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招人来的轻巧,出现的突然,却如一记重雷讲这场面轰炸得天翻地覆。
聂青桑震惊不习,他瞧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的少军师,本来他以为自己会做些什么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他僵硬的就像是一尊石像。
脑子里阵阵嗡鸣,秋日的天里,手却凉的厉害。
人在最为不知所措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的看向自己最为信任之人。
可是聂青桑在天下施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了“终究还是这样”的无奈与宿命。
宿命。
聂青桑现在真是恨死了这个词去他妈的宿命!
聂青桑出剑,剑光凌厉犹如泄愤,他很少如此被情绪左右。
聂青桑剑剑要命,少军师却如穿花蝴蝶,潇洒俊逸的避开刺来的剑招。
他一边避开,一边在哪里笑,“记得吗,这折花手还是你教于我练习的,你说这掌法穿花拂柳很是适合我。”
少军师手腕反转,指尖曲起在聂青桑腕上一弹,筋骨麻木间将长剑夺下。
这样熟悉的场景,聂青桑已经很久都没有回忆过,那时徐招人总是贪玩想跑,教授的功夫也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总归山上关不住,还不如教给他防身之法,让他在外面有个照应。
他最先教的就是这最基础的折花手。
可徐招人的心思总不在这里,跟聂青桑对练时每每都被自己弹中筋骨。
“师兄的剑落了哪。”少军师将剑横平,精钢锤炼的剑背落在聂青桑的手心上,不重,却足够天翻地覆,“师兄还记得吗,我做不好时,你都是这样惩戒我的。”
少军师的声音很轻很轻,却如炸雷嗡嗡作响,“我其实早就会了,只是觉得你一遍又一遍教导的样子,愚蠢至极,这才一直佯装不会。”
“榆钱儿,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愚笨。”
“徐招人!”
聂青桑自认没有恨过什么人,唯有此刻狠的他咬牙切齿。
“竟然真的是你!”
“你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可真不错。”少军师慢慢摘下脸上的面具,那细长的桃花眼,微微笑起的唇,优雅贵气却又色如春花。
这样的样貌,不是徐招人还能是谁!
“你竟然诈死!”聂青桑一把攥紧对方的衣领,从来都清冷澄澈到与世无争的眼底燃起熊熊大火。
“是不是很惊喜。”
徐招人的声音透着戏谑,那被长睫覆盖的眼睛漫不经心的垂着,似乎眼前聂青桑的愤怒在他眼里就是世间最为美妙之景。
“听说你当时哭的厉害,还扬言要为我报仇……”他呵呵的闷笑起来,“知道我听说这事时笑了多久吗?师兄,这世上果然只有你才能让我笑的如此开怀。”
“你闭嘴!”
聂青桑怒火中烧,“你有什么资格笑,我哭是因为我师弟,跟你又没有什么关系!”
徐招人微微一愣,他想说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可是话到嘴边又止了声音,“这都是你活该!”
徐招人冷道,“怪就怪你失了记忆,怪就怪你见到鬼哭藤也没有想起我来,怪就怪做什么不好,非要当这昭国国师!聂青桑你有今日都是你咎由自取!
什么师门情谊,早在江宅我就认出了你,只是你笨看不透真相,还傻乎乎的一脚踩进来!”
聂青桑本来是火的,可是听着徐招人的话,他的心却一点一点冷静下来,眼前的徐招人陌生的厉害,那被恶毒欲望和自私谋略吞食殆尽的脸庞,透着浓重的陌生。
“我的确是蠢。”
聂青桑松开了自己一直紧攥的衣领,“我的师弟是贪玩小性,可是他做不出伤害同门之事,他是脾气差难相处,可是他不会乱杀无辜。
“他们都说你跟我师弟生的很像是同一人,可是我知道你不是。”
他往后退了一步,好就要借着这一步的距离,跟眼前人拉开距离划清界限。
“我的师弟已经死了,死在一场算计我的阴谋里,他是天下施堂堂正正的弟子,而你——不配。”
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险些握不住夺来的长剑,他记得聂青桑这有一把视若珍宝的长剑,日日捧着夜夜抱着,甚至还跟孩子一样给他取了一个沧海的名字。
可是那柄长剑在昭国城门前被他亲手折断,断裂的剑就丢在聂青桑垂丧着头颅的青石板上,从嘴角滴落的血,落在那剑上,又被皇城无处不在的凉风一点点冷却凝固。
他后来派人去探听过,听说那个碎了气海的他,像被折断傲骨脊梁,在那被血腥浸透的青石板上,呆坐了很久很久。
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哪?
徐招人望向眼前的男人,是不是也在想着情义断绝报仇雪恨。
“配不配的可不是你说了算。”徐招人重新戴上面具,“你不过只是赢了一场而已,余下的,我们慢慢讨教。”
“至于你……”徐招人回头看了转弄念珠的谢归衣一眼,“我就说你当初怎么会突然过来找我,原来是不甘心输给一个死人。”
他冷笑两声,“叶孤舟很厉害吗,他再厉害还不是娶了一个娼妓,又生了一个娼妓不如的儿子,你们人人说他救世之贤济民之德,怎么却无人说他抛妻弃子猪狗不如。”
“兼爱非攻?”徐招人轻笑一声,他的目光在周围人身上缓缓扫视而过,眼中是从未消退过半分的凉薄,“救天下人却不救家人,假仁假义他要天下大同,我偏要战火重燃民不聊生。”
面具下的唇角微微扬起,徐招人扯开一个笑,“你们别太得意,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
霹雳火落地爆炸,骤燃升腾起的白色烟雾遮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而徐招人就在这烟雾腾空的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徐招人踏过墙角阴暗处的台阶,正欲离开的他却在远处花树下遇见了安仙嫔。
安仙嫔倚着花树站着,手上的扇子若有似无的扇动,像是在欣赏着这花开荼靡的绯色,又像是等候某人出现。
“我以为你的告别会说的委婉一些。”安仙嫔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在花树上挪开,可是这话对谁说的却十分明显。
“我跟你们本就不同,你又要我如何委婉。”徐招人从阴影里走出来,“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的事,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曾后悔半分。”
“包括逼迫青桑废了气海?”
徐招人眼睛眯起,“怎么,你这个武功平平的师姐难道也想为他报仇?”
“我打不过你。”安仙嫔说的随意,“可是一想到他遭遇这些我又实在气不过,总觉得应该讨回些什么的好。”安仙嫔突然转头,看着那个快被浓重黑色吞没的男人,“不如我给你说一件他的糗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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