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藤自以为只要自己跑得足够快,对方就追不上,可也正是因为自己这嘴贱的毛病,竟然在逃跑时暴露了自己的方位。
少军师预算着他就要落脚的地方,实打实的一鞭子抽过去。
葛藤捂着被抽的大腿,边疼的抽凉气,边继续跑,这次他学乖了,那里人多往那去。
长鞭虽然灵巧,但在人多的地方施展不开,少军师发怒将身边就近几人直接一人一鞭抽倒在地。
面对葛藤东躲西藏他也不追,看了远处被围攻的谢归衣,他将目光对准旁边的安仙嫔。
咧开嘴角透着残忍。
“聂青桑。”
他轻喊一声,长鞭突至奔赴安仙嫔身上,这一下甚至带了毁灭玩弄的意味,仿佛他就是要当着聂青桑的面,彻底摧毁他最为敬重敬爱的小师姐。
安仙嫔哪怕再不济,那也是天下施实打实出身,她拉过一位叛变的东陵士兵用作抵挡,而后夺过对方手上长剑。
可是多年养尊处优,早就让她的剑上没了杀气,再加上对上的可是少军师。
安仙嫔手上长剑被鞭子甩落,叛军渐围,似乎认定只要抓住安仙嫔就胜券在握。
“师姐!”
聂青桑心急如焚,奈何谢归衣难缠根本无法甩脱。
原本战的鼾热的缚墨脸色一变,连忙脱离战圈飞身而来。
三人本是合力击退谢归衣,缚墨这一离开,承担大部分攻击的百里泷就被谢归衣一掌拍中。
一时间筋断骨裂,痛苦难当。
可哪怕是这样,远水救不了近渴的三人,还是无法阻止落下的鞭子。
形式千钧一发,鞭子就要落下之际,有人将安仙嫔护住,替他结结实实挡了一下。
刹那间皮开肉绽,疼痛如火,烧灼的葛藤差点绷不住自己那张俊脸,扬起的断眉都疼的差点拧断。
“看你能撑几下!”
少军师唇峰一扬,手上长鞭又起,再次袭来竟是比先前还要狠辣无情。
带着倒刺,闪着黑芒的鞭子简直让葛藤心有余悸。
“还来!”
葛藤有心要躲,奈何眼前的人不仅是东陵,南夷第一美人还是个孕妇。
葛藤咬牙,这身皮肉说不得今日就要废了。
关键时刻,武力输出缚墨终于赶来。
少军师最为熟练的就是识时务,见缚墨赶来,连忙抽身与谢归衣一处对付明显处于下风的聂青桑百里泷二人。
谢归衣手上气浪激荡,聂青桑失了武功,百里泷又受了伤,他对着两人一掌拍去,情形紧张之时,百里泷替聂青桑挡了一掌,而后被这气劲向着远处龙椅甩落。
“辉夜!”
聂青桑心头巨震。
“都什么时候了,你竟然还有心思管他!”
少军师一鞭子抽到聂青桑脸上,长鞭再甩,鞭尾如蛇本来要缠上聂青桑的脖颈,却手腕一翻改为缠住他身后的百里泷。
长鞭高高扬起又狠狠甩落!
地板碎裂,上面躺着的人口蓬头散面,只一双眼睛闪着幽幽黑芒。
少军师一脚踩在百里泷的胸膛上,混杂的血沫从百里泷竭力隐忍的嘴角溢出。
只要他再用一点气劲,他脚下的肋骨就会被他震断,然后整个插1进百里泷的肺叶。
远处聂青桑心焦如焚,踩着百里泷的少军师却犹如胜利者那样践踏着这群不知好歹的绊脚石。
“昭国已败,还有谁敢不尊我为今日之主!”
“未必吧。”
聂青桑持剑而立,一双长眉冷凝非常,“你说你是今日之主,可是我看乌斯藏好似才是真正主使。”
“瞧瞧我听见了什么?”少军师嘲讽的扬起嘴角,“堂堂昭国国师竟然也做这挑拨离间的勾当,你觉得你这下三滥的激将法会对我有用吗?”
少军师看了身后的谢归衣一眼,“还是你觉得那位比我更适合当皇帝?”
一计不成,聂青桑努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可那双眼睛却再难从地上的百里泷身上挪开。
“你们要的只是五国的疆土,但是统治却非朝夕能够完成。”
聂青桑声音有些低沉,但是却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若能保国君性命,我昭国愿俯首称臣。”
一时间,史大壮还以为自己耳朵里长猪毛听错了,聂青桑这辈子被人打断脊梁都不曾放弃昭国俯首称臣,如今竟然……
别说是史大壮,就连百里泷都惊诧万分,他看着那站着的男人,那挺直的脊骨像他千万次从灯光深处看他的模样。
义父从来教他风骨,如今却因为他甘愿折了这风骨。
“你不要听他胡言,我昭国就算灭亡,也要是以国之名灭亡,对你们这种人俯首称臣……你们也配!”
“你闭嘴!”
聂青桑率先出声,“不过就是一国虚名而已,就算没了你也照样称王……”
“那是你的昭国!”百里泷渗着血的嗓音破败而沙哑,“我不高兴管那些百姓的死活,也没有那么多闲工夫去想他们如何挣得更多,我做这些只是因为你喜欢!”只因为你喜欢,所以我才热爱。
聂青桑张了张嘴,他想说这一切都只是缓兵之计,只要能把百里泷暂时救下,剩下的慢慢来就行。
可是听着那言论,本来想笑得他,刚一张嘴,泪就先砸下来。
“……那你这样可真就是一个昏君了。”
百里泷也笑,“我乐意当一个昏君。”
面具后的表情学来越冷,就连唇角讽刺都被抿紧,“真是好一场为你好的言论,只是——我答应了么?”
少军师脚尖用力,承受不住压力的肋骨缓缓崩裂,以一个不怎么尖锐,又强势的劲头慢慢往肺里钻。
百里泷双拳紧握,胳膊上青筋鼓绽,哪怕疼到极致,也不敢让自己吭上一声。
“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徒弟,那怕就快疼到死了,还是担心你会心疼呢?”少军师细细欣赏着百里泷痛苦难当的模样,如食髓知味的饕者流连忘返,“你说我若是现在告诉他你的身份,你猜他会不会还像现在这样为你着想?”
聂青桑握着剑的手指苍白如纸,“他的死不会让你稳坐帝君之位,相反,因为你的这个决定,你还要想方设法的去安抚昭国百姓。这一战,你不可能立即让天下民心归顺,如果昭国百姓到时候联合其他几国一同作乱……到那时,情形会比现在乱上百倍。”
聂青桑一板一眼的说着厉害关系,他有千千万万个理由,只是那些理由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觉得整个心都空荡荡的厉害。
到最后,他也没了声音。
无人看到他垂下长睫的眼底是怎样的无助。
手指已经紧到快要麻木,就像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冬天,落了他满身的雪。
“那如果他们恨得那个人不是我哪?”
少军师看着聂青桑突然一笑。
“聂青桑用他一命,换你背负天下人唾骂如何?”
扬起的嘴角学来越大,其中的恶意也越来越明显,“就像你曾经为昭国换来胜利,却依旧被他们当做叛臣一样。”
“反正……你已经习惯了吧,功高震主到就连你自己的主子都害怕你谋权篡位。”
少军师踩着百里泷痴痴的笑起来,“你当时不在,怕是你不知道,那时昭国太子知道你的身份时,可是惊的从王座上摔下来,他是多么害怕你这个羊肠巷里出来的卑贱私生子,去跟他这个正牌皇太子争位。”
“对了,我不应该这样斗胆冒犯你,昭国尊贵的亲王殿下。”
此话一出鸦雀无声,百里泷瞳孔渐征,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整个宫中记录都没有关于羊肠巷那个孩子的原因。
所以这就说明了,为什么失去五年记忆的聂青桑为什么依旧会对宫中的一切那么熟悉。
所以,这也就是,为什么在自己做出的那种背德之事后,聂青桑如此羞恨的原因。
原来,你是我的皇叔。
羊肠巷里被人故意遗忘忽视忘却的皇子。
白夫人用来自卫的木棍哐当落地,白玉楼正催促自己的娘亲离开,可是转头就看到她的娘亲跌跌撞撞的往最为混乱的方向奔跑。
“母亲!”
白玉楼顾不得离开,慌忙去找自己娘亲,可是他的娘亲却站在那里看着那个持剑而立的身影,捂着脸面泣不成声。
士兵依在身边来回厮杀,
喷涌飞渐的鲜血,与不断倒地的尸体,构成这场宫变的华丽音符,可在这厮杀喊叫里,那站在场中的男人确是那样安静。
“你也说了,是不被承认的身份。”聂青桑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军师,“既然不被承认,就说明没有被承认的必要,既是如此,我就还是聂青桑。”
“少军师。”
他喊了一声对面人的名字,“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知道这许多事,是刻意羞辱也好,故意为之也罢。
但是,帝王权术从不是依照个人喜好而来,你留他性命,绝对会比杀了他更为合适百倍。”
对面少军师的嘴角慢慢冷却,“聂青桑,你掏心掏肺的对别人有什么好,我现在已经把你的身份说了出来,你觉得,就算他活着出去,就算他继续当他的昭国国君,难道他还会继续放任你的存在吗!”
“你少假惺惺的在这里给我讲什么帝王权术,百里太子对你坐的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吗!为什么你就是不死心!为什么你到现在还在为那个狗屁昭国说话!”
少军师狠狠一脚踹上去,百里泷被他一路踢出很远,史大壮贺湘连忙过去查看。
聂青桑按耐住自己也想过去的冲动,他现在算是明白了,自己对百里泷表现的越关心,越在意,面前的少军师就越疯狂。
他看着眼前对他破口大骂的少军师,这让他突然间有种错觉,就好似眼前这人好像认识他,而且在替他不值鸣不平。
就好像现在,他明明每一句骂的都是自己,可是却突然多了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究竟是谁。”
百里泷已归聂青桑也没了顾忌,他长剑指直少军师脸上面具,“我们……见过?”
少军师征愣了一瞬,而后捂着脸上的面具痴痴笑起,他的笑声那么癫狂,又带着几不可察的落寞。
“见过?我们见过?”少军师表情一冷,“怎么可能。”
长鞭甩动,少军师的攻势来的突然,聂青桑提剑横挡,谁知却被少军师一脚踹上心口,“你个软脚虾,别人叫你几声好听的你就高兴的找不到北了是不是!”
聂青桑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
少军师却不依不挠,
“自己的兄弟都随着战死。”
“自己也被差点死在战场上。”
“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你不是回去讨公道的吗!”
“你不是回去报仇的吗!”
“为什么要傻了吧唧的站出来!”
少军师每说一句,手上攻势就凌厉几分,聂青桑虽然双手握剑,但是在少军师手下,简直就像个任人出气的人肉沙包,摔来打去的,承受着对方的怒火。
到最后少军师弃鞭不用,直接用双手握拳,欺身而上。
“为了这样一个疯狂至极的昭国,为了这么一个心胸狭隘的皇室,你竟然情愿废了自己的武功,也要护着!”
“聂青桑!”
少军师挥出的拳头,狠狠落在聂青桑脸上,这一下打得又重又急,只震的聂青桑胸腔剧痛,筋脉翻腾,“噗”的吐出一大口瘀血。
鲜艳的颜色落在他的衣襟上,就像那年他孤立无援一人站在昭国的皇城前面。
敌国铁骑践踏,百姓流离失所。
于是青葱少年聂青桑也好,豪气冲天木双青也罢,终于还是用手中长剑选择了守护。
但是他却在皇城前,遇到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敌人。
一个强大的,仿佛能轻易看穿他所有的人。
他们叫他少军师,一个覆着面具不辩真容的男人。
一人与千骑军队对峙。
面前的人强大无匹,脸上覆着面具冰冷可怖,他踏着血流成河慢慢往前走着,只等着停在这个傻乎乎站在城门前的人面前。
“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军师面具后的眼睛闪着莫名的光,“这里不是你该在的地方,离开吧。”
他本来是想走过去的,可是眼前的男人却对他亮出了手中长剑。
“你要跟我打?”面具后的男人微微错愕,“你疯了不成。”
聂青桑依旧固执的举着剑,“昭国木双青前来讨教!”
于是快要攻占下城池的少军师这才骤然顿住,他征愣看着眼前这个满身血污的男人。
就在快要攻占下这个国家的前一刻,他才突然知道,眼前这人竟是那个险些死在战场上的蒙面战神。
“原来你是木双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