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约在离TOP基地比较近的奶茶店。
苏橙正在书房搞期末的课业小论文，见林燃起身往外走，还起身出来问，“干嘛去啊？”
“卓定找我有点事，”林燃从衣架上拿下一条棕色围巾，“估计和转会期有关系。”
平时没什么要紧的事，两人在微信上就能说清楚，实在不行打一通电话也能讲明白。
看卓定那语气明显又不是约出来叙旧的，林燃排除其他几种可能，就能猜出对方的想法。
苏橙看了眼时间。
职业选手本来作息就会起的比较晚，现在都下午三点了，等男友回来估计天色都要彻底暗下来。
“要不咱们晚上吃外卖吧……”她主动提议，走上前帮忙把围巾系好。
“彳亍，想吃什么你点就好，我都可以的。”林燃吻了一下女友脸颊，拿好车钥匙推门离开。
TOP基地在郊区，一路赶过去也没堵车，顺利到达了奶茶店。
卓定穿着一身松松垮垮的毛衣，正坐在窗边捧着奶茶暖手，见林燃进来立马起身向他招呼。
推门进去，屋里暖气开的很足，直接把林燃的眼镜给弄上了一层白雾。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拭镜纸把镜片擦干净，点了杯红豆奶茶，而后坐到卓定身边。
“燃哥拿了三连冠，恭喜恭喜……”卓定头发长度和世界赛期间的小兲有一拼，就是说话比之前流畅了不少。
林燃听着连贯无卡顿的祝贺词，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knight早早打好的腹稿，否则让他现场直编说出这些话属实有点为难。
卓定又不是郭皓，这也是可以李姐的。
“说正事吧，怎么了？”林燃听完卓定的几句寒暄，决定开门见山。
卓定也长舒一口气。
对于他这种没什么文学素养的内向患者来说，想要继续往下修饰辞藻一通吹捧也不现实。
“就是……我合同到期了嘛，想去各个地方看一看，”knight挠挠头，“问下价格，顺便找个更合适的队伍。”
他是2016下半年才来的YM，没赶上PDD刚组建时的春风——当时刘谋为了留住林燃他们，合同期限都很短，相对来说比较宽松。
等卓定到YM，新人普遍都是签两到三年的合同，如今正好到期。
先前在YMA的时候，他还没打出多少名堂，薪资待遇并不算特别高。
这次转会期knight可以完成收入的腾飞。
“今年国产中单的合同价格特别高，”卓定声音又开始含混不清，“每年均摊下来大概有大几百万。”
对于他这种还没打出特别优异成绩的年轻人来说，大几百万已经是个很夸张的数字了。
“这我大概了解……”林燃也听到了一些风声。
主要是因为现在强力的华子中单真的不多。
林燃当年撑起了LPL国产中单的一片天，但当他决定下赛季休息时，网友才发现后继无人。
排在他后面的顶级中单是宋义进和小学弟，两个都是韩援，目前还没有转本土的政策，不论如何都要占一个外援名额，会挤压队伍的引援空间。
剩下的国产选手里，销户在联赛内实力不错，但基本只会在RNG打，别的队也买不到，就算RNG放出来价格也相当高昂。
兮夜如今是自由人，但S8的整体表现就突出一个神鬼莫测。
而且97年出生的兮夜明年将迈入22岁大关，已经到了巅峰期最后的尾巴了，很少有队伍会愿意出高薪赌他的状态。
卓定这种18岁天才中单，以自由人身份进入转会期，绝对是一众俱乐部垂涎的目标，价格也自然水涨船高。
林燃吸了一口奶茶，让红豆香气在嘴中四溢开来，“合同这件事呢，我希望你看仔细一点，别把钱放在首位，看到千万年薪就直接傻乎乎的签了……”
Knight抬头望向他，眨眨眼睛没品明白意思。
林燃也觉得自己说法有歧义，又解释补充起来，“我不是以上位者的身份，站在财务自由的角度来劝你别太看重钱，那样着实显得有点无耻。”
“而是合同细节的问题，”他掏出手机计算器，“我不知道各家俱乐部给你的具体年薪有多少，就打个比方吧。”
“A俱乐部，给你3年2400W的税前薪金，打包直播合同，这每年800W是不包括任何奖励条款的，就是不管队伍打的怎么样，你都能拿到这些钱，奖励条款另外算，比如打进世界赛、打进四强或者最终拿到冠军，都有额外奖金。”
“B俱乐部，税前薪金两年1200W；C俱乐部，1年500W，两家的直播约与奖励条款和A俱乐部一样，如果三家邀约摆在你面前，阵容相似的情况下，你会签哪个？”林燃抛出问题。
合同的唯一问题就是打包直播约。
对于林燃、杰克、乌兹那种人气高、直播节目效果又好的顶级选手来说，他们习惯把直播约握在自己手里，收益会更高一些。
但卓定直播的节目效果一般，唯一亮点就是中韩服务器排位赛乱杀。
直播合同对Knight来说没什么用。
卓定犹豫了一下，思考林燃给出的三份邀约，“……应该会签A。”
2400W，就算刨除缴税的部分，到他手里也有1500W以上。
在他的老家萍乡，房价平均不到5000/平米，这1500W能买一幢小居民楼了。
打完这三年工，他下半辈子只要不出现什么特别大的变故，肯定是衣食无忧了。
“大错特错！”林燃否定了他的想法。
卓定拧起眉头，“为什么？”
“首先，你得考虑市场环境，”林燃仔细帮他分析，“你觉得现在英雄联盟电竞还有上升空间吗？”
“肯定有的啊，”knight不假思索的回答，“还能继续发展。”
他说完这句话就想明白了。
电竞市场继续扩充，进来的热钱只会越来越多，选手合同自然越来越大。
起码目前来看，这种趋势还没有消退的迹象。
如果要签合同的话，根本没必要签长约。
否则今年的顶薪，到了明年，说不定就是个平均价位。
“另外一点，”林燃苦口婆心娓娓道来，“2019年的转会期才是重中之重。”
“你知道S10的举办地是哪儿吧。”他复又问道。
“咱们本土……”卓定说完便恍然大悟，“你是说S9转会期，合同还会涨？”
和当年S6转会期一样。
资本知道一次世界赛的本土作战会为职业联赛注入多少新鲜血液，数不尽的赞助商与广告投放，以及夸张的影响力。
虽说林燃与YM已经在去年实现了鸟巢捧杯的壮举，但谁也不介意再来一次。
大家为了捧得冠军摘果子，势必要加大投入抢强力选手，像卓定这样的中单到时候会更加稀缺。
“所以，我给你的建议是签一年，”林燃说出了最后的结论，“就算拿到手的钱要比长约要少也没关系，只要实力不下滑，明年转会期你就能签一份更丰厚的合同。”
卓定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一颗心瞬间安定下来。
林燃的话能帮他排除很多错误选项。
“另外一件事……”knight趁热打铁，“皓哥前两天和我说，问我要不要回YM。”
郭皓给他提供的就是一年合同，正合他意。
林燃沉吟两秒，“我说实话，这个位置很难找人。”
“没有几个选手愿意来的。”
YM如今的情况和SKT还不一样。
Faker没退役，当他的队友，压力不会特别大，只要抗住外界粉丝就好了。
但林燃在最巅峰宣布休息，顶替他的下一任中单肯定要被拿来比较。
一旦接替者表现稍差一点，就要忍受YM粉丝的谩骂与指责。
老选手不愿意来，他们知道不可能再现林燃的辉煌。
巅峰之后的低谷很是难捱。
新人的话，莽劲有余但经验不足，而且心态没有遭到磨炼，被YM支持者一通批评，很有可能直接爆炸一蹶不振。
郭皓干脆就直接把目标盯准了卓定。
这算是YM外放出去的嫡系，而且和林燃自己关系很亲近。
卓定起初的粉丝群体里，大半都是YM分流出去的。
如果knight能回来的话，也会有不少老粉丝表示支持。
“那你说我回来合不合适？”卓定说到这里，满怀希冀的看向林燃。
他很念旧。
YM是他职业生涯开启的地方，他怀念那里可以和自己嬉笑打闹的队友，怀念基地一层拥挤的训练室，怀念宿舍区摆放的一张张夺冠合影。
他怀念那里的一切。
“我只能说……”林燃斟酌语句，“你是如今最适合YM的中单，但YM不一定适合你。”
“这种事情我是没办法帮你做决定的，”他耸耸肩膀，“一切都取决于你。”
卓定郑重点头，“我知道了，回去认真考虑一下再做答复。”
他把最后一点奶茶喝干净，“走吧燃哥，我请你吃顿饭，多谢你能出来帮我理清思路。”
“别了，”林燃摆摆手，“等你正式签约，拿到钱再说吧。”
“再者说，我这真不算帮了什么大忙。”
林燃给出的转会期分析，任何一个俱乐部经理都懂，算不上高深晦涩。
卓定是因为脑子里只有打比赛这么一件事，搞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林燃稍微点两句，他也能反应过来。
“那成，签约的话我第一时间就告诉你，”卓定露出羞涩笑容，“谢谢你，燃哥。”
林燃想起苏橙还挺喜欢喝奶茶，又去点了一杯杨枝甘露，这才启程往回走。
到家的时候，星光已经倾洒下来，林燃站在同济北苑的居民楼下，抬头看着出租屋内映出的明亮灯光，到觉得暖到了心底。
他提着还温热的奶茶冲回了家。
“我回来了！”
书房里传来苏橙的说话声，“那你快点去洗澡，龙虾和海肠捞饭马上就来了！”
林燃推开书房门，把奶茶递了过去，“我看咱俩上次去逛街的时候，你就捧着这东西喝，就给你带回来一杯。”
“你太好了吧，这也想着我啊？”苏橙很是惊喜，“你喝不喝？”
“不要，回来之前刚喝了一大杯红豆奶茶，现在肚子都有点涨。”林燃果断拒绝。
女友听言，接过奶茶就用吸管捅开了盖子，啜饮一口，露出满足的笑容，“要不给你尝尝味道吧。”
灯光下的她明眸皓齿笑靥如花。
半晌之后，林燃方才舒缓了呼吸。
唇角除了奶茶的甘甜之外，还有一股香橙气味。
刚好门铃响起，林燃回身去拿外卖，而苏橙则摸摸自己微醺的脸颊，嘬了一口奶茶压住翻滚的情绪。
……
林燃在第二天晚上接到了杰克打来的电话。
“你明年也休息？”他很是惊讶。
“对，不打了，”柴犬那边很是安静，林燃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钱赚够了，名气也有了，还打锤子职业？”
对于他这种懒狗来说，今年能撑下来都是因为三连冠。
不管S8能不能夺冠，他都不想再继续自己的职业道路了。
拿了冠军，心满意足完美退役，不拿冠军，他也没有那个心气再去冲击另外一个三连冠了。
休息，对他来说是个最佳选择。
“哥们大不了在斗鲨当主播，他们现在求着我开播给平台蹭流量和热度，”杰克一副芜所胃的姿态，“反正是不缺钱了。”
“你们一个个的，不会全走人吧？”林燃心中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YM双C+上单全部确认明年休息，队伍已经陷入分崩离析的边缘。
他挂掉杰克的电话，连忙给小兲拨了过去。
“干嘛啊？”蒜头王八经典虚弱音再度传入林燃耳中，夹杂着浓浓的困意。
“你明年还打不？”林燃不整花里胡哨的，直奔主题。
“……说实话，还没决定。”躺在宿舍床上的小兲打了个哈欠，挠挠自己凌乱的头发，陷入了沉默。
“我跟你说，卓定昨天下午找我了，皓哥想让他回YM，不过现在还没确认下来，你们俩关系不是挺好的吗，如果凑一起的话，再冲一年也很有希望……”手机听筒里传来林燃的声音。
小天侧头望向另外一张床。
如今空空如也，被罩覆盖其上。
床下的银色行李箱已经消失无踪，就连床头柜上的小火龙玩偶也被收走。
看上去就像从未有人在这里住过一样。
但蒜头王八知道，自己曾和最好的兄弟在这个房间度过了一千个日夜。
迷茫的时候林燃能指挥，心态爆炸时还帮他开解，胜利时一起欢呼庆祝，失败时一起总结经验教训。
这三年确实很累很苦。
一个月休息4天，剩余的日子里每天训练15个小时，天天对着召唤师峡谷，有时想想心态都快要爆炸。
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走到一起，怀揣着相同的梦想，一起努力奋斗的记忆也是此生值得珍藏的瑰宝。
他还记得2016年1月17日。
那是次级联赛揭幕的前一天，即将迎战韩国二哥与Watch领衔的ZTR战队，两人兴奋的半宿没睡着，闲聊时充斥着对前辈的仰望与未来的憧憬。
当时没人能想到YM已经踏上了一条传奇之旅，一路走来，再也没有队伍可以阻挡他们。
一群少年，成为了英雄联盟电子竞技的符号与名片。
而现在，传奇的旅程似乎要画上句号了。
小兲心里清楚，自己不可能再遇到第二个林燃。
自己选节奏型打野，他拿个强势中单，抢了线权就立马陪自己进野区入侵抓人；自己选食草控图型打野，他就选大核输出，偷偷摸摸吃自己野怪，被抓到之后还露出贱兮兮的微笑……
职业生涯刚开始就碰到了林燃，蒜头王八也说不准是好还是坏。
他养叼了自己挑选队友的衡量标准。
如果继续打下去，小兲觉得自己肯定接受不了这种落差。
不论是谁，都无法取代林燃在比赛中的作用。
卓定确实很好，但小兲很难再去适应。
“我想……”高天亮喉结微微滚动，语气酸涩中带着几分哽咽，“就到此为止吧。”
电话另一头的呼吸声短暂停滞，而后传来了温和的笑声。
“好，等回来咱们常聚。”
蒜头王八翻了个身，抱着怀中的妙蛙种子玩偶，双目微阖沉沉睡去。
他不想再考虑未来。
起码今晚不想。
……
隔壁SKT终于在11月22日的下午5点，发布了一条转会期公告。
SKT电子竞技俱乐部：【很荣幸能在今天与大家分享我们的2019赛季大名单，也请大家多多支持】
先前神通广大的网友根据曝露出的照片，猜到了Deft、Mata与Pawn的到来。
而上野两个位置，却一直没能找到与照片相匹配的选手模型。
直到官宣发出声明，他们才知道是两个之前没什么名气的选手。
上单：Nuguri
打野：Canyon
中单：Faker
下路：Deft
辅助：Mata
教练组：Kkoma、PoohManDu、Fly、Pawn
林燃不知道SKT到底是如何让戴先生与胖将军这对著名兄弟LOL加入的，而Pawn在加入教练组之后，就宣告着选手生涯的终结。
SKT发布新赛季大名单的同时，Pawn在个人的社交媒体上也发布了退役声明。
持续发作的腰伤与强迫症，让他无法再以高水平继续在职业赛场上奋战。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小卒’终究还是败给了岁月与伤病。
SKT粉丝倒是很不满，在官博下面吵个不停。
【Deft要和Pawn绑定，OK我能理解，让Pawn过来进教练组也没问题，Mata和Deft打包确实有实力有经验，但上野两个新人是什么意思？】
【让中下三个大哥带上野两个小弟磨合，等小弟成长起来，大哥都快入土了，SKT这就是你的引援啊？】
【我之前都没听说过，什么Nuguri、Canyon，我估计实力还不如Thal和小黑！】
【这就是我们第一俱乐部拿出来的阵容吗？我怎么觉得明年冠军又是LPL的？】
网络上纷争不断，而LPL还在憋气。
内里暗潮汹涌，数条爆炸新闻与阵容尚未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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