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远山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又一次被赤湖县城的井然有序打动——大街扫得非常干净,路边的阳沟也清理得一干二净,街上还不时有带着“治安维持”袖章的维持会会员路过,他们个个抬头挺胸,与他一路见过的大楚兵都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因为他们的老婆女儿不在窑子里。
所以他们可以抬头挺胸地在街上走过。
除此以外,邵远山还觉得有点不同。
然后他发现了。
其他县城必不可少的“县城十景”——站街、乞丐、流民等等,他一路行来是一个都没看见。
稍加打听,他就得知罗尔雅将限制在一条小街做生意,那条小街是严禁维持会会员的——虽然这个世界暂时还没有艾滋病,但是万一会员们得了杨梅大疮,罗尔雅可没有青霉素。
要大批量制造青霉素得到二战时候的美国才做得到,连青霉素的发明人在英国都没有能力大批量制作,罗尔雅是绝对没有在古代世界制作青霉素的野心的,哪怕青霉素的效果再神奇也没有。
要完全取缔凭她的力量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就采取了折中的办法。
流民和乞丐都被甄别了,那些穷苦的人都在维持会找了一个饭碗,而那些混在其中的为非作歹之徒都变成了穆关保发泄思乡之情的活沙包。
通常当了两次沙包后,他们都大彻大悟,到别的县去做他们的买卖了。
邵远山觉得这样做似乎也有点过分,但是他不得不承认,没有了这些人,大街上显得干净整齐,非常气派。
而且,在治安好了之后,街上买东西的也明显多了,甚至有打扮得不错的小孩子在街上跑动。
居然不怕拐小孩?
“谁敢在赤湖做拐小孩的歹事?不知道大破西虏的罗巡点最恨拐子么!”街上的百姓如此说。
“原来大破西虏的罗巡点在此,久仰,不知他老人家的衙门在何处啊,我们也好瞻仰瞻仰。”
“罗巡点在衙门也就点个卯,你要找他就去卫生院看看,若他不在巡逻四乡,八成就在卫生院啦。”
“卫生院?”
“当然就是保卫赤湖的勇士受伤以后生活的院子啦,往东往西再往南就到了!”
原来是收治伤兵的地方。
这种地方长官去看个一次便是了,有什么必要时常去看,怕伤兵拖着伤腿跑路?
邵远山顶着一脑门问号跑了一趟卫生院,这里也是收拾得极为干净整齐,但是他还是没见到罗尔雅。
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手下想着回家了。
这个赤湖县太特别了。
特别到连邵远山的手下们都发觉非同一般了。
一路他们已经听说了不少关于罗尔雅的故事:他怎样在前县令被江洋大盗杀死的时候而出,一刀斩杀了大盗首领;他怎样在几路官兵都龟缩不出的时候,率领维持会乡勇,一马当先,击败了逃兵;他怎样不费吹灰之力,杀死了那些货真价实的西虏……
若在别处,他们可能也就表面上称赞两句,心里鄙夷着又一个大放厥词,糊弄不上战场的百姓的草包,但是……
但是居然有不少百姓是亲身参加了围攻西虏之战的。
这远远超过了邵远山的认知。
他上过战场,他知道,大楚的百姓是没有任何战斗力的羔羊,甚至就是西虏那些渣渣,都可以毫不费力地打破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当着那些没有来得及逃跑的男人们的面抢走他们的妻子女儿和所有财产,烧掉他们的房子,不会有任何抵抗。
甚至西虏还有个游戏。
就是像围猎野兽一样,围猎大楚人。
那是个相当无聊的游戏,因为野兽会狗急跳墙反咬一口,而大楚人除了哭叫就什么都不会。
能够保护大楚百姓的,只有高高的城墙。
而如今,一个又一个的大楚百姓,向他展示着沾有血迹的烧火棍、敲西虏脑袋敲成九十度的锅铲、碎成两半的板砖……兴高采烈地数说当日自己是如何奋勇争先,把让大楚官兵望风逃命的西虏打成猪头的。
看到那些沾满暗黑血迹、灰白脑浆的奇门兵器,邵远山和他的手下们都不禁觉得脑后一凉。
能够让这样柔弱无用的大楚百姓,挥舞着这些破烂把西虏打成稀烂的罗尔雅,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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