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有点不放心那个倒霉鬼。”聂青桑站在驿站外头,“要不我们偷偷回去看看吧。”
聂青桑打定主意,偷摸的准备去而复返,却未想竟然在荒郊野岭的驿站外听到了久违声响。
像是铃铛,又像某种镂空金属无声碰撞。
百里泷都不用去仔细分辨声音的来处,人就已经开始悄无声息的跟上。
荒野凄凄月色惨惨,那铃声若有似无,好似距离两人很近,却又于一瞬间疏忽飘远。
夜风卷积着荒草,鸦鸣在远处惊起又飘落,“会不会是路过的南夷女子。”
聂青桑觉得百里泷有些太过小心谨慎,“这里是驿站,距离南夷又近,有南夷女子出没不足为奇。”甚至他还想起之前见过的在漠北皇族面前舞动的舞娘。
“这不是铃声。”
百里泷听的仔细,虽然像是铃声碰撞,但是这声音并不清脆,南夷女子与漠北姑娘都不会用这种东西。
“曼陀神教一定有人在周围出没。”
曼陀神教本就目的不纯,如今又在驿站出没,不由得人不多想。
而且,寻常曼陀使者是用不上金铃的。
“小心!”
百里泷按下聂青桑,就着满地人高的蒿草席地滾过,而就在聂青桑刚才站着的地方,鞭声炸响,人高的蒿草顿时齐整的削去一大片。
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聂青桑被百里泷完好无损的护在身下,两人不敢有太大动作,唯恐暴露方位。
“能确定他在哪吗?”
聂青桑以手为笔直接在百里泷手臂上用写字。
周围蒿草深深,虽然遮住了他们的身形,却也挡住了两人的视线。
对方不一定知不知道他们的方位。
但是他们却是分辨不出对方在哪。
又是在耳边近在咫尺处鞭声炸响,百里泷本想带着聂青桑转换地方,却被聂青桑死死拉住。
果然,鞭声在他们旁边炸响,轰然削去一大块的蒿草,带着些微草屑飘落在百里泷发梢。
聂青桑一直都在侧着耳朵听,鞭子和其他兵器不一样,他需要一个支点才能每次精准抛出。
对方就是那个用鞭极其厉害的曼陀神使,此时她已经对对方所在的方位有了些许猜测。
聂青桑摸了摸身上,竟然找出半块不知何时放在里面的点心。
他对着百里泷示意,而后借着蒿草遮挡突然丢出手上点心。
人高的蒿草被点心撞的乱晃,刚碰着点甜味的蒿草,还什么都没做,就被整齐削去了脑袋。
而这一次,聂青桑完全确定了对方的方位。
他对着百里泷做了个手势,对方微微点头,握着黑金长剑出鞘,只一个起落,拔剑冲向聂青桑说的那个方向。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发生。
带着金面覆着紫色长袍的人,正欲对着某个方向再次试探甩鞭,那突然窜出的剑光照亮了那双动容的眼底。
挥着鞭子的紫袍使者微微变了脸色,面对逼来的长剑,连忙横鞭躲避。
或许有狼狈,但是劣势只在一瞬间就被他突然扭转,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另一位穿着紫袍的曼陀神使者,就神出鬼没的出现在百里泷背后,跟之前用鞭这人不同,出来这人手上带着一双勾玉,这勾玉看似玉石质地,伤起人来简直比之神兵利器不差分毫,尤其这玉勾前端带弯,简直比杀猪客手中的杀猪刀还要方便用来开膛破肚。
紫袍使者本就已经足够毒辣,新出现这人手上玉勾更是连连勾向人腰腹之间,毫无疑问,一旦被这玉勾碰上绝对没有任何生路可逃。
“辉夜!”
聂青桑一颗心高高抬起,他有心冲出去帮忙,又怕给对百里泷添乱。
好在百里泷也不是吃素的。
虽然在人数上占了劣势,但是他手上功夫可是被战神木双青亲自调1教多年,不说面对紫袍使者有多少把握,至少对付这后来的玉勾是绰绰有余。
更何况,聂青桑从来不会袖手旁观。
虽然面对百里泷的境地心里着急的厉害,可越是这个时候,他越逼着自己淡定。
荒郊野外,对方一定有备而来。
久久僵持不下对百里泷没有好处。
他虽然没有内力,却能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其实也不是没有破绽,比如说这里是驿站外围,虽然远离皇城,但是毕竟有个驿站。
“有刺客!”
聂青桑对着远处的驿站大喊,几乎就在这声音起来的一瞬间,一道长鞭紧随其后。
聂青桑像被鞭子驱赶的吵闹骡子,你别被别人追的吱哇乱叫,一边拼着嗓子大喊“有刺客!”
都是各国皇亲贵胄,不仅是他们自己的国家不愿意让这些重要的人出事,就是东陵也害怕这些人在东陵底盘上损失一根毫毛。
远处的驿站迅速有了反应,哪怕隔的老远,也能看到那种倾巢出动的架势。
眼看有人过来,聂青桑松了气。
他就地滚开,在有草的地方长鞭受限制,贴着草根滚动的时候,鞭梢根本碰触不到他半分。
若是只紫袍神使一人,说不定就能这么蒙混过去一直承到驿站有人出来。
可问题是,对方这次单身匹马之余还带了帮手。
长鞭却是会在有草的地方受到限制,可是玉勾不会。
一时之间玉勾长鞭交换对手,玉勾紧随而至,一双锋利玉勾,像是螳螂高高举起的两根尖刺,化作刀光剑影切割而来。
聂青桑手无寸铁,百里泷见状连忙将手上黑金长剑丢了过来。
如果说这世上真有什么武学奇才的话,那一定是聂青桑,当他握住丢来的长剑,身上的气势突然扭转。
仿佛由一个人人可欺的怂包,瞬时变作一位武林高手。
刚刚还狼狈不堪,左挡右支的男人,将那些烂熟于心的剑招一一使出,哪怕没有内力,面对玉勾那勾肠破肚的阴损招数也不落分毫。
驿站出来的人越来越近。
可是面前与他们缠斗的两个曼陀神使,却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
……这是怎么一回事?
聂青桑心里有了计较,对战时就分了神,这一分神不要紧,玉勾锋利的刀刃直接在他手背上划出两道,伤口虽不是太过疼痛,可这一下也让聂青桑认真起来。
驿站高举的火把穿过蒿草几乎已经跟众人近在咫尺……
似乎再多上两个呼吸,就能一举将众人团团围住,可也就在这时,两个曼陀神使再次换位,弱势玉勾攻击前不知为何犹豫了一瞬,可也就是这一下,不仅被百里泷一剑鞘抽在背上,更是被百里泷又拍了一掌。
重伤之下,对方直接将手中玉勾当做暗器丢向百里泷,而两人则趁机脱身。
几乎就在同时,两人离开还没有一个眨眼长短,驿站前来搜寻刺客的漠北+东陵军队就“刚刚迟”的来到。
因为这玉勾造型特别百里泷还把这玉勾放在手里多看了两眼,正想递给聂青桑看上一看,谁知转头间却见聂青桑丢下句,“我去去就回。”就跑的人都没了踪影。
“义父……”
百里泷想要跟上去,还没走上几步,就被之前带领他们去见谢归衣的乌斯藏使者,带着来自乌斯藏的信众,脸色阴沉的拦住了去路……
……
聂青桑直到第二天天色大亮才回到他们暂居的白府,谁知道刚一会去,就见舍老葛藤坐了满屋。
“怎么了?”
聂青桑问,“怎么一个个看着精神都不太好。”
葛藤似笑非笑,“我说国师大人,你就没觉得咱们这群人里边……少了一个人?”
“你们说的是徐招人吧,昨夜出了点小事,他被留在乌斯藏朱毕古哪里,顾及要傍晚才回。”
聂青桑说完这话,并没有发觉气氛好上多少,甚至几人眉目转动间还多了几分躲闪。
“辉夜哪?”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气氛聂青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家熊孩子,“是不是昨日忙的太晚,现在还没有起来?”
“你是真不知道?”
刚刚还三分看好戏的葛藤这会俨然成了十分兴致,“不是吧,现在整个东陵大街小巷可都传遍了,你从外面回来却没有听说?”葛藤不信,“说实话,你昨晚究竟去哪里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
见聂青桑变了脸色,葛藤这才收回自己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昨夜天珠被盗,在场守卫天珠的人一死一伤。”
“天珠被人偷了!”
聂青桑简直惊讶到不行,他才刚刚有偷天柱的想法,竟然就已经有人去做了。
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如此大胆。
“关于天珠的事,你们还知道多少?现场可留下线索指出天珠去向?”
天珠是徐母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想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失去,徐招人悲痛的模样,聂青桑就觉得心里难受。
“国师……”
贺湘犹豫着,不知这话该如何对聂青桑说起,“天珠还只是小事,最要紧的是那一死一伤。”
聂青桑:“什么意思?”
贺湘咬了咬牙,“昨夜有人暗中盗取天珠,盗取时乌斯藏朱毕古谢归衣拼命守候,却被歹人以残忍手段对之,侥幸得上天眷顾,安然无恙活了下来。”
而另一个……
“对方盗取天珠时,除乌斯藏活佛现场还有另外一人,面对乌斯藏至宝,对方舍身相护,最终被歹人残忍杀害。”
聂青桑惊愕站于原地:刚才是他没吃饭饿糊涂了吧,他好像听见……
如今……
若不是手边有圈椅扶住,说不定这会聂青桑已经要站不住。
虽然这些人里贺湘跟徐招人见面相处的时间最短,可是几人里,他的性子更为敏感细腻。
他知道聂青桑对自家师弟虽然百般嫌弃,可是骨子里还是偏爱的。
如今自己最重要的师弟英年早逝,可想而知,他现在究竟会是何等心酸。
“国师,我知道这个消息对你打击太过,但是现在最要紧的却是别的。”
贺湘情绪不安到激动,“昨天晚上,乌斯藏众人追捕凶手,最终发现伤了乌斯藏的武器。”
“而这个武器正好出现在百里泷手上。”葛藤似笑非笑,“你跟我们说实话,你们两个昨晚究竟去哪了?为什么百里泷被捕,为什么你第二天才回?”
聂青桑现在脑子一团乱,根本无法去思考葛藤说了什么,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些关心他的人,还有昨天晚上那故意给他们留下的玉勾。
究竟是何人在背后布局。
是漠北?南夷?东陵?还是那该死的曼陀教!
“我现在能去见辉夜一面吗?”
“恐怕不行,因为此次事情太过严重,东陵军队已经把处理这件事的权利全权交给了乌斯藏。”
史大壮补充道,“幸好之前在这些人给我们过来通报这件事时,我们都没有提及百里泷的身份。”
要是这些人知道,杀人盗取天珠的人,乃是昭国国君,恐怕这件事不能轻易摆平。
“所以只要能洗清百里泷现在身上的嫌疑,我们就能把它顺利带回。”
事到如今,所有人都清楚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当务之急也很明确。
“百里泷现在正被乌斯藏看押。”贺湘道,“你若想要见百里泷,除非能得到乌斯藏朱毕古的同意。”
只要能让谢归衣点头,聂青桑就相当于有了一张圣旨,而这张圣旨可以带他去见,关在监牢里的百里泷。
至于徐招人……
在没有亲眼见到徐招人的尸体前,他对这件事保持完全的否决态度。
那个混蛋小子作天作地了一辈子,怎么可能会就这么轻易死去。
这样一想,去见乌斯藏绝对是一件必须的事。
可是乌斯藏是知道他们身份的聂青桑不敢保证别人现在不乱猜,谢归衣现在也不会乱想。
一旦对方往阴谋那方面考虑,这件事可真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聂青桑衣服也来不及换,饭也来不及吃,就匆匆跳上一批骏马前往驿站。
他一路快马加鞭,日行千里的良驹,硬是差点被他用鞭子抽打的口吐白沫。
可是等他好不容易来到驿站外面,却被乌斯藏使者拒之门外。
“朱毕古身受重伤,此时谁也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