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没有做生意的头脑,疙瘩这几年的大烟生意其所以红火,主要是四处逢源,得到了靳之林胡老二以及李明秋的鼎力支持。
其实大烟生意说到底是靳之林跟胡老二两人的生意,大烟的利润有相当一部分被军队瓜分。疙瘩不过是一个工头,带领着弟兄们把大烟集中、外运,但是靳之林胡老二看得起疙瘩,每年给疙瘩不少提成。
谁也不清楚那些毒品商贾们接收大烟的价格究竟是多少,反正靳之林尽量做到让大家心满意足。转瞬间又到了大烟收购季节,疙瘩总结了去年的经验,大量收购大烟的在凤栖仅此一家,长安城的大烟销量有限,那些小商小贩成不了大气候,至于CD向南有云烟,西北地区的大烟销售渠道不多,胡老二是西北唯一的毒品走私黑道老大。
可是胡老二这一年没有来凤栖,而是派来一个管家,疙瘩当然没有办法询问胡老二为什么没有来?管家也是掌柜,疙瘩好吃好喝招待,不敢怠慢。
那一天疙瘩跟管家商议,要么一同上山去询问靳之林,眼看着九月将尽,大烟收购再不能拖了。卧龙岗山寨是疙瘩的老巢,可是自从四月大烟调拨结束以后,疙瘩已经几个月没有来过。疙瘩跟胡老二的管家骑马走上山坡,看靳之林已经指挥着他手下的那些随从把道路修得平整,卧龙寺香客不断,菩萨的莲座四周开满一簇簇黄的、蓝的、白的秋菊,花团锦簇,靳之林正在跟明善和尚对弈,棋盘两边坐着疙瘩的两个外孙鲁无能、鲁无忌,让人感觉如临仙境。
疙瘩不由得赞叹,这才是神仙过的日子。可是疙瘩没有那个雅兴,疙瘩甚至连象棋都不会,更不用说走围棋。
靳之林看疙瘩走近,很优雅地将一把折扇打开,压在棋盘上,然后站起,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疙瘩跟随靳之林走进山寨大堂,看见大堂内桌椅板凳都排列得整齐有序,墙上竟然挂着许多字画。看样子靳之林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家,打算久住。
疙瘩并不认识字画,反正感觉优雅,就像黑猩猩遇见孔雀,有点束手束脚。管家也很惊奇,对靳之林肃然起敬。
靳之林反客为主,邀请疙瘩和管家坐下。紧接着仆人进来献茶。
疙瘩端起茶杯一口把茶水喝干,然后说明来意:“靳老,今年的大烟怎么收购?还望指点一二。”
谁知靳之林却说:“今年的大烟生意靳某不打算参与。”
疙瘩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收购大烟可不是闹着玩的,一斤大烟一斤银元,疙瘩还指望胡老二跟靳之林提供资金,没有这两个黑道老大疙瘩根本一事无成。
靳之林说话言简意赅,往往一语中的:“东洋鬼子翻脸不认人,前些日子派曹武直来刺杀靳某。曹武直已经被斩首,今年的大烟生意靳某不宜参与。”
疙瘩“啊”了一声。前几天听说瓦沟镇去凤栖的半路上发现一具无头尸体,疙瘩也没有在意,这年头无头命案太多,死一个人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引不起大家的惊奇。疙瘩没有想到死者竟然是曹武直,曹武直跟疙瘩打交道已经几年,印象中那曹武直不好也不坏,想不到曹武直竟然是东洋鬼子派来的间谍!
疙瘩想说,看来这人不长尾巴比驴难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疙瘩在胡老二李明秋面前说话从来无所顾忌,不知道为什么见了靳之林感觉自己矮半截,这也难怪,佛显灵自然有人顶膜礼拜,连胡老二见了靳之林都礼让三分,疙瘩算个什么?疙瘩嗟然长叹:“靳老,你是我们的统军元帅,离了你我们就要抓瞎。”
这也属于事实。胡老二据说生病,靳之林必须为疙瘩掌舵。不过靳之林确实心灰意懒,不想再在生意场上尔虞我诈。为了缓和跟鬼子们之间的矛盾,为了太原城里几百条靳姓家族的生灵免遭鬼子涂炭,靳之林答应接管SX境内的全部煤矿,并且答应每天从SX境内开出五列运煤专列,这就等于每天必须为鬼子生产一万吨煤!一万吨煤炭在当年属于一笔不小的数字,靳之林的心里淌血!
可是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靳之林通过电台问询过阎锡山司令长官,司令长官回复:《就这么干,鬼子的寿命不会很长!》
靳之林很受伤,这辈子虽然武功盖世,但是没有枉杀过任何人。靳之林不打算把曹武直置于死地,靳之林只是想解除曹武直的武装,谁料想明善师傅忍不住,一下子犯了佛家大忌。不过事情过后靳之林并没有埋怨明善,而是脱下衣衫把曹武直的人头包裹起来,以后对曹武直的家人有所交待。靳之林从曹武直身上搜出一把手枪,靳之林知道这手枪子弹有毒,撕下曹武直一片衣服,把手枪跟人头包裹在一起。
疙瘩不走,疙瘩都想给靳之林下跪!靳老爷你把人扶上墙又抽掉梯子,你玩的这一手叫做锅底抽柴(釜底抽薪)!靳之林你挨槌子货我都想把你捏扁!
可是疙瘩只能心里想,嘴里千万不敢说出来。疙瘩有些可怜巴巴地说:“靳老,肚子饿了,能不能管一顿饭?”
靳之林笑笑,话也说得直接:“靳某有家难归,暂时在这里寄居,主家有难不可能置之不理,今年的大烟肯定挣钱,靳某只是不想参与而已。你们先干着,遇到什么难处尽管来问,资金周转不开靳某借给你们。”
紧接着靳之林朝随从使了使眼色,随从拿出来两箱子瓶装酒,疙瘩一看眼睛亮了,那是两箱汾酒!
那年月经常骑马的人马背上就带着褡裢。疙瘩走出门,从马背上解下褡裢,看邓银川邓铜川弟兄俩站在外边,疙瘩让弟兄俩把那两箱汾酒装进褡裢里,驮上马背,然后对弟兄俩说:“你俩不用着急,用得着的时候我会叫你们。”
疙瘩也不吃饭了,面对靳之林抱拳:“对不起,耽误靳老下棋了,疙瘩给你省一顿饭。”
疙瘩跟胡老二的管家回到郭宇村,卸下马背上的褡裢,取出一瓶酒交给管家,说:“你就自斟自饮,我走一趟凤栖。”
疙瘩拿了几个杠子馍。拿了几根老葱,灌了一肚子凉水,然后马不停蹄直奔凤栖。走到凤栖东城门下看城门已关,疙瘩对着城墙上的士兵大叫:“接货!”然后将一把银元甩上城墙。守城的士兵隔着城墙的豁口一看,认得疙瘩,给疙瘩打开城门,疙瘩牵着马来到李明秋家。
李明秋家已经关门,隔门缝看上屋的灯亮着,疙瘩擂门,大喊:“我是疙瘩!”
李明秋给疙瘩开门。疙瘩进屋后四处乱瞅:“嫂子呢?”
李明秋实话实说:“老泰山这俩天病情不好,你嫂子在那边伺候岳父。”
疙瘩看炕上有炕桌,炕桌上有笔墨纸砚,原来李明秋正在习字。心想靳之林下棋李明秋习字,自己那一天干不动了做什么好?对了,像姜子牙那样在黄河边钓鱼,钓一只王八也行。
李明秋问疙瘩:“吃饭了没有?”
疙瘩爆起了粗口:“吃个槌子!胡老二今年不上来,派来个管家,听说病了,可能快死了。去找靳之林,老家伙说他前两天差点遭曹武直暗杀,今年不干了。”
疙瘩一边说一边把炕桌上的砚台举过头顶:“明秋兄我就靠你了,你挨槌子货要说不干,我就用这砚台把我的脑袋砸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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