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啊。”
聂青桑掀起一把泉水“扑”的撒到百里泷脸上，百里泷也不生气，干脆就着这温泉水洗了把脸。
聂青桑刷的红了脸，暗啐百里泷不讲究，好好一个国君，却用自己的洗澡水洗脸。
这一捧泉水却像洗去了百里泷所有的青涩，他那怕姿态横行的坐在那里，那怕脸上还缀着水珠，眼中野心却像烈焰燃起汹汹大火，帝王威严在他身上显现的淋漓尽致。
“五国盛宴重启了。”
“……”聂青桑在水中停了下来，他没有说话，垂眼看着氲着热气的泉水在这一方天地里波澜不止。
五国盛宴。
这曾是从很久以前就延续而来的一场朝国间的盛大宴会，诸国莅临，盛况空前。
而没人知道的是，这宴会最早的发起者乃是君子之邦的琅琊古国。
也就是昭国前身。
如今斗转星移，这落差不可为天差地别。
“义父今晚宿在此处吧。”百里泷站起来，“这里戒备森严远比一般地方安全的多。”
聂青桑抬头，刚想开口，却见百里泷笑了笑，“义父放心，我今晚有事，怕是不能回来的。”
百里泷说着要往外走，行到一半却又转身看着池里人，聂青桑以为他会说些什么，可是他只是弯了弯嘴角就离开了。
“笑什么笑！”
聂青桑忿忿的砸着水面，他一个猛子扎下去，再出来时却是靠上了池壁，他歪看着眼前的水波，手指却碰到自己的耳朵。
“荒唐！”
聂青桑咬牙切齿，清冷出尘的眉眼惹上愠怒，就连眼角都带出薄红。
他啐了一口，羞赫异常的他，却瞥见自己脱下的衣裳，顿时面皮烧的越发厉害。
他把衣裳团吧团吧塞进水里毁尸灭迹，自己没事人一样的端着身子，抬着下巴，去取旁边的衣裳。
可是那件件溜光水滑，绣着蛟龙出海纹的衣裳，却总长出一截碍事的堆在白净的脚背上。
他举着袖子闻了闻，并没有嗅到熏香的气味，他狐疑的翻看了香炉，却被香炉里未燃的香片，熏着打了喷嚏。
奇了怪了，那种好闻的沉香味究竟是怎么来的？
聂青桑打了个哈欠，夜深了，忙活一晚上的他早已疲乏困倦。
他踢了鞋子上了榻，挨着枕头的那一刻，熟悉的沉香木淡淡袭来，但他实在懒得探究这味道来处，闭着眼睛沉沉睡去。
夜色寂寥，几颗星子落寞的缀在天上，还是那披红挂绿青楼模样的姜宅，刚刚修缮好的门关后面，虽是深夜靡靡之音却丝毫不消。
花着花脸的小旦挑着一双丹凤眼，兰花指尖端着酒樽，声色犬马的还未唱起，就歪在衣襟大敞摇头晃脑的姜桓身上。
酒醉人美，姜桓正趁势而起做些欢乐事，就被人拎着衣领提了起来。
小旦高声尖叫，一听之下竟是男音。
槽点太多，百里泷已经不知道从何吐槽，他拉着姜恒前行，其间路过小旦狠踢一脚，男儿身的小旦像只鼹鼠一样，翻着白眼软绵绵的倒下。
姜桓大为心痛，刚领回来的小花旦，自己还没上手，就惨遭毒脚。
“你深夜不睡来我这里做什么！”对于自己这个不怎么熟悉的外甥，姜桓可没什么好脾气。
可谁知百里泷的脾气更不好，他拖着对方一路而来，只走到花园后的栈桥上。
桥下湖水潺潺，两人弄出的动静惊扰了游鱼，长尾一甩，在夜里发出清晰的扑通声。
月色淡淡，湖面倒映出圈圈银色涟漪，姜桓尤自挣扎，百里泷不再提着他的衣领，而是按着他的脖颈，将他逼往桥下湖水。
“你疯了！我是你舅舅！你这是谋杀！谋杀！”
“不过族舅而已。”
百里泷冷心冷情，按住姜桓脑后的手掌铁钳一样让人无法挣脱，“像你这样的姜家人，我杀过很多。”
“你这个疯子！跟聂青桑一样的疯子！”
姜桓慌不择声，他被倒挂在栈桥上，脸面紧贴在湖上，他得使劲仰着脖子，才不至于让自己被百里泷直接溺死在湖里。
姜恒心跳欲出，冷汗接二连三的掉落湖面，溅起的水雾落在自己脸上，冰冷惊骇。
姜桓心态崩坏，“你到底要做什么！”
“要你说出真相。”
“春城一役怀善明明是赢了，为何众人口中，他却是战败引起昭国灭亡的那一个？”
泛起波澜的湖面，映出姜桓惊恐万状的眼睛，“谁、谁说怀善赢了，他明、明明……唔……”
百里泷面无表情的撒手，姜桓被整个倒垂进湖里，汹涌澎湃的湖水挤压着从他口鼻涌入，他在水里拼命挣扎，使劲拍打，却都无济于事。
快被溺毙的人被整个提起，姜恒大口咳喘，喝进嘴巴里的湖水从鼻腔里倒流出来，其痛苦非笔墨可描。
“我要的是真相，你可以说，也可以带着这些秘密去死。”
百里泷凤眼低垂，淡漠双眼如杀神临世无悲无喜，似乎眼前这人不是他的亲族舅，不是一条性命，亦不是一活人。
帝王无情。
于那一刻，姜桓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究竟是谁告诉你赢了的，我告诉你，不可……”
“能”这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尚没有缓过气的姜桓，再一次被人投进了水里，他像放进油锅里的鱼拼命挣扎，可是身后之人不允许他有半分拒绝。
姜桓再被拉上来的时候，已经半分底气没有，他趴在栈桥上拼命捶着自己心口，亦是小命去了大半条。
“我在等你回话。”
仰躺在地的姜桓突然笑了两声，“说什么？承认整个昭国，整个姜家都比不过一个木双青吗？”
他呵呵的笑起，是嘲讽也是释然，“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所谓的真相真的还有所谓的意义吗？”
百里泷眸眼一垂，“我若再把你丢下去，便不会拉你上来。
我要的是真相。
我要你把关于他的一切全部说出来。”
“木、双、青。”
姜恒茫然的看着天上的星子，不管月色多么暗淡，但只要有他在，再璀璨的星辰也都只能沦为陪衬。
姜恒以为自己是天上明月，直到他遇见了那能夺取月华光芒的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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