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房军长还有一个心头之患,就是老感觉郭麻子在他的鼻子底下碍眼。其实郭麻子已经成为一具僵尸,并不妨碍刘军长什么,可那郭麻子就像眼屎一样,老呆在凤栖城里有碍观瞻。
刘子房军长索性把这件事让邢小蛮来做,邢小蛮不论捅多大的漏子刘军长都有办法弥补,事实上刘军长也想把邢小蛮一起除却,只是邢小蛮由国防部任命,刘军长暂时把邢小蛮没有办法。
当年属于抗战的非常时期,刘军长听从了亲家李明秋的奉劝,给郭麻子留了一条活路。岂料郭麻子从此萎靡不振,在烟花巷里醉死梦生。人的堕落和成长都受条件驱使,关中平原上的摇耧把式经历了人世间的凄风苦雨,终于选择了在烟花巷偏安一隅,其实这不是郭麻子的选择,是李明秋有意搭救这个老友。
不管怎么说,郭麻子这几年过得还算可以,又有大烟又有女人,还有源源不断的银钱进账。有时候也想跟仇人一拼高低(比如疙瘩,郭麻子始终认为是疙瘩害死了杨九娃),想来想去自己已经日薄西山,没有了跟别人拼命的资本,只能搞一些小阴谋给仇人制造一些麻烦(比如让疙瘩、谷椽染上性病),不过这很容易识破,一旦识破就没有人再来上当。
军人捣毁烟花巷简直不费吹灰之力,那些烟花女、赖皮以及纨绔子弟一个都没有逃脱。不过邢小蛮始终没有忘记二十多年前和尚壕郭麻子放他一马,邢小蛮把郭麻子拉来塞进他的小车,然后把凤栖城的污男浊女用麻绳一捆,押往刘军长的大堂,那些歪瓜裂枣的狗男女一进刘军长的大堂立刻就给刘军长跪下磕头,哭声震天,仿佛刘军长死了爹娘,连呼:“晴天大老爷饶命!”
刘军长唬着个脸,简直把肺气炸,厉声问:“邢副军长,我命你逮郭麻子,你逮这些人干啥?”
邢小蛮嘿嘿一笑,显出一脸痞相:“郭团长救过我的命,人不能知恩不报,我已经将郭麻子藏匿。”
刘子房军长只是双十二事变以后才来凤栖,有关邢小蛮和郭麻子究竟有什么恩怨刘军长当真不知道。平日里也不见郭麻子和邢小蛮往来,这个二愣子惹急了什么事都敢做出。能软能硬方显英雄本色,刘军长稍一思忖,脸上立马显得诚恳:“我逮郭麻子也不是为了杀他,戒毒是蒋委员长的命令,他那个烟花巷里藏匿着烟鬼,必须彻底清除!”
邢小蛮愈发玩世不恭:“烟鬼我全逮来了,怎么处置是刘军长的事。”
大堂上救命声喊成一片,国民政府没有明显规定不准女人卖身。刘军长还没有遇到过这么尴尬的局面,想想,必须当机立断,刘军长一声大吼:“女人全部放走,男的全部羁押!”随即气呼呼离开了大堂,甩袖而去。
表面上看起来,邢小蛮给刘军长制造了难堪,实际上邢小蛮更加暴露了自己,增加了刘军长要除掉邢小蛮的决心。当初提拔邢小蛮主要是因为邢小蛮杀死了鬼子太原警备区司令,在国内外制造影响力,这阵子这个混混已经成为一块绊脚石,邢小蛮迟早是刘军长餐桌上的一道菜!
郭麻子被邢小蛮藏匿在自家的小院,郭麻子烟瘾犯了,浑身不住地打颤,鼻涕眼泪不住地流。郭麻子央求邢小蛮把他放回烟花巷,邢小蛮担心刘军长将郭麻子关进牢房。邢小蛮派人去叫郭麻子的女人酸葡萄,酸葡萄没有来,酸葡萄知道她一走烟花巷就要乱套。酸葡萄派了另外一个烟花女来为郭麻子烧泡。郭麻子过足烟瘾,忧心忡忡地对邢小蛮说:“小蛮呀,凤栖城虽好,不是久居之地,你我二人都斗不过刘子房。”
邢小蛮有点不耐烦:“走到哪里去?走到逑上碰死!昨日全县大行动,连姜秉公、董银贤、张有贵,还有那个硬崽娃子张狗儿都逮了,监狱里已经塞满了。刘子房给自己栓对头哩,后边更有好戏看。”
郭麻子心惊肉跳:“那李明秋呢?前一段时期我听说李明秋南下长安。”
邢小蛮更是显得不屑一顾:“刘子房一手遮天,其实是掩耳盗铃。昨天长安城里枪毙大烟贩子,李明秋首当其中。”
郭麻子一下子从凳子上滑到地上,嘴张得老大:“你说啥?”
邢小蛮不由得骂道:“你看你那逑势相!刘子房给李明秋找了个替身,李明秋被刘子房用汽车拉回凤栖,这阵子可能在郭宇村跟疙瘩喝酒。刘子房满以为他做得天衣无缝,实际上军营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郭麻子舒一口气,惊魂未定:“这么说来李明秋没死,活着?我敢保证姜秉公也死不了。刘子房这个人好大喜功,其他人死不死就不敢保证。”
邢小蛮说得有点伤心:“李明秋、疙瘩,就连姜秉公也瞧不起小蛮,总认为小蛮做事鲁莽。其实连你郭团长算在一起,咱们这几个人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刘子房也不是无懈可击,这个人刚愎自用,一手遮天,手下的军官们敢怒不敢言,这几年经营大烟不少赚钱。”
郭麻子哀叹一声:“自古以来法无正法,皇上的金口玉言就是法,军队上不抽大烟的士兵极少,刘子房不是不知道,如果把大烟全部戒掉那些士兵们烟瘾犯了咋办?不过这个社会没有说理的地方,谁不顺眼就拿你开刀。这一次多亏了小蛮兄弟,要不然刘军长极有可能把郭某送上断头台。”
邢小蛮最爱听这些恭维话。邢小蛮索性人情做到底:“郭兄,小蛮赞成你刚才的想法,凤栖城里你再不能呆下去了,小蛮不可能把你拴在裤腰带上,郭兄感觉哪里安全?小蛮送佛到西天。”
这让郭麻子为难,郭麻子确实没有一个好的去处。郭宇村倒是一个避难的好地方,可是郭麻子一直把疙瘩当作仇人,好几次给疙瘩使绊子,甚至教杨勇长大后替父报仇……看来山不转水转,郭麻子也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
郭麻子想了半天,郭宇村是郭麻子唯一的去处。听说李明秋也在郭宇村,李明秋可以给疙瘩通融,事到如今也顾不了许多,郭麻子还非常怕死,只要能保住这条老命,郭麻子给疙瘩跪下都行。
邢小蛮说:“夜长梦多,要走这阵子就走。”
郭麻子还想回一趟烟花巷,郭麻子起码要带些银钱零花,要把自己的动西整理一下,起码还要带几件换洗衣服。
可是邢小蛮却显得不耐烦:“郭大人,现在所有的东西都是身外之物,保命要紧。走吧,就不相信李明秋疙瘩不给你几个钱零花。”
其实邢小蛮到郭宇村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验证一下李明秋究竟是死是活,耳听为虚眼见属实,如果李明秋还活着,邢小蛮就想制造一次轰动效应。
汽车离了凤栖县城,在山路上行驶了两个小时,沿路的探子见是邢小蛮的小车,心里头也就不太在意。汽车直接开到疙瘩家门口,门口的保镖林丑牛想说进去禀报一下,邢小蛮用手一拨,就把林丑牛拨在一旁。邢小蛮带着郭麻子直接闯进疙瘩的客厅,果然,李明秋正在喝茶。
李明秋脸上的惊诧稍纵即逝,随即哈哈大笑:“小蛮,你个鬼钻,是不是想验证一下,李明秋还活着?”
邢小蛮看起来有些滑稽:“刘子房的监狱关满了毒品贩子,小蛮担心姐夫的安全。”
李明秋显得不屑一顾:“我不是驴兽医,能看到驴肚里。小蛮那一点鬼心思还能瞒得过我!你是想跟刘子房对着干。别看你武艺高强,你根本就不是刘子房的对手。听姐夫一句话,再不要把胸口对着人家的枪口,还问人家敢不敢。”
疙瘩已经睡下了,穿衣起来。郭麻子看见疙瘩很不好意思,说:“疙瘩,落难之人来你这里讨一碗饭吃,还望兄弟不计前嫌。”
疙瘩浪笑:“哪里,过去的恩怨情仇一笔勾销,你今晚来到我的家里就是我的客人,从今往后咱们还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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