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垣夕在公司内部外部强调过很多次,小康最重要的底层资产是会员卡会员。交钱办了会员卡的用户可以享受到极为给力的服务和折扣率,对真正了解会员服务的用户来说吸引力巨大,楚垣夕相信只要体验过三个月的用户,到期之后续费率肯定极高。
这种方式和开市客Costco的会员卡还不一样,开市客的会员卡费是收入的大头,而且不办会员根本不让进店。小康中庸的多,不办会员资格也可以消费,会员卡费也不是收入的大头,但是这些会员的人本身被企业视为底层资产。
但是痛点也就随之而来了,现在的用户自我保护意识都被社会锤炼的强无敌,跟三年前不可同日而语。用户怕的并不是花钱充会员享受折扣,而是充完会员发现开店的捐款跑路。
而基于一套复杂的路径推演,楚垣夕也不能盲目的给用户提供免费的会员体验期,拍脑袋给优惠相当于害了小康。于是,第一次的会员卡购买成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高门槛,至今困扰着小康上下,核心会员数量始终提不起来。
这个时候阿里的“花芝轻会员”出现了,涵义是,把花呗和芝麻两个产品通过大数据勾连起来,允许芝麻信用达到某种等级的用户先不付费,直接成为商家的会员,会员到期的时候再行付费。
这样就把高门槛咔咔砍掉,对小康来说,如果使用这项服务,会员满意,小康自己也满意,马上核心会员数量就能提起来。
但是这不是小康自己提供的服务,而是第三方服务,是阿里的服务,是阿里宣判传统会员费制度死亡的服务。
实际上楚垣夕考虑过要不要加入花芝,这个服务一经推出技惊四座,一个月内就有两千多商家加入花芝体系。问题是进入容易出来难,小康一旦进去了,要不要永久留在里面就成了一个哲学问题,需要庄子跟黑格尔PK一下。
一连串简单的问题某段时间让楚垣夕茶饭不思,还要不要发展自己的数据了?发展了之后呢?怎么退出?关系和钱都在阿里那边,加的核心会员越多越没法退!总而言之只要加进去,想退的时候就不是镇痛那么简单的问题。
小康要是偏安一隅只想做一个便利店头部玩家,大可以轻轻松松的加进去,这也是楚垣夕尴尬的地方,因为他的竞争对手像724之流就可以偏安这一隅。说不定有了花芝,本来没有会员卡体系的724都要搞出一个会员卡体系出来。
但小康不行,楚垣夕要做的是互联网一极,是不可能接受阿里锁定的。这个便利的服务对他来说是一口甜美的毒药,只要吃下去,就等着签阿里的战投了。
到时候小康的小区社交一出手,企鹅咔咔的流泪,阿里咔咔的流哈喇子,这能行?为了让企鹅的泪不白流,楚垣夕含恨拒绝了花芝,在小康内部都引起一阵不理解,然后被他一句“三千亿规模的企业不可能把事关自己命运的服务交给第三方”给搪塞回去。
而今天,面对诸多投资人大佬的时候,他的口径也没变,“这个钱我必须自己烧,烧出自己的数据出来,不要求做到芝麻的地步,只要能够达到一个用处就可以。”
“什么用处?”×N
“针对会员卡用户的透支服务,后置收费,或者怎么个顺序都可以,比如年中段收取会员费。时间是越快越好,说不定过几天用户心智都被花芝改了,一看小康前置收费立刻说你们的会员收费太low!”
“噢噢噢,你打算通过交易数据、骑行数据、线上内容等等构建自己的信用系统模型是吗?”
这么专业的唬人式问话自然出自袁苜之口,这是她跟在楚垣夕身后学习的成果,至少一开口先让人感觉很在行。楚垣夕的回答是:“还有移动支付和体量规模,所以我这边非常激进的主要目的是加速移动支付的上马。”
他略显无奈:“很多投资人看到我要做移动支付很兴奋,殊不知我不是为了移动支付而推移动支付,而是为了信用数据。这有点黑色幽默,但是它是真的,如果没有足够的数据就贸然给用户开先会员卡后付费的模式,那风控就没法看了,甚至会影响到正常会员卡会员的用户体验。”
实际上对信用来说,用户同样看重企业的体量和规模。阿里能够让他的芝麻信用行之有效是建立在阿里本身就是一个庞大的生活帝国的基础上。用户不守信用的代价很大,违约之后很多阿里的服务可能就没法用了,除非下定今生今世都投奔企鹅的决心否则总是尽量避免对阿里违约。
所以小康要是体量不大,即使同一个用户,同样的信用数据,他在面对阿里的时候可能就会守信,面对小康的时候失信也不是不可以。
但如果小康也进入到用户生活的各个方面,从支付到购物,乃至提供独特的线上内容,那么用户心里自然份量倍增,也不容易违约。楚垣夕做线上内容的目的就是要让体验过线上内容的用户主观上不愿意违约,违约之后线上内容不让用了,比不让用支付宝更痛。
然而线上内容也必须和规模挂钩,没有规模空有内容也不会有太大的吸引力,顶多就是一些游戏而已。
虽然移动支付需要先等线上内容上线,就算再激进也无法在明年3月之前见光,但规模同样重要,没有一定规模的企业,移动支付硬推是推不起来的。所以小康需要在线上内容上线之前先撑起来一个足够的体量,规模从来都是最硬的城墙。
楚垣夕把他的想法详细说了一下,最终总结为:“我们的困境和劣势现在必须用激进来解决,需要使用透支未来的技能。阿里都要先用后付款了我能不急吗?很多人看我这么激进以为我最在意的是增长数据,实际上听过我路演的都知道我都不怎么谈增长,增长最简单,我现在也不太关心,反正等明年三月放大招的时候增长绝对不是问题。
我现在最害怕的是花芝对别的便利店开放,然后大量本来没有会员体系的便利店一个个都出会员卡,跟我抢生意。这是直接攻击小康的要害,会员卡最终还是要付费的,不管事先付还是后付,所以一个理性的用户办一个便利店的会员也就差不多了。我必须快速扩展规模,做到数据足够多、用户足够多,然后快速推出类似花芝的会员卡付费形式。”
徐欣有点后悔带来太多人了,应该只带一两个最有分量的。楚垣夕这番深入的剖析使得她对小康的认识更深了一步,当然,社交方面是大杀器,外人尚且不得而知,但是社交以下的脉络,已经纤毫毕现。
特别是这个复杂的社会中所有人都在向前跑,每时每刻都在出现新的科技手段改变这个世界。在这种环境中要想跑赢,诚如楚垣夕所做的,必须洞悉自己的优势和劣势,然后以最大的努力做出针对性的措施。
这是和时间赛跑,而不是做时间的朋友。想要有资格做时间的朋友,无疑,要在很多很多年前和时间赛跑,并且跑赢,然后才能做朋友。
所以徐欣也不打算耽误楚垣夕的时间了,直接说:“小楚,对于小康,我完全信任你,但是这次鲁茵要用到什么资源你可要想好了。”
楚垣夕心说跟明白人说话就是这么直接,要用什么资源想好了,要付出什么代价当然也要想好才行。只不过时至今日,徐欣仍然对生鲜这门生意如此看重,乃至如此执着,还是有点让他想象不到。
可能在赛道垮塌之际,她不得不暂时停下撒钱的动作,甚至和其他人一样展开自救,但是当机会出现的时候,她比所有人都大胆。
“好的徐姐。这个创业项目虽然由我来主导投资,但是仍然需要您的经验和智慧,今天在场的各位前辈也是一样。”楚垣夕说着有意看了看躲在角落里的杨健纲,“我主导孵化创业相当大方的,巅峰视效就是很好的例子。”
一听楚垣夕这么说,徐欣立刻放了心,巅峰视效的融资中楚垣夕居然放弃了A轮投入的优先权,把所有释出的份额都给了新晋投资人,确实非常大方。
于是经过一番符合行业惯例的对答之后,楚垣夕带着鲁茵和袁苜快速赶回小康。小康中杨亨已经恭候多时了,还有诸事缠身的刘璐,不得不抽出宝贵的时间。
实际上小康在羊城和鹏城开店的日子如无意外最后确定在双十二,凑个热闹,所以刘璐无论如何在这之前要去一趟,随时都可能启程。楚垣夕肯定也要去,就是各种事情一直安排不完,说不定要等店开了之后才到。
结果没等到他回到巴人呢,总裁助理邓爽首先打来电话,问他晚上有没时间,阿里战投部的张燕和陈骏生打算拜访。
“两位大佬有没说过来意?”楚垣夕当时就吃了一头鲸,这两位来干嘛?
“没有没有。”邓爽也很懵逼,他自认是个小透明,巴人游戏的交易过程中名为总助其实就是个跑腿的,只是借助跑腿的机会加了陈骏生大佬微信,用于工作沟通。没想到交易结束之后陈骏生大佬居然会主动私聊他,简直受宠若惊。
邓爽说的两个人都是阿里战投部独当一面的领军人物,其中张燕本来负责文化传媒,应该由她肩负起对巴人游戏并购的重任。但是6月份整个阿里战投部走马换将,蔡老板挂冠而去,换了新老大伍未之后业务线完全重组,逐渐变成陈骏生负责国内所有投资。
不过张燕可没有降职,现在是阿里集团的VP,梳理战投部的中台。
总之最终等到交易进入实质性阶段,楚垣夕的谈判基本是跟老樊谈的,但是手续和法律条款是在老陈手上走完,两人并不陌生。
也就是说,这次造访应该是从未谋面的张燕所发起的?否则如果是陈骏生挑头,没必要通过邓爽,直接微信call他就行。而张燕发起,陈骏生一旦call过来结果楚垣夕说老子晚上没空,那就比较尴尬了。
楚垣夕看了看时间,才下午三点,来得及,于是让邓爽通知声叔晚上一起陪客。
正在开车的杨健纲一直支棱着耳朵呢,等楚垣夕放下电话,立刻八卦:“谁啊?”
“好好开你的车吧。阿里战投的大佬,怎么,你也想来?”
杨健纲一缩脖,“那我就不去了,他们,该不会是来那啥的吧?”
“那啥是哪啥啊?”楚垣夕心说最好别是那啥,按说交割都快结束,该打第二笔钱了,难道说是打钱的环节有什么需要重新商讨的?那可不行,第一笔钱已经到帐了,现在大势在我,嗯,就是这样!
暂时不考虑这件事,他回到公司把所有相关人等召集到会议室,甚至连在公司的椒图也拉了过来。此时《稷下学宫》正在走杀青之后的流程,所以朱魑和杨苑美不在公司,但是事涉巴人的投资,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第一笔对外投资,而不是内部孵化。所以把联合创始人拉来一起听听是很有必要的,符合程序正义。
“总之新公司的人员构成和业务上的情况就是这样,成立之后以小康的吞吐量,仅仅帝都这片,新公司基本上是敞口交易,只需要保证货源优质低价就行了,走量完全不是问题。但是新公司肯定从南边起家,我需要的是新公司迅速把量冲起来,初期把羊城和鹏城的业务理顺,然后尽快把帝都周边的供应商拿下,把北边的业务也组织起来。”
楚垣夕介绍一通,怕声叔和椒图听不明白,又找不一句:“总之新公司肯定是赚钱的,赚多赚少看能力,能整合出更大的吞吐量来还可以供应其它友商。”
没等声叔提问,杨亨先举手:“等下楚总,你要是这种要求,那新公司要不要向上兼并或者自己建设农业工厂?这种方式是最能保障业务的,但是吃钱吃的也多。”
“这就不是我的问题了。”楚垣夕快速扫视一眼,“我的计划是巴人天使轮投5000万,然后另准备一个亿应急,这些钱需要用来做咱们计划内的工作。你们俩要是想搞类似农业工厂,钱肯定是不够,而且也不能从巴人这些钱里出,但是如果能搞到别人的钱,而且估值合理,时间点合理,我可以接受稀释巴人的股份,然后按你们的想法搞。我也可以跟进。”
杨亨和鲁茵相视苦笑,五千万虽然不少,但是要做的事情也不小,初期也就勉强够用的感觉。至于对外募资,虽然说不是没希望,可是看看这个年景,看看自己的名声,不是一般的难。
只听楚垣夕说:“不要悲观,这事不能着急,一步一步走。国朝的经济向来都是逢8的年份进入低谷,逢9的年份最难然后出台各种政策帮扶,逢0的年份开始复苏,逢2的年份走出来,历史大循环一直如此。等你们走到需要开辟农业工厂那步肯定不是明年,对吧?到时候没那么难。”
袁苜感觉自己作为巴人的投资者,不能光让声叔和椒图提问,这俩人各有专长但是在经济领域相当于白痴,能提出什么问题来?
于是她问:“老杨,你来小康之后我一直想问但是没问的问题今天必须得问问了,松子多多之前搞社交电商为什么赔钱的?按说用小区微信群搞电商卖货的形式接近坐地分赃,应该比较稳吧?我投资那边的功课虽然放下一些也没都放下,今年上半年道上都说这个模式很赚啊。”
“就是因为都觉得赚钱所以才赔了啊,我们之前明明干的挺好的,GMV过亿啊。”
杨亨一边比划一边狠狠的吐糟:“我们是从低线下沉用户群里起步的,一看干的不错,马上向二三线城市进攻。结果我们大规模扩张之后,特么一个小区里冒出来七八个友商,那还赚个屁的钱啊?地推烧了一堆钱,招了一堆小区团长说是能渗透小区,结果屁用都没有,谁给的条件高立刻跳槽,钱都被他们赚走了,简直能把人气死。”
楚垣夕补充:“嗯,然后投资者一看不行,都不投社区拼团集体改投别的了。”
椒图感觉跟听故事似的,这时好奇的问:“改投什么了?”
“改投社区买菜,然后造成鲁茵那边竞争条件恶化,最后破产。”
鲁茵一低头掩盖自己的表情,但椒图脑补了一句:扎心了老铁!
但声叔一直在观察楚垣夕,这时近距离观察一个总裁如何推动大事件的机会。此时看到他明显神情一顿,像是想到了什么?
只听楚垣夕问:“鲁茵,你做急生鲜,是有APP的我记得,用户大概多少?”
“注册600万多,DAU高的时候有接近50万。”
鲁茵是盘踞粤东省,少量向外蔓延的地区性生鲜,主攻大城市,所以有这个用户体量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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