,会摸摸她的脖颈,告诉她“我爱你”的人。
将来某一天,她一定也能站在他的身边,不只是生活里,更是荣誉的站台上!
开场完,便是发言人依次上台,介绍这一年来在生物医学与生物信息学上生物学家们以及前线医生们的最新科研成果。
纪柠还专门找了个本本,认真记录每一段重要的、有挖掘价值的语句,这跟上一次在张掖听报告,已经完全不同了。
在张掖的时候,她只想着怎么还不结束、什么时候才能去吃东西。现在,她希望能从这些最顶尖科学家的侃侃而谈中,获得更多的知识。尽管她还很渺小、在这些大佬面前一文不值,
但知识这个东西,只要你肯学,
向来都是来者不拒的!
会议中途休息,纪柠攒了一堆听不懂的问题,抱着想去前面找徐听眠问一下。外面有休息交流区,学术泰斗们纷纷出去吃点儿茶点进行一些比较随意的话题探讨。纪柠没看到徐听眠坐在位置上,于是便在门口找到戴着牌牌的工作人员,用英语询问了一下她们RA是否可以去交流区找一下自己的professor。
工作人员有些抱歉地跟纪柠说,似乎是不太可以,有什么问题请大会后,可以自行私下里联系。
纪柠有点点小失落,但是理解工作人员,人家是大佬嘛,大佬们的交流,普通凡人听都听不懂!
“OK……”
纪柠刚要转身往回走,突然隔壁工作区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工作人员服装的女士从里面走出,耳朵上挂着麦,语速飞快地在说着什么。
她说的极快,又是思达都巴克式英语,纪柠只能隐隐约约中,辨识出什么“要找一个人”之类的话……
“AreyousurehernameisNingJi?”
“Yes!saidit!”
“Wait!”
先前拒绝纪柠请求的那个小姐姐,突然喊住纪柠离去的背影,用英语说道,
“女士,请问可以停下您离去的脚步吗?”
纪柠转过头来,很懵逼地一指自己的脸,
“Me?”
“Yes!”
小姐姐跑了过来,对着她恭敬伸出手,
“可以给我出示一下您的身份牌吗?”
纪柠摸不着头脑的把身份牌从领子口取了下来,递给她。
不是说不让过去吗……
小姐姐仔细看了看纪柠的身份牌,转头跟另一位工作人员iPad上调出来的信息一对比,
点了点头。
“MissJi,”那名工作人员用流利却掺杂着口音的英语,说道,
“现在可否请您带上您随身个人物品,跟随我们工作人员前去换一下座位位置?”
“……”
哈?
纪柠一脸懵逼,还以为是自己英语太废了,曲解错了工作人员的意思,为什么要换位置?她拿着自己的东西,在工作人员的引领下,从会场RA、TA所坐的区域,
走向徐听眠他们所在区域后面的一排。
“……”
“不是!”纪柠看到自己姓名的名牌重新安放在徐听眠位置身后的会议桌上,这一排一开始就没安排满人,是给大佬们突发情况而准备的,比如说某个学者受到邀请但是一开始没选择来参加所以没安排位置、但是中途突然来了、就得有座位坐……
“为什么让我坐在这儿……”她目瞪口呆。
半天都不知道究竟是坐、还是不坐。
旁边进进出出的,全是咖位相当大、只有在一些顶尖杂志或者国际会议电视转播上才能看到的人……
是徐听眠安排的吗?
他想干什么啊……
工作人员完成任务领到位,就离开。纪柠已经站在那十分靠前的位置,
不知所措。
会议休息接近结束,大佬们纷纷从休息区往回走。
纪柠一眼就看到正在和某个白胡子外国人低头说话的徐听眠,边走边交流着什么,她悄悄喊了声“徐听眠!”,徐听眠抬起头来,两人目光撞了个着。
“Sorry!”徐教授跟那白胡子学者抬了一下手,示意自己有点事情,指了指纪柠。
外国人很谅解地点点头。
徐听眠快步走向纪柠,亲了亲她的眉心,垂眸问,
“怎么了?”
纪柠不太好意思地拉拉他脖子上的吊牌,
“……”
“干嘛突然把我调这么前面来……”
“这是在开正式的大会啊……”
这不是你徐大佬秀恩爱的地方啊啊啊啊啊啊啊!
虽然很爱撒狗粮,可是不能当着国际友人的面撒狗粮QAQ。
纪柠红彤彤着脸,徐听眠瞬间明白了她正在想什么,他笑了一下,用手指弹了弹她的脑门,
“想什么呢。”
“把你调过来,是等一会儿……”
“Excuseme?“突然上前来一名工作人员,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纪柠抬起头。
只见工作人员微微一笑,对着徐教授用英文说道,
“还有五分钟,徐教授就该准备上台,进行讨论会的发言过程了。”
“……”
“抱歉。”徐听眠看了眼台上的电子钟,
“我这就来。”
虽然之前介绍研究前线的发言人里没有徐教授,但大会下半程的学术探讨会,徐听眠还是得作为学者代表上去对讨论的问题进行回答讲解,没办法,徐教授实在是太优秀了,基本上每个领域他都能很好地掌握,有什么问题问他,绝对能给你解释的清清楚楚。
徐教授摸摸纪柠的脑袋,
让她在新的座位上坐好。
“一会儿……”
“?”
“一会儿……”
徐教授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工作人员招呼他走,他便没能说完,
只是给纪柠,重新扎了一下她的马尾辫。
看起来干净利落了许多。
纪柠呆呆地望着徐听眠离去的背影,她挠了挠自己扎得有些紧的头发,
懵逼成一团。
下半程的大会正式开始,主持人介绍完流程,邀请了第一个研讨嘉宾——。
台下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纪柠看到徐听眠风度翩翩站在插满话筒的演讲台前,泰然自若地对着台下介绍自己,台下瞬间变得肃静,徐教授温和地笑着,伸出手,气场全开,说着一口纯正的英式英语开始了他的发言。
“尊敬的先生和女士们。”
“很高兴我能作为本次大会的学术研讨嘉宾。”
“在开始我们的研讨会交流之前,我希望给在场所有生物医学和生物工程方面的学术泰斗、前辈们,郑重介绍一位十分优秀的科研人员。”
“是的,没错,她便是很多研究HSP学者们、无数次问过我,那篇被我引用了多次的文献——‘Wholegenomeidentificationandcomparative□□ysisofheatshockproteinfamilyofheterostrongylusheterostrongylus’的第一作者,也是C大亲自指导的本科优秀毕业论文学生。”
“那篇文章,正是她本科毕业时,亲手做研究、一字一句敲出来的。”
全场,瞬间哗然。
纪柠什么都没听懂,所以在周围的人纷纷开始议论时,她还摸不着头脑,想徐听眠的话就这么没威信吗?怎么大家都开始小声说话了?
徐教授像是也不担忧听众们的讨论声,给足了他们惊讶,然后在议论声渐渐平息、每一个人脸上都露出来期望得到答案的神情那一刻,
终于微笑着,抬起按在演讲台上的手,
再次开口。
这一次,他却说的是中文。
“或许有很多人都好奇,为什么,之前五年之久、我进入到热休克蛋白研究领域、从我发表的第一篇SCI论文时就开始参考文献里出现到这篇文章,接近两千个日日夜夜,我却从未与大家介绍过这一文献的神秘作者。”
“因为,”
他轻轻笑了一下,
笑的有些无奈,这引得台下的参会人员们都不自觉地跟着会心笑了起来。
“因为——不瞒大家说,这位可爱的女士,十年前,被我给惹生气了。”
“很多人都知道,我徐听眠,最初读大学时研究的领域并不是热休克蛋白,而是基因工程相关方面,五年前才转为热休克领域。这还要归功于在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我在学校十一月秋风的长椅中睡过了头,错过了史密斯教授的课程,只能蹲在教室门口啃着面包、清扫国内邮箱里推送的邮件,才偶然间读到了这位神秘小姐的那篇发表在我国国内生物学杂志上的文章。”
“然而每当我想要进一步与这位作者取得联系时,包括她曾经的导师,也想要与她通以任何联络手段,”
“却——”
“被这位可爱的小姐,把我们当作了国际骗子。”
“……”
台下爆发出一阵笑声。
徐听眠继续道,
“还是——国际的、专业的论文代写骗子。”
在一片笑声中,纪柠突然想起来很久远的一件事:
刚毕业那年,进入实验高中代课。
因为在编老师想要评职称,需要有论文发表的硬核条件,很多老师脱离高等院校后,早就忘了论文该怎么写。所以就在中小学教师体制内,盛行出一股歪门邪道的风气——论文专业代写。
只要你的手机号被学校登记,无论你是不是在编老师,那些代写代刊的枪手们总能想方设法拿到你的微信号或者手机号码,一个个给你打一个个给你联系,
问你要不要评职称、刊论文。
纪柠那半年伊始,接到过无数次这种电话,每一次吼着不要再打了并且拉黑,过一段时间,一个新的号码、一家新的骗子公司,
就又会打了过来。
甚至……
有一次,她还接到过一个国际号码,对方称自己是什么大学的什么什么博士,说着一嘴还蛮不错的英文,问她什么什么论文之类的……
一听到论文脑袋都快大了的纪柠,干脆直接把电话给掐掉了,
拉黑删除一条龙!
……
我艹……
当年那个电话,难不成……
纪柠捂住脸颊。
下一秒,就听到徐听眠,用最最温和而又带满爱意的声音,
微笑着,在所有参会者面前,
向纪柠伸出手,
“今天,这位美丽的作者女士,终于肯原谅我十年前的错误,”
“并且以爱人的身份,来到我们这个会议现场。”
“纪柠,我的未婚妻,”
“兼,那篇让我彻底沉沦于热休克蛋白领域、对生物学HSP研究有重要启示意义的文章的作者!”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里面提到的所有会议,都是瞎写的,不要当真啦QA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