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青桑被反绑在椅子上。
这是从猎户手中学来专门捆绑野兽的野猪扣。
这绳扣不能挣,越挣越紧,只在手上还好,若是在脖子上能硬生生把自己脖子拧断。
聂青桑人虽然被绑着,但是眼睛耳朵却并没有被人挡住,因此他能清楚明白的看清自己眼下的境地。
这是一座不知道位于那里的小院子,屋子不大,但是周围很安静,已经一整天了,除了能听到遥遥传来的打更声,周围一点动静没有。
呼救这条路被聂青桑最先放弃。
尤其面前这人,已经大眼瞪小眼的蹲在凳子上看了他一天。
那是个三十左右的汉子,虎目豹眼,耳旁一道疤,失了半边耳朵,肌肉虬结晒得黝黑的胳膊,拿着块细白布擦着一把九孔大刀,犹如绿林山匪凶悍十足。
这人就是荷香的同伙之一——史大壮。
之所以用之一,是因为这里还有一人,青头麻脸,驼背含胸,生了一对蛇眼鼠齿,乍看上去一言难尽。
史大壮称他一声——舍老哥。
荷香则称呼他为舍老。
其身份在这团队里可见一斑。
一开始聂青桑怀疑这人可能是荷香背后之人,可是这人蹲在屋檐下安静煮饭的样子,却一点没有幕后高人的样子。
尤其是眼下。
舍老端了两碗米粥过来,在屋里那张唯一的瘸腿桌子上放了。
史大壮闻见米粥香味探头看了一眼,满脸失望溢于言表,“今天又是这白稀米汤子?”
舍老挑起那双三角蛇眼看了他一眼,阴冷,探究,冰凉。
史大壮麻利的放下了手上的九孔大刀,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勺子,跑到屋檐下在那整锅米粥里舀了勺,冷热不忌的塞进嘴里。
“不是我说,舍老哥你这做粥的手艺绝了!”史大壮浮夸的夸奖着,指骨宽厚的手掌直接捧住铁锅滚烫边沿,把整口锅端上了饭桌。
这是个实打实的高手。
只是吃相差了点。
好好一锅白粥猪拱食一样吃的稀里哗啦不说,还不时崩出个米粒子。
这要是平时指不定是多糟心的场面,可耐不住聂青桑现在饿啊。
别说白粥,就是稻草根他也能囫囵的咽下去。
五脏庙稀里呼噜唱的欢快,催命似的催着聂青桑进食,一整天连水都没喝上一口的聂青桑,动了动炸开皮的嘴。
“我说两位,这都一整天了,能给口水喝吗?”
也不知聂青桑说了句多么惊世骇俗的话,史大壮恶心并愕然的目光惊悚的盯着聂青桑,“口水你也要,真恶心。”
真被恶心到的聂青桑“……”
这狗东西是谁,能拉出去学一下人话再放进来当绑匪好吗!
舍老面无波澜,似乎早已经对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家伙习以为常,“吃饭。”
史大壮才刚乖乖吃了两口,就忍不住找好朋友分享一下这恶心事。
“舍老哥你也觉得恶心吧,这糟心玩意听说还是国师,果然那皇宫里出来的没一个好东西,还喝口水,想想我就想吐……”
说吧,他还恶狠狠的吸溜了两大口粥,一点也没有被恶心到的样子。
他正想跟舍老继续说道,却见舍老半秃眉峰一皱,他敲了敲桌子,想要跟他兴致勃勃讨论一番的史大壮彻底没了声音。
舍老抬眼看了聂青桑一眼,都说鼠目寸光,他这一张一言难尽的面庞上,透出的光亮绝对跟老鼠搭不上界。
那眼睛里沉淀下的是老谋深算的古井深沉,也是工于心计的精心算计。
被这眼睛一瞧,人就有种被贼惦记上的错觉,但是出乎意外的,这人就像荷香一样,让他并不讨厌,甚至根本升不起提防之心。
舍老看了聂青桑很久很久,甚至从荷香把这人带回来,他就一直在暗中观察,“国师长的很像我认识的一位故人。”
聂青桑:好巧,我也是。
但是长的这么有特色的人,他若是见过绝对不会忘记。
“大概……我生的比较面善!”
“就你!”史大壮瞪着一双虎眼嫌弃十足,“兔儿爷一样的软包子,这要是在我以前的山头早不知道被那个拉进屋办……”
“了”字还没说完,就被舍老扣着脑后按进锅里,“安静吃饭。”
聂青桑额角抽搐,突然觉得这个脑子被门夹过的史大壮有点可怜是怎么回事?
“应该是我认错了。”舍老慢慢道,“毕竟他人已经死了。”
死亡从来都是一个沉重的话题,对于逝者来说,一切空寂归于平静。痛苦的往往都是活着的人。
聂青桑有些愣神,舍老说的人他应该是不认识的,可是鬼使神差的,“你们说的,是春城一役里死的那个?”
“你怎么知道!”史大壮拍案而起,“是不是贺湘跟你说的!”
史大壮显然被气到,对着舍老大吼,“我就说那娘娘腔信不过吧,这种重要的事都给说出去,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把我们也抖落出去!趁早跟他掰了算了,咱们自己去给将军报仇去!”
聂青桑微微惊讶,这些人与其说是荷香同伙,倒不如说是因为一个相同的原因聚在一起的人。
可是他们说的将军,又是那个将军?
聂青桑如缀迷雾,脑仁又情不自禁的疼起来,他长眉冷凝锐利,只觉得自从自己醒来,这脑子就没够用过
史大壮越说越气,饭也不吃了,围着院子着急的转起来,“这小子打从早上出去,就没回来,他不是已经背叛将军了吧!”
“能跟我说说这位将军吗?”聂青桑忍着头痛,他本就生
了张喜怒不形于色的冷淡面容,那怕头疼欲裂,只要他想忍,旁人就看不出半点异样。
“就你也配提将军的名字!”
史大壮活像踩了尾巴,“皇城的走狗,看见你们大爷我就觉得恶心!”
聂青桑:同感。
“但我总要明白的吧。”
聂青桑慢条斯理,“你们把我抓来,是想迫使国君调查当年旧事,但是你们是不是忘了,国君是我教出来的,你们与其舍近求远让他去查,还不如直接把事情告诉我,或许我这里就有你们想要的真相。”
史大壮瞪圆了眼睛,满身匪气的人一旦愣起来,就像某种傻乎乎的家猫,“舍老哥,舍老哥,他说的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咱们可以直接问他啊,何必去问那狗皇帝!”
舍老眼睛眯起,蛇眼锐利洞若观火,他能看出眼前这人的小心思。
但不得不说的是,这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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