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一路将二丫领出,一路破口大骂,说我看你是个伶俐丫头,才抬举你做的丫鳜谁晓得你嘴头子这般,有福不享,还带累了老娘!
二丫摆脱了被强买的命运,不想与他计较,也不言语。
管家还不肯罢休,路上遇到罗柱子的亲戚,还尽力数落了一通。
那亲戚替二丫赔了不是,管家方才恨恨地去了。
那亲戚接手又数落了二丫一通,说留在山村,将来不过卖去做童养媳,若是做了秀才的丫鳜好吃好穿不说,不时有三五个钱的赏赐,可以贴补家用,将来陪嫁了,自然是嫁大户人家的,你过去,或是做姨娘,或是嫁管家,便翻身不与泥土打交道了。
想到收获季节那些跟了父母在粪泥里做活的衣衫褴褛的半大娃娃,再看陶地主家奴仆个个衣裤齐全,也怪不得他们一个个如此见识,二丫笑了笑。
领到外间,那人与罗柱子夫妻说了这事,罗柱子夫妻居然也叹息了一回。
回家的时候,罗柱子夫妻都说,虽然狐仙保佑,但是生意谁知道做的做不的?女儿早晚把与人家,这才是正路。陶地主这等人家,曾爷爷做过一任官,父祖都是秀才,仕宦人家,又且家道丰足,日子甚是讲究,原来买丫鬟都是城里买的,若是女儿把与他们,将来也必嫁个好人家,可叹女儿没福。
二丫听得一阵心惊,这才觉得自己之前留了钱在手里,是多么正确的一件事——万一有事,有钱总是多条路。
不过即使到了21世纪,还有许多父母认为女儿读书是浪费,及早嫁人才是正途,却也怪不得罗柱子夫妇。
他们一路回家不提。
那里秀才夫人还是愤愤的,第二日与秀才说,还是到县城里买个丫鬟服侍,虽然贵了些,总有些教养,不像乡下丫头满嘴混账话。秀才应了,说完,秀才带了书童到书房温书去,这里一众奴仆来见了秀才夫人,安排今日之事。秀才夫人吩咐了一应柴米事务,又特地对管家说,赶一头驴子上县城去,替寻个丫鳜要用心好好的寻,不要像昨日的那个,管家也只得垂头丧气听了她数落,过后寻了头口去了。
诸事吩咐完毕,奶妈领了来到,这芳名立雪,今年九岁,穿一身绿衫红裙,新近才绑了小脚,奶妈扶了,颤颤巍巍地走到跟前。
秀才夫人将奶妈也说了几句,教她好生看养,待丫鬟买来,也要看得紧实,有什么不对,及早来与夫人说,像我陶家这等仕宦诗书人家,要的就是名声清白。说完后,又亲手教导女红诸事,待天晚了,与女儿说了几则贞洁烈女故事。管家从城里带来个丫鬟与夫人看了,原本这丫鬟并不见得中夫人的意,但是有了二丫这个对比,夫人便减了几分挑剔,略微看了看就中,兑了五两银子与媒人,改名司花,留了下来。
夫人一开始还念着二丫那几句混话,着实地查考,见着司花虽不如前面一个女孩伶俐,但也没那些邪话,便渐渐放下心来,一边又忙着当家理纪、教养女儿、看管两个儿子功课,便将二丫忘到脑后去了。
那立雪,对这些事儿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过了几日,陶秀才到县学,与同年们诗会,落后一个姓张的秀才,又请了陶秀才与几个相熟的到家里吃酒。到家迎出个小郎,生得眉清目秀,原来是他儿子,已经开蒙读书。众人恭维了几句,陶秀才看了也道不错,自己也有两个儿子倒都不如他。张贡生又说你倒有两个儿,我这是独一个,姐儿倒有几个。陶秀才说我便只一个小女,年纪倒与他彷佛。张秀才前几日见了陶秀才家富厚,况且祖上又做过一任官,陶秀才见张秀才学问好,这个儿子也好。说话间,便有人看出意思,做了媒,推杯换盏把陶家立雪与张家公子定了亲事。
陶秀才回家说了此事,秀才娘子听说定了张秀才的独子,家事过得,又没有兄弟,也是欢喜。
以后两家既做了亲家,便时常盘盒往来,极其亲厚。
这些罗二丫并不知道,便是知道了,也决计不会放在心上——陶秀才的嫁什么人,还会与她有什么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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