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皇宫燃起火把,黑甲卫穿梭其中,捂着腰腹伤口的人看了看手上的血迹,咬牙避开逼近的侍卫,躲入旁边宫殿。
“北殿搜过,没有。”
“南殿搜过,没有。”
“东殿……”
西殿偏远最后才至,带来的消息却跟之前一模一样。
火把跃动,燃跳的火焰映进黑压欲催的眼睛里,流露出浑然天成的帝王霸气。
全部搜过,却无踪迹。
深邃凤眼将回复命令的黑甲卫收进眼底,他手里握着一柄黑金长剑,手指落在鞘上,覆着薄茧的拇指紧贴剑柄。
任何一个熟悉兵器的人都能看出,这是一个随时准备拔剑出击的动作。
这位少年帝王,眼中杀意滔天,眉峰扬起便是凶厉。
“核对身份,搜索宫人处。凡与宫册不符者杀无赦!”
荷香才回承恩殿宫人处准备休息,就听院门被人拍响。
诺大响动在这暗夜里就像某种野兽嘶吼,听着就让人心惊胆颤。
被百里泷三言两语,就换了自己掌事位置的翠花,对着镜子规规矩矩的整理着衣领,鬓发有些散乱,她用桂花头油细细抿了,一丝不苟的像是这天塌下来,她也能巍然不动。
荷香甚至还在心底生出些敬佩来。
不亏是宫里的女官,那怕顶着这么一个嘲笑似的名字,也能四平八稳的统领着承恩殿上下。
察觉荷香一直看着她,翠花捏着一支银钗转头看了荷香一眼,“你喜欢这个?”
荷香顿时回神,尴尬笑死,“啊,确实挺好看的,我看你一直戴着,应该是很喜欢吧。”
翠花看了看手里的东西,“是以前在别处当差时,贵人赏的。”
翠花想着温柔了眉眼,规矩到刻板的人,露出这样的表情甚至有些惊艳。
荷香这才发现,翠花其实是很美的,只是硬板着的脸磨灭了她所有的美好。
“送你了。”
翠花将银钗递出,荷香却看着银钗退后两步,“不用了吧,那么贵重的东西,你留着吧。”
“无事。”翠花不容分说的将银钗簪到荷香发间,镜子里被簪了银钗的荷香,僵硬的像个柱子。
“反正以后也用不到了。”
荷香转头,不确定刚才这句轻如叹息的话是不是她听错了。
与他们一道伺候人的内侍大波,匆匆从旁边的院里出来,拂尘都顾不上拿,就着急忙慌的过去开门。
火把很快涌了进来,通天的火光,映亮了卑微的宫人处。
“出去吧。”
翠花带队,领着其他人走了出去。
这里的宫人并不多,零零总总的加起来也就四五个,他们在院里站定,这边正有人根据名册核对身份,那边就有人冲进屋子把里面翻了个底朝天。
“希里哐啷”的声音在耳边隐隐传来,被黑甲军包围照亮在火把下的宫人,像从地底下围剿出的鼹鼠,一个个脸庞苍白的显露着自己的无所适从。
“在这里!”
屋里不知发现了什么,惊呼声里黑甲军纷纷拔刀,铮亮刀光让这几个本就脸色苍白的宫人,更是吓到晕厥。
荷香心头一跳,她转脸去看屋里,却又想起什么似的,迫使自己停下这出格的举动,随着脚软的宫人一块跪了。
身材高挑的她那怕跪着也比旁人高出一头来,好在并不打眼,因为她旁边的翠花腰杆挺直,神情平淡,那怕刀剑欺身也不能磨灭这份淡然。
荷香觉得今天的翠花很不一样,一丝不苟没错,规规矩矩也没错,可就是好像多了些旁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黑甲卫很快出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里,打头那人手里提着一件泛着漆黑色泽的黑袍。
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荷香连忙垂头。
“这件东西是谁的?”
黑甲侍卫提着黑袍问向最近一个宫女。
小宫女脸吓得煞白,一个劲的磕头否认,“奴婢不知,奴婢真的不知。”
“那你哪?”
黑甲卫提着黑袍,那双追究逼探的眼睛直盯向旁边的荷香。
“我不知道是谁的,但是并不难查出来。”
荷香如实道,“我们虽然住在一起,但是床铺却是分开的,不知你们是从哪里找出这件黑袍的。”
“你倒是机灵。”黑甲侍卫又道,“临窗东起第一个是谁的床铺。”
“东起……第一个。”
荷香心里一惊,她难以置信的转头,那一直规规矩矩跪着的女人,那怕直到此时也是那副安静规矩的模样。
“是她!”
刚才还吓得小脸煞白的宫女,厉声指控,“东起第一个是掌事女官翠花的床铺!”
寒光凛冽的刀刃架住了翠花的脖颈,黑甲卫冷酷无情铁血手段,“你还有什么话说!”
“东西是我的。”
望着逼问的黑甲卫,翠花微微扯动嘴角,她似是很久都没有这样笑过了,牵动嘴角的样子不似欢喜,更像诡异哀凉。
她扬声大喊,像那泣血的鸟儿展开伤痕累累的鸟翅,投向最后的归宿。
凄凉而一往无前。
“曼陀神终将临世!光耀世间所有罪恶!”
“不好!”
荷香心头不安更重,她刚想出手阻止,就见翠花牙根一紧咬破嘴中毒囊,口溢污血倒了下去。
她的嘴角还是弯着的,那突自瞪着的眼睛却紧盯着荷香鬓间的银钗,黝黑摄人却又忠诚无畏。
那年宫阶下被管事差点打死的宫女,遇见了出声救下她的贵人。
贵人金尊玉贵,却停下脚步,将那支银色花钿簪到她染血发间。
“我救了你,以后为我卖命吧……”
荷香如缀冰雾,莫名寒意涌上心头,宫女吓得惊叫,就连模样老成的大波,都控制不住脸上的悲哀动容。
黑甲卫默默分开,百里泷满身冰凉手扣长剑从中而来,身后是烈烈燃烧的火把,身前是惨死的尸体。
深邃凤眸黑压低沉,高高在上的俯瞰着这些卑劣小民,他不介意这些人向他挑衅,他在意的是这些人竟然胆敢对聂青桑出手。
“查出跟她接触的所有人脉明细,不必过审直接斩杀。”
手中黑金长剑虚握,被杀意侵红眼眸的人,像一尊冷血无情的雕像。
“这院中人也不必留下。”
黑甲军跪地接令,“喏!”
天子之怒,浮尸百万,流血千里。
于三言两语间决定所有人的死活。
荷香吃了一惊,先前因为翠花身死的苍白,彻底变为激怒。
满眼通红,双拳紧攥,眼中燃起了不可遏制的怒火,“难道我们所有人的性命在国君眼里就不值一提吗!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轻判定我们所有人的性命!”
荷香被怒火中烧,声音都透出不甘的沙哑,“我不服!”
她怒不可遏地喊着,声音如沉雷滚裂炸响,传得很远很远。
闻讯而来的聂青桑像被这声音定住。
那弥漫在阴沉天色下的愤怒,像是涨满河槽的奔腾洪水,突然崩了口裂了堤,势不可挡咆哮而来。
如果这就是命!”
“我不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