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历史发展的过程中,许多动物跟人类建立了非常亲密的关系,成为人类生活和劳动不可或缺的伙伴。机械化只是近代的发明,大约从原始社会开始,人类就学会了使用大牲畜,大牲畜成为人们代步、运输、战争以及耕作的工具。
长安北上,一条秦直道直通长城脚下,几千年连绵不断的战争,骡马、骆驼、毛驴甚至耕牛一直担当着南北物资运输的重负,可以这么说,大牲畜在人类历史发展的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大牲畜是人类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追溯郭宇村发展的历史,移民部落的汉子们一开始只干两种营生,一种是在黄河岸边背客渡河,另外一种就是常年出外替人赶脚。至于种庄稼那是女人们的事,男人们只是在收割时节回来帮几天忙。
然而近十年期间郭宇村发生了一系列变故,几十条人命在变故中丧生,背客渡河的行业早已经陨落,黄河两岸有一条渡船来回摆渡。但是组织骡马队搞赶脚的行业却久盛不衰,当然,这跟抗日战争和八路军日益增加的物资需求有关。
任何行业,一旦选择就不容易改变。真正明明白白懂得革命大道理的汉子不多,大多数人只是感觉到八路军是穷人的队伍。郭宇村的两支骡马大队属于那种半军半民的形式,除过葛有信和后来八路军派来两个帮忙赶脚的战士,张东仓、张东魁、金智清、王稼祥、常建生、常桂生、嘎啦、包括张东梅、林秋妹、呼风雨三位女侠以及板兰叶,大家赶脚的最终目的是为了挣钱,生活是他们的第一要素,况且大家都有老人、妻子和子女,骡马属于这些人的私有资产,一旦有些骡马老病就随时淘汰,两支骡马大队一直保持着强盛的运输能力。汉子们很少考虑他们能为革命做出多大的贡献,他们甚至没有立场和观点,只要沿途路上顺畅,谁也不会想到要改变行业。
十多年来这些人没有休息过一天,即使偶然回家跟妻子团聚,也是只住一晚,第二天早晨就要出发,骡马大队不允许任何人偷懒。但是大家兴致极高,苦有苦的快乐,年轻人不怕吃苦,赶着一百多条骡马上路,那种场面和刺激不亚于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刺杀。
随着郭宇村新一轮生育高潮的到来,郭宇村又迎来了新的兴旺,春节前三个在郭宇村生孩子的女侠商量,可否让两支骡马大队在郭宇村集结,大家一起过一个团圆的新年。女人们把她们的想法告诉王世勇队长,王队长摇头拒绝。虽然骡马大队属于民营,但是受八路军控制,郭宇村虽然地盘不小,但是一下子两百多条骡马集结,容易引起国民军的注意。况且种种迹象表明,国民军和八路军之间的不信任在加剧,虽然还没有正式破裂,但是战争的阴云越来越浓。
也许是故意,正好大年三十那天,两支骡马大队在凤栖东城门外的骡马大店集中。可能在外的游子们都有一个共同的心愿,大家想回家,跟亲人们过一个团圆的新年。
张东魁对姐夫葛有信说:“你们都回家吧,我跟板兰叶留下。如果人手顾不过来,雇用几个人帮忙喂牲畜。”
当然,还有两个八路军战士,四个人照顾二百多条大牲畜确实费力。焦师傅跟店掌柜说:“你们走吧,还有我俩,绝对给你们把牲畜喂好,不会让牲畜掉膘。”
七八个人赶着十来头牲畜,浩浩荡荡向郭宇村进发,这是十多年来赶脚的汉子第一次集中回家过年,骡马背上驮着汉子们给亲人们买的过年的礼品和生活必需品。那可是一次意外的团聚,特别是他们的妻子高兴得不知如何是好,妻子们特别珍惜跟丈夫暂短的重逢。除夕夜悠扬的秦腔调子从黄河岸边隐隐约约传来,可是赶脚的汉子们没有一个前往簸箕掌看戏,大家全都陪着亲人在家里吃年夜饭,寒夜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一缕缕炊烟在茅屋顶上升腾,连空气里也弥漫着浓浓的年味。
那是一个充满温馨的时刻,男人们全都被家里儿女们的尿骚味陶醉,孩子们的尿布是女人们的旗帜,是女人们向丈夫炫耀的资本,男人们在外风餐露宿,吃苦受累,所有的夙愿都集中到一点,那就是传承。看到自己播下的种籽开花结果,汉子们无比自豪无比骄傲,那一刻,你无论有多大的委屈和憋闷都烟消云散,感觉中所有的付出都值得,繁衍和传承是生命的终极目标,为了那一刻,男人们竞折腰,女人们付出了所有。
大年初一的中午,郭宇村到簸箕掌的山坡上,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五个身穿朝鲜族服装的女人在她们的儿子、女婿和丈夫的陪同下,前往簸箕掌看戏。他们是张东仓的妈妈和舅母以及表妹金爱爱,张东仓和金智清的妻子焦妮娜焦晓娜也在婆婆的鼓动下穿起了朝鲜族服装,五个女人在张东仓、金智清和女婿王稼祥的陪同下款款地走向戏台,一下子吸引了众多观众的目光,老女人显得端庄,年轻女人漂亮,许多人还不认识朝鲜族服装,围着女人在看,戏台上的演员到显得黯淡无光。
张东梅、呼风雨、林秋妹三个女人都不年轻,但是正月初一的中午却显得格外出众,她们把孩子交给丈夫抱着,穿着红绫袄儿绾着高高的发髻,下身黑灯笼裤子软底鞋,姐妹三个挽着手在黄河岸边漫步,正好跟明善和尚碰了个对面。
大家都互相听说,并未谋面,有时,交手也是一种友谊,并不在意谁能战胜谁。三个女侠刚生完孩子,手脚痒痒,有点故意挑逗和尚。明善并未留意,被呼风雨使了个绊子,差点绊倒,明善踉跄着前进了两步,猛然回头,禅杖在空中转了个半圆,来了个野马分鬃,三个女人拉开架势,跟和尚缠斗。大家都不真打,相互间练练拳脚,黄河两岸的观众却看得上瘾,一个胖和尚跟三个女人比试,这本身就带着某种戏剧性质,老百姓当然看不来高低,只是被那眼花缭乱的打斗场面吸引。打了一阵子明善主动跳出圈外,念了一句阿弥陀佛,扬长而去。
相对而言常建生常桂生的过年比较平淡,他俩已经年届四十,儿女们也大了,两个媳妇跟婆婆的矛盾属于正常,弟兄俩去妹妹常焕生家里看望妈妈,顺便给妈妈带了一些过年的礼物,初一中午两个媳妇改英和艾叶带着孩子去看戏,常建生常桂生弟兄俩却在家里睡觉。
初二中午郭宇村的歪脖树下,女人们哭哭啼啼,在跟他们的丈夫送别,这种重逢太暂短了,让人都来不及回味。尤其焦妮娜焦晓娜和金爱爱,三个年轻媳妇结婚三年,跟她们的丈夫在一起的日子不足一个月,那种分别让人肝肠寸断,女人们不曾料到,等待她们的,将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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