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秋身陷两难之中。他已经清楚地知道这田先生就是日本侵略军派驻凤栖的特务,行为做事比原来那个边先生阴险许多,可是他不可能把那个田先生撵走,虽然卢师傅不是本地人,但是李明秋不可能不对卢师傅负责,卢师傅的女儿卢秀蓉嫁给了田先生,而且还是他李明秋做的介绍人,卢秀蓉已经有了女儿,李明秋不可能拆散人家的婚姻,可是这田先生是埋在凤栖城里的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他李明秋那一天也要被这田先生暗算。偏偏又祸不单行,自己的宝贝女儿李妍被骑二师那一帮子禽兽糟蹋,大儿子李怀仁去了南京,总算有了归宿,二儿子李怀信也已经十八九岁,不知道中了什么邪,对外边世界的热闹场景充耳不闻,关门闭户,一心一意研读外公十二能的那些线装书,成为一个货真价实的啃书虫。倒是自己的媳妇满香遇事能想得开,她劝李明秋呆在家里静观其变,乱世年间不要瞎折腾。
外边有人敲门,老管家年事已高,眼花耳聋,站在院子里慢腾腾地仄起耳朵听了半天,才颤颤栗栗把们打开,李妍刚从茅房出来,看见门外走进院子一个军人,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她看清楚了,进来的军人潇洒英俊,竟是那样的熟悉,忘乎所以地喊出那人的名字:“年贵明,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错,进来的年轻军人就是叫驴子年天喜的大儿子年贵明,当年跟李怀仁、屈志安、葛有信、屈志田一同去长安求学,后来他们各奔东西,年贵明跟葛有信一起去延安参加了红军,目前已经改编成中央革命军第十八路集团军(后来称作“八路军”)。年贵明这次是带着任务回到凤栖的,回来后才知道父母已经双亡,可是军务在身,由不得他过度伤心,年贵明回到年家庄匆匆地祭祀了父母双亲,打听到弟弟年贵元目前还在郭宇村姐姐家里寄宿,他没有来得及看望弟弟跟姐姐,按照上司的指令,首先来到李明秋家里。
曾经在一所私塾里念书,不能说相互间没有好感,年贵明当然不知道李妍曾经遭遇不幸,眼前的李妍仍然是那样光彩夺目,四目对闪间已经把信息传送给对方,两个年轻人的心仪里都在扑捉那稍纵即逝的灵感,感觉中月下老已经用一条红丝线把他们的心紧紧相连。
年贵明问得有些笨拙:“李妍,你过得还好吗”?
李妍一个“好”字还未出口,早已经涕泪涟涟,她捂着脸跑回妈妈的屋子,再也没有出来。
可那年贵明却像一只呆鹅,站在院子里有点木然。李明秋出了屋子,问道:“贵明侄子,你什么时候回来”?
年贵明终于惊醒过来,有点留恋地看了东厦屋一眼,聪明的李明秋马上明白:这两个年轻人相互间有意……但是他不能把这层窗户纸过早地捅破,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年贵明跟着明秋叔走进上房客厅,满香姨进来亲自为贵明侄子泡了一壶茶,然后关心地问道:“贵明,你知不知道——”李明秋瞪满香一眼,满香即刻把话打住。年贵明神色忧郁地说:“我已经知道了父母双亲遭遇了不幸”。李明秋张口安慰道:“孩子,人死不能复活,还是不要过度悲伤”。年贵明喝了一口茶,说明来意:“叔,组织上派侄子回凤栖,直接联系你,听说你为红军办了许多事,我们有意把叔这里做为一个据点,在凤栖县城扎下根”。
李明秋摇头说:“叔这个人你不是不知道,一辈子只认得钱,虽然为红军办了几件事,甚至跟谢掌柜也有深交,那都是受利益驱使,但是叔有自己做人的原则,结交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绝对不会出卖任何人”。
年贵明感觉自己初次回来,还不想跟明秋叔过多地论理,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打算:“我这次回来也不走了,计划跟弟弟一起,把爹爹的酒馆重新开张,还望叔叔多多关照”。
李明秋附和道:“需要叔帮忙的地方,叔当然尽力而为。只是叔不想过多地参与政治,只想做一个老老实实的生意人”。
年贵明有点沉不住气,竟然说出了那位田先生的来历:“据我们掌握的情报,你药铺的那个田先生真名叫做田中,是一个日本特务,我尊重叔不参与政治的主张,但是总不能窝藏日本特务”。
李明秋感觉脊背阴冷,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问道:“你们计划把那田先生怎样处置”?
年贵明终究年轻,有点不藏话:“领袖说,敌中有我、我中有敌,现在把那田中铲除了,不但会暴露我们的目标,敌人还会派其他特务来这里,把这个人暂时留着,但是要严密监控”。
李明秋松了一口气,也感觉这年贵明城府不深,共产党派这样的年轻人来凤栖做侦探不能不说是一着臭棋,但是他还是喜欢年贵明的直率,这样的人不会藏奸,好对付。
正说话间只见李妍在门口探了一下头,张口问妈妈:“妈,咱们中午吃啥饭”?
满香光顾了听叔侄俩对话,对他们谈话的内容深感忧虑,虽然相互间还很友好,可是满香却看到了刀光剑影,战争年代你不可能独善其身,有意无意之间,说不定就会被卷入风浪的旋涡之中。猛然间听见女儿问她,倒让满香吃了一惊,因为李妍从来不关心做饭之事,长这么大还没有帮妈妈做过一顿饭,满香抬头看了一眼年贵明,突然间明白过来,这李妍实际上是在关心她的同学,两个年轻人是不是有可能……?满香意味深长地笑了,站起来对贵明说:“你们叔侄俩先谈,姨给你们做饭去”。
满香出了屋子以后,李明秋把门关上,重新坐在椅子上,神态凝重地对年贵明说:“其实,我早都知道,这田先生来路不正,可是现在我却陷入两难之中,那田先生娶了西门外烧瓦盆卢师傅的女儿,现在两口子还有了一个女儿,有心想把那田先生撵走,又担心伤害了卢师傅跟他的女儿卢秀蓉。我不想在自家门口看见你们相互间恶斗”。
年贵明站起来,义愤填膺,嗓门喷火,有点怒不可遏:“叔吔,我说你真糊涂,一点民族大义都没有!日本鬼子侵略中国,杀我兄弟、奸我姐妹,蹂躏我大好河山,你倒好,养虎为患,知情不报,还说什么不想看见恶斗!这不是想不想的问题,是人家打到我们家门口了,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想不到在这危难的关口,还有你这样的汉……”说道这里路贵明突然灵性了,立马改了口,顿了一下,想了一阵子,才想了一个比较恰当的形容词——“东郭先生”!
一个乳臭未干的后生,竟然敢当面训斥当年在凤栖镇跺一脚地动山摇的李明秋!李明秋嘿嘿一声冷笑,开了屋门,走到院子里,看见女儿李妍爬在窗子上偷听他俩的谈话,心的一隅涌出一股怜悯,感觉中自己的女儿真的对那路贵明有意,可这个小伙子初出茅庐,有点太张狂,不知道天高地厚……李明秋跟谁都没有打招呼,一个人走出院子,来到大街上,看骑二师的骑兵正在巡逻,马蹄子踏在石板路上,留下一串滴滴嗒嗒的响声,心想这几十年来王旗变幻,但是没有人把他李明秋怎么样,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竟然遭到了晚辈人物的一顿呛白!可是他不能发作,一想起自己女儿的不幸李明秋的心里就在淌血!为了女儿,李明秋必须咽下这口恶气。
李明秋信步来到药铺,看见田先生正跟叔叔铁算盘谝闲话,他顺手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那田先生一见李明秋脸上的惊恐一晃即过,问道:“令爱这几天恢复得怎样”?李明秋答道:“比以前好多了”。虽然名义上这药铺是李明秋跟叔叔铁算盘合伙,其实李明秋并不常来,挣钱多少他从来不过问,叔叔把结算的利润一分为二,一半留给自己,另一半交给侄子媳妇满香,偶然间来药铺转转,也不问生意咋样,反正甩手掌柜当惯了,有人替他操心就行。
可那田先生却对李明秋处处怀着戒备,他知道这李掌柜绝对不是那种大大咧咧的男人,上一次田先生组织暗杀******未遂,在家里养伤十多天,李明秋提上礼品来看他,走进院子里却并不进屋,把卢秀蓉叫出屋子,交待要秀蓉好好照顾田先生,需要什么直接向他开口,然后站在窗子外边朝田先生打了一声招呼。田先生知道,那李明秋虽然不说,但是心里有数,担心双方坐到一起尴尬,所以干脆互不见面。李明秋无事不来药铺,既然来了肯定有什么事情要说,该不是他姓田的已经露出了马脚,李明秋跟对待边先生一样,把田先生打发?
李明秋坐了一会儿转身离去,什么话也没有说,这样一来更加重了田先生的疑虑,会不会发生什么不测?
李明秋站在十字路口,面朝东南西北看了一圈,第一次有点把握不准自己的行为,他不知道走那条路比较平稳。正在这时二儿子李怀信来了,怀仁是遵照妈妈的嘱托,来叫父亲吃饭。李明秋跟着怀信朝家走,走到大门口时怀信突然不走了,回过头对爹爹说:“爹,我看李妍妹妹对年贵明有意,咱们不要冷落了年贵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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