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郭文涛回到阔别了六年的郭宇村,看歪脖树下站着一个妖艳的女人,印象中豆瓜的媳妇水上漂常常站在歪脖树下对村里的小伙子挤眉弄眼,撩拨得年轻人心里痒痒。可是没有人去打豆瓜媳妇的主意,那女人太骚,浑身散发着狐狸的骚气。郭文涛远远地站定,打不定主意该不该跟那个女人打一声招呼。郭文涛知道豆瓜东渡黄河一直没有回家,这女人站在歪脖树下是不是招揽生意?
郭文涛决定不理那个女人,因为他还没有弄清楚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豆瓜的媳妇。可是那个女人竟然把郭文涛挡在郭宇村路口,一双火辣辣的眼睛在郭文涛身上瞄来瞄去,主动跟郭文涛打招呼:“先生我看你面生,是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郭文涛终于弄清,面前这个女人不是豆瓜媳妇。这多年在长安城里看见过无数漂亮女人,没有一个让郭文涛动心,革命斗争形势不允许郭文涛谈情说爱,郭文涛没有机会接触女人。
可是此刻,郭文涛刚刚经历了跟文慧匆匆一瞥的伤悲,空虚的心灵需要慰藉,面对一个漂亮女人的问候郭文涛怦然心动,感觉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郭文涛并不急于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反问道:“姑娘,我看你面生,不像是郭宇村人。”
那女人正是凤娥,爱打扮的女人你看不清她的真实年龄,听见对面的小伙子把她叫“姑娘”,凤娥当然兴奋至极。凤娥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一排茅屋,答非所问:“我家就住那里。”
郭文涛这才发现,豆瓜家的旧茅屋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一排新修的茅屋显现在郭宇村的村口,篱笆墙内一个中年妇女朝郭文涛这边张望,郭文涛不敢造次,告诉女人:“我家本是郭宇村人,离家六年,刚刚回来。”说完,匆匆离去,走老远回过头,看那女人仍然在路边站着,一脸失望的神色。
打开生锈的锁,看院子内到处跑动着嬉戏的老鼠,那些老鼠看见郭文涛一点也不害怕,有的老鼠竟然蹲在院子内将郭文涛张望。房屋虽然还没有倒塌,但是基本上已经倾斜,看样子好久没有人住,院子内的花园里长满了罂粟。所有的屋门几乎都开着,屋子内积满厚厚的尘土。郭文涛特意走进老爷爷郭子仪的书房,看那些线装书已经被老鼠蛀成许多纸屑。郭文涛站在院子内看天,看见蓝蓝的天上几片白云在飘,想不到郭宇村首屈一指的富豪人家,几年时间竟然落魄到这种地步。
郭文涛的公开身份是八路军驻长安办事处的工作人员,由于无意间郭文涛跟文慧邂逅,办事处首长担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决定把郭文涛送回延安,实际上首长的决定是正确的,郭文涛走后胡老二那个混混还准备找郭文涛的麻烦,至于胡老二怎样整文慧不得而知,郭文涛逃离了是非之地。
办事处首长委托葛有信张东梅负责郭文涛沿途的安全,到达凤栖时郭文涛没有进凤栖城去看望分别已久的妈妈和几个弟妹,而是直接回到郭宇村。王世勇队长驻扎郭宇村,郭文涛回郭宇村葛有信放心,反正大家都是熟人,有些事不需要特别叮咛,从郭宇村到甘泉有一条小路,经过撇撇沟沿途都有八路军的接待站负责照应,那是抗日战争以来八路军跟***配合最默契的一段时期,打败RB侵略者已经指日可待。
郭文涛站在自家院子内黯然神伤,不知道今晚该在那里落脚。郭文涛对妈妈匆忙改嫁极不满意,郭文涛知道爹爹还活着,每年在长安干事的凤栖学子都要回家探亲,但是郭文涛从来不看望妈妈,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
可是此刻,郭文涛突然对妈妈表示同情,如果妈妈死守在郭宇村不走,这阵子能落个什么下场还不得而知。郭文涛从老舅屈志安那里得知两个大弟弟已经在HN灵宝学习苹果栽培技术,***也不乏忧国忧民的有识之士,屈志琪副师长自己出资让几个凤栖年轻人学习苹果栽培技术本身就独具慧眼,六十年后凤栖苹果闻名世界。
正胡思乱想间大门吱一声开了,进来一个人郭文涛端详了许久,终于认出了那是疙瘩叔!
疙瘩叔首先开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文涛!文涛,你个碎崽娃子,一走就是六年,也不回家看看。这次回来就不用走了,跟叔干,叔吃干的绝对不会让你喝汤!”
郭文涛还不知道疙瘩已经成为土匪头目,只是看见疙瘩叔发福了不少,站在那里仿佛一尊铁塔,郭文涛说,说得也是实话:“我回来主要是给爷爷奶奶还有老爷烧纸钱,这几年我们不在家,看起来郭宇村发展变化很大。”
疙瘩叔不由分说,把郭文涛拉进了他新修的院落,这幢三进院子让郭文涛傻眼,长安城胡老二的公馆也没有这么气派!再看看疙瘩叔行走前呼后拥都有保镖跟随,终于弄清楚了疙瘩叔已经当了土匪头目。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难怪疙瘩叔要郭文涛跟着他干,原来郭宇村也出了一个大人物疙瘩!
郭文涛未置可否,他不可能让疙瘩叔扫兴。郭文涛想到各家走走,郭文涛怀念良田爷爷、漏斗子叔叔、楞木叔叔、憨女姨姨、洋芋姨姨、当然还有蜇驴蜂、狼婆娘。
疙瘩凝目沉思,好久不愿意说话,旁边一个小伙子告诉郭文涛,良田爷爷、漏斗子、楞木、憨女都已经作古,当然各人的死法不同。郭宇村这几年还死了板材一家四口、二狼三狼弟兄俩、豆瓜爹、豆瓜媳妇水上漂、据说栽逑娃(齐贤)、板囤、还有谷檩也死在RB鬼子的刺刀之下,转马沟煤矿目前活着的人只有谷椽、青头、郭全发三人。当然还死了几个人,那几个人郭文涛从未见过面,就不用再提。
郭文涛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大为吃惊,因为郭文涛看见的现象令人匪夷所思,为什么死了那么多人,郭宇村人口非但没有减少,反而看起来蒸蒸日上?郭文涛看那小伙子跟自己年龄不差上下,想了半天,试探着问道:“你可是豹子?”
豹子回答:“你猜对了,我就是豹子,目前正在疙瘩手下混碗饭吃。郭宇村这几年变化最大的是不种粮食了,全村的土地都种了大烟。”
郭文涛没有立志改变郭宇村现状的魄力和能力,郭文涛也说不上种植大烟的利弊,郭文涛只是感觉什么地方可能出错,为什么山河依旧,人却变得比过去势利?
该见的人郭文涛全部见过了,就是没有去见蜇驴蜂,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害怕勾引起对文慧的思恋,那是一段无法割舍的怀念,一旦想起来就心里滴血。晚上郭文涛睡在疙瘩新修的客房内,久久难以成眠,考虑到明天一大早悄悄一个人溜走,郭宇村让人依恋而又伤心!
仿佛是妈妈的呼唤,声音是那样的熟悉,郭文涛怀疑是在做梦,又隐约听见敲门声。一边揉眼睛一边开了屋门,门口站着两个妈妈!
年翠英哭得泣不成声:“文涛,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路过凤栖也不进城看望妈妈!我听张东梅葛有信说你回到郭宇村,娘连夜赶回来看你。娘知道你对妈妈有成见,妈妈不嫁汉你的几个弟妹吃啥?”
张凤(蜇驴蜂)问得更直接:“文涛,你在长安城里,能不能见到文慧?”
霎那间,冰释嫌隙,郭文涛答非所问:“娘,我明天就要上延安,不忍心打扰你们二位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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