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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真相(四)(1 / 1)

李玄瑾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是气怒,恨不得好好教训李子凌一顿,但见李子凌脸色苍白的样子,且当初几次提醒的确帮了他,他克制住了自己的怒气。

他眉头拧的死死的,深吸了几口气才道:“安王,你还是好好养病吧。”话罢,李玄瑾就想起身离开。

“我知道陛下相信娘娘,既然如此,让连大夫试一下,陛下也不损失什么。”李子凌声音沙闷地快速出声道。

李玄瑾唇瓣抿紧,侧眸看向李子凌,若是旁人再说这种话,他定要拂袖而走。但李子凌不是常人,他曾经料准了三件事。

“好,我就让你死心。”李玄瑾眸光情绪翻涌片刻后,他锐利的眼神扫向李子凌,“不过你以后若是胆敢再诬陷皇后……”他眼神冷了几分。

“若再有下次,臣任凭陛下处置。”李子凌低下头说。

李玄瑾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带着这位连山大夫离开。李子凌目送他们远去的背影,轻轻地皱了下眉,而后他又低下头,扯了扯嘴角。

李玄瑾没带这位连大夫回宫,他对李子凌说的还存疑,万一李子凌就是意图对皇后不轨,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李子凌除了当年逼迫阿婵外没做过别的坏事。但李玄瑾觉得李子凌在这件事上过于偏执。

他让人将这位连大夫安排在别庄,然后寻了个侍卫,让连山施展了一下他的催迷之术,结果倒是如李子凌所说,这个侍卫在昏睡中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李玄瑾看向连山的神色带了几分打量,连山温和道:“陛下放心,催迷之术世间会之人不过一二,且也不是能毫无限制地施行,我一年最多六七次。”连山在侧间见侍卫之前,气色要比现在好上不少,如今脸色微白,李玄瑾有些相信他的话。

不过他还是没彻底放下戒心,只让他安心留在此处一些日子。离开别院,李玄瑾立马派人去调查他的来历,这才回了皇宫。

因为去了一趟安王府和别院,耽搁了大半天,回到皇宫,天色已暗,李玄瑾在勤政殿待到半夜,这才回了凤鸣殿。

戚婵已经沐浴更衣,但没有睡觉,坐在美人榻上,拿着一卷书。

听见脚步声响起,她放下书迎上去,李玄瑾见戚婵还没睡,愣了一下,“不是让你早些睡吗?”

戚婵一边给他拿寝衣一边说,“陛下在前头宵衣旰食,臣妾在后头怎么睡得着呢?”

李玄瑾解玉带的手顿了下,阿婵在他面前是很少自称臣妾的,一般都说我。至于称呼他,大部分时候虽然都叫陛下,但床榻之间,自然也有别的他更喜欢的称呼。他垂眸看向戚婵,戚婵笑盈盈地看着他,李玄瑾突然觉得全身的疲惫少了许多。

“你今日忽然出宫,是有什么事吗?”见李玄瑾脱了外袍,戚婵拿着他的寝衣和他一起往浴间走。

说到这个,李玄瑾脚步顿下,看向戚婵,“今日去了趟安王府。”

戚婵也就是随口一问,李玄瑾这么说,她突然打起了精神,“安王府?你怎么想起去安王府了?”

“是他让人进宫给我递了信。”李玄瑾说完这句,眉心拧了拧,“安王他有些奇怪。”

“怎么奇怪。”

李玄瑾眼神落在戚婵身上,“他给朕找了个人。”

不知为何,戚婵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她要求自己要冷静,她做事小心谨慎,而且如今她在皇宫之中,李子凌就算有歹心,怕是也不能施行。而且她问过太医,太医说了,他最多只能再活半年。

“什么人?”戚婵明亮的眼睛微微闪烁,露出几丝好奇。

李玄瑾进了浴室,说,“这个人会催迷术,能让人在沉睡中说出心中所想。”

什么?戚婵舌尖险些被牙齿咬到,“世间有这样的人?不会是江湖骗子吧?”

李玄瑾摇了摇头,“我今日已经让侍卫试过,他是有这样的本领。”

浴间三个月前翻修过,汉白玉的浴池旁,靠着几尾竹管,隔壁是间小火房,得知陛下要用水沐浴,潺潺热水便从竹管流过来,浴室被热气缭绕,升起丝丝白雾。

戚婵心扑通扑通乱跳,面上只露出好奇,“安王为何要给陛下找这样的人?”

这话一落,李玄瑾目光深了几分,戚婵更觉得不妙,果然,下一瞬就听见李玄瑾说,“他想我让那位连山大夫试一试你。”

“试我?试我什么?”戚婵拿着衣裳的手指轻轻颤抖。

李玄瑾轻皱眉心,“安王很奇怪的地方就在这,他说他梦到前世你嫁给了他,说你对朕不是真心的。”

戚婵几乎都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音了,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见戚婵脸色微微发白,瞳孔涣散,李玄瑾一怔,上前按住她的肩膀,“阿婵,你怎么了?”

戚婵骤然回神,见她手里的衣服要落到地上去了,她一把捞起衣裳,然后抬起眼,看着李玄瑾深吸了一口气,“你相信安王的话?”

李玄瑾摇了摇头,“不全信。”

“不过安王他帮过我几次,阿婵,若是连山可以用,你就让他在睡梦中问一问你的心底话。”父皇去世前除了交代他好好照顾几位皇弟皇妹,然后让他重点看护的就是安王。李玄瑾对景和帝濡慕之情不够,但却是敬重的。

而安王命不久矣,李玄瑾也希望他别在深思多虑,安安稳稳地度过最后一段时间。

话一落下,却听见戚婵猛地后退一步,否决道:“不可以。”

李玄瑾按在她肩上的手顿时空了,她没想到戚婵竟然有这么大的反应。

戚婵话出口,就后悔了。主要是她方才真被李玄瑾吓到了。此时见李玄瑾看过来,戚婵飞快地冷静下来。

他不设防备地和她商量这件事,就说明他对她没有丝毫怀疑,想到这,戚婵的脑袋突突一跳,他越是相信她,若是将来发现她说的爱是谎言,戚婵简直不太敢去想未来。

她强迫自己理智,事情不一定会到那个地步,他的信任对她应该是件好事。

“我不相信安王派来的人。”戚婵皱着眉头说,“陛下,万一那位连山大夫被他收买,想利用此对我不利呢。”

戚婵舔了舔泛干的唇瓣,“就比如以前我明明拒绝过他,我不喜欢他,他还是固执地去求了圣旨。后来我们退婚,他又想对我做那种事。”

“我会先调查连山。”李玄瑾说。

戚婵心中一急,面上不露半分,她语气软下来,轻轻地扯了扯她袖口,“可万一有什么意外呢,万一安王藏的好呢,万一安王知道命不久矣,想拉我陪葬呢。”戚婵不说那个大夫的催迷术的真假,只咬死了安王,反正她从来没在李玄瑾面前掩饰她对李子凌的不喜。

葬这个字刚落下,李玄瑾脸色变了变,不过戚婵可不怕他这个时候的变脸,她双手环住他的腰,水汪汪的眸子露出恳求,“你不要带那个连大夫来见我好不好?”

李玄瑾也不是执意要带连山来,还没证实连山是否可靠呢,但见戚婵这么抗拒,他叹息一声,“好。”

戚婵仰着细白的脖颈问,“真的?”

李玄瑾别开眼,然后将她的手从自己身上拽开,脱了中衣进浴池,“假的。”

他说假的,戚婵却松了口气,因为她清楚他这个态度就是同意了她的要求。思及此,戚婵摸了摸背上的冷汗。但同时,她也不敢彻底掉以轻心,直到这日两人用完早膳后,李玄瑾道了句,“今儿我去安王府。”

戚婵的眼皮子一下子抬起来。

李玄瑾这才道:“去看看子凌,顺便告诉他,我让连山在你睡梦中问过你了,让他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

戚婵心中一喜,这说明这件事今日就能彻底过去,她已经向李玄瑾打听过,那个连大夫不会长留京。不过现在,她脸上表情有些复杂,最后闷声道了句,“陛下,你对安王可真好,我都要嫉妒了。”

李玄瑾神色里露出了几分狐疑。

“安王诋毁国母,你竟然都不生他的气。”戚婵踮起脚,给他抚了抚衣领。

李玄瑾唇瓣用力抿了抿,这才道:“我自然气,不过父皇生前有叮嘱,他也帮过我的忙,而且他如今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几日了。”

“好了好了,我不想听到李子凌的消息,陛下快去安王府吧。”戚婵本来是想上眼药,但这眼药不可能伤害李子凌,她就不想听到和李子凌有关的消息,她推着李玄瑾往殿外走。

李玄瑾出了皇宫,便去了别院。这半个月,他已经派人将连山打听清楚,他出自西南一带,是一位很出名的大夫,催迷一事本是他治病的手段,但这种手段太过匪夷所思,且会伤身,所以他极少使用。不过既然使用过则免不了会有一些人知道。

而且他在西南一带,口碑甚好。当然,李玄瑾问了问侍卫连山在别院的生活,大部分时候他都在别院钻研他的药草,然后在街头出过两次义诊。

对一个心怀仁义的大夫,李玄瑾虽然性格冷淡,但并不是以势压人之人,他颔首道,“连大夫。”

连山刚从药房出来,灰色的袍子上弥漫着一股药材的味道。他对李玄瑾拱手施了一礼,笑问,“陛下今儿过来,是已经将我调查好了吗?”

李玄瑾并不隐瞒,轻轻点头,“是。”

连山轻笑一声,“那日忘了告诉陛下,我立过誓,终生不伤人。”

“是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李玄瑾道。话罢他指了指下方的圈椅,示意连大夫坐。见连山坐下,李玄瑾才道,“今日是来请连大夫做一件事。”

连山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李玄瑾道,“稍后朕便会去安王府,需要连大夫告诉安王,你已经对皇后行过催迷之术,皇后对朕并无隐瞒。”

连山表情微微一凝,他望着上首那位年轻的帝王,青年玄衣黑发,眉眼精致中透露出几丝冷淡,并不透露出自己的情绪。他既已经将自己查的清清楚楚,必然知晓他不会伤害皇后娘娘,世间最难测的是人心,有如此机会,他都不愿意去探一探对方的心。要么就是他全然不在乎对方的心,要么就是他对对方的心深信不疑。而这位帝王明显是后者。

连山自认见多识广,单纯热忱的年轻儿女们总是毫不怀疑对方的心,然而身为帝王,还是踩着几位皇子的尸骨血海上位的帝王,不可能单纯天真,只能说明他是真将皇后娘娘放在了心间,且毫无保留。

连山笑了笑,“好。”

见他应诺,李玄瑾站起身,但是刚站起身,身形忽然一趔趄,手按着桌沿才立稳,他定了定神,那股晕厥感消散开。

这时便听见连山道:“陛下有些不舒服?不妨草民给陛下把个脉?”

李玄瑾今日的确只感到头重脚轻,似乎受了寒,他迟疑了下,还是重新坐在圈椅上。若是回宫了让太医问诊,容易让阿婵和太皇太后知晓。

连山让药童取来自己的医药箱,他打开药箱,取出自己的脉枕,搁在李玄瑾的手腕下,手搭在李玄瑾的脉搏上,几个呼吸后,他稍稍一怔,再过了片刻,他看了看李玄瑾,李玄瑾瞥见连山这个表情,神色微拧,“有何不妥?”

连山收回手,“陛下这两日有些着凉,不过陛下身子骨好,倒也用不着吃药,先养上两日。”

那就是没病了,李玄瑾放下挽高的衣袖,这个时候,忽然又听道连山说:“不过陛下能否让草民看一看后背。”

李玄瑾动作一顿,倒是李玄瑾背后立着的清风急道:“连大夫,陛下怎么了?”

连山看着李玄瑾说,“也不一定有怎么。”

此时已入了秋,但初秋的这点冷对李玄瑾而言毫不在乎,他脱了上衣,过了片刻,听连山说了句陛下可以了他方才穿好衣裳,然后就见连山走到他的黑漆漆的药箱前,摸出了个鸡蛋大小的褐色陶制瓶子。他扭开瓶盖,露出里面褐色的凝胶。

“陛下闻闻这个东西,是什么味道?”他将圆瓶递给李玄瑾。

李玄瑾伸手接过,放在鼻间轻轻一嗅,“几分苦几分臭。”

见连山不说出个所以然,清风神色着急,“连大夫,陛下他到底怎么了?”

连山拿回褐色陶瓶,低头一闻,一股清冷的香气袭来,他深吸了口气,合上瓶盖,目光落在李玄瑾身上,“陛下好像中了一种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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