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泷最爱去的地方是后殿的莲榭,哪里原本是他母妃的住所,母妃离开后,这宫殿就被他父君下令封锁。
莲榭十里,因为时间久远无人打理这里反倒显出一些荒凉。
去年的残荷带着突兀萧瑟的灰褐,停在不怎么清澈的水面上。
更趁眼前荒凉。
想带着聂青桑来自己以前最喜欢地方走一走的百里泷:顿时就有种全部垮掉的感觉。
“……这里以前不是这样子的。”
他有种想要给女朋友看看自己高门大院,结果却来到荒山野岭的窘迫。
百里泷干巴巴的解释。
“这里以前很美的,这里是成片的莲塘,夏日来临的时候,荷叶青翠大如华盖,红荷九瓣如夕火浓烈。”
百里泷说着说着就没了声音,管他曾经如何,现在在他眼前的也只有枯枝败叶。
“这里太冷了。”
百里泷还以为聂青桑觉得冷,正欲脱下身上的外袍,就见聂青桑弯下腰伸手掬了一捧胡水,像融了整片莲榭里的荷,冰凉剔透。
“这里太冷了。”
聂青桑撒了水,指着湖水里渐渐露出荷叶尖尖的莲茎,“等天再暖和点,相信你说的那种接天莲叶得景致才会出来。”
“到时候做一扁舟,擎一朵荷叶,漫无目的的漂在上面,想想也是消磨时光的好去处。”
聂青桑越说越兴奋,“到时候还能去摘莲蓬来用,清甜爽口,荷香满袖,想来也是神仙日子。”
百里泷眯着凤眸,想着聂青桑描绘的那种场景,“那也要义父才好,没了义父,怕是这世间再美好不过的景致,也会失了韵味。”
“义父。”
微风袭来,吹动百里泷鬓边散发,他静默侧身,带着笑的唇,在身后明媚春光里微微扬起,像是夏日莲火骄阳,却此那炎炎烈日还要来的目眩神迷。
他轻喊着聂青桑,胸腔里像揉杂了千万情愫,“我去做船,到时义父也一起来,好不好?”
聂青桑突然觉得有些热,这热来的莫名其妙,却从脸颊一直烧到耳根。
他想退出些许距离,奈何百里泷的视线却好似无所不在,如擎天大网将他层层笼罩。
聂青桑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就好像这是个生死存亡的大问题。
而他正被这境地逼迫的心跳加快,手心冒汗,他张了张嘴,可是喉咙却似堵了炭,灼的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聂青桑急得团团转,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体温正常。
又摸了摸自己的脸,烫的吓人。
他像惊慌失措的鸟,被眼前这人惊扰的想要立即飞开。
偏百里泷见他反常,还以为他那里不舒服。
“义父?”
聂青桑忽的跳开,“你别过来!”
百里泷满心疑惑,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难道!聂青桑想起了某些事!
“义父是觉得哪里不舒服吗?”百里泷小心试探,“这里离太医院不远,若是义父需要,我现在就可以带义父过去诊脉。”
“不用,不用。”聂青桑连连后退,“我大概是被太阳晒得狠了,估计一会就好。”
湖边淤泥累积,他这一时不察正踏其上。
“哧溜——”
聂青桑对着身后湖面狠狠摔去。
“义父小心!”
百里泷手疾眼快,往前一个跨步,紧捏着那手腕想要拉住聂青桑,说时迟那时快,去救聂青桑的那只手,却被对方狠狠攥住,然后带往身后池塘。
继“噗嗤”之后,两人又迎来了“扑通”落水的历史成就。
事实上两人比落水更惨,湖边水浅,而更多一些的是淤泥。
两人灰头土脸的跌进泥里,成了比落汤鸡更惨一万倍的土泥鳅。
百里泷不顾满身泥泞去看聂青桑,谁知道聂青桑却抹了把脸上的泥巴,看着狼狈x2的百里泷哈哈大笑。
百里泷无奈而笑,却被对方笑声感染,顶着头淤泥也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在莲榭回荡,聂青桑高兴起来时还会抓起一把泥巴去丢百里泷。
又黑又脏的泥巴,糊在精心绣制的蛟龙出海上,突兀又丑陋,百里泷却不管这个,干脆甩了碍事的长跑,向着聂青桑扑去。
两人你来我往,竟像两个孩子一样打起泥巴仗。
跟有意思的人待在一起,哪怕是摔跤也会变得有意思起来。
两人玩的兴致,却听那岸上有人掩唇,娇俏可人的笑起来来。
正举着一大捧泥巴,准备给百里泷来个醍醐灌顶的聂青桑愣住了,他丢了手里的东西,讪讪的往身上擦了擦,却越越攃越脏。
见聂青桑停下,百里泷转身回望,却发现幽兰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她看着两人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说是谁竟然敢在先皇后的宫殿如此喧哗,没想到竟然是你和国师。”
昭国国师聂青桑溜了几下,从泥巴里站起来,拖鞋滑稽可笑的衣衫和短靴,去有水的地方洗手洗脸。
被幽兰打断两人玩耍的百里泷有些不高兴,但因为是幽兰所以也没表现出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
听到百里泷的话,幽兰脸上的笑僵了片刻,但这不自在很快就在她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对着百里泷扬了扬手里的篮子,“快到先后生辰了,我折了些元宝蜡烛过来祭奠一二,这刚打算走,就听到你的声音,所以想要过来看看。”
先王后就是百里泷的母亲,姜王妃。
百里泷看了看她手里提着的东西,堆着冒了尖的元宝,还有一些香火蜡烛。
“你有心了。”
百里泷随着聂青桑的脚印上了岸,不知是不是故意,比聂青桑高许多的他,每一步都刚刚好的踩到脚印旁边。
乍看上去并列而行的脚印一大一小,看上去分外和谐。
见百里泷满身泥泞的滑稽样子,幽兰笑着调侃,“瞧瞧你这一身的泥,那还有半点帝王模样,我寿仙殿就在旁边,去我那里梳洗一下吧,免得等会被其他大臣看到,有失体面。”
百里泷不想过去,至少,现在不想。
“国师身上也全都脏了哪,你就算不顾及自己也为他想想,正好你上次的衣服还落在我哪里,这次正好拿出来用。”
原本正在洗脸的聂青桑愣住了。
上次落下来的衣裳……?
百里泷跟幽兰两个……
刚才还明媚的情绪像是染了乌云,他按了按心口,不知怎么的,聂青桑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
我果然……是病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