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自己的座位,范天端起茶杯正要喝口茶水润润干哑的喉咙,却见曲悠悠仍然保持着一手在前准备拒敌,一手平伸挡在肖云峰胸口的姿势,脸上的表情更像是一只为了鸡宝宝随时要跟老鹰厮杀的老母鸡,便又笑道:“怎么了悠悠,你还是信不过你范大哥吗?”
见范天神色坦然不似作伪,而姚兴也是闷头坐着并不说话,曲悠悠这才拉着肖云峰坐下,说道:“说吧,你想怎么谈?”
“我可以给你写认罪书!”范天笑容骤敛,正色说道:“只不过有一点我要先说明白,这封认罪书中的认罪人只有我范天一个,不会再涉及第二个人,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写给你!”
“这么说你是想一个人把事情全担下来?”曲悠悠问道。
“不!”范天摇摇头道:“我们这间赌场虽说不合规矩,但是你说的那些伤天害理之事我们却是一件也没有做过,我对自己有信心,也不怕你去查,所以这封认罪书只是我的一个态度罢了,并没有其他的意义!”
曲悠悠又问道:“如果你确实没做过我说的那些事,那你如实把所有涉案人等都写上又有什么关系?”
“防人之心不可无!”范天直截了当地说道:“既然弟兄们叫我一声‘大哥’,那我就必须保证他们的安全,有些事我不得不防,这一点请你理解!”
想了想,曲悠悠说道:“不行,即使你写了认罪书,而你们也确实没有犯下那些不可饶恕的大罪,这件事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听了这话,本已经偃旗息鼓的姚兴忍不住又跳了起来,骂道:“曲悠悠,你不要欺人太甚!奶奶的,我大哥诚心待你,你却把我们像傻子一样耍着玩,你这个臭婆娘当我们好欺负是吧?”
尽管曲悠悠的回答让范天也很难接受,可他还是开口吩咐道:“阿兴,坐下!”
“可是••••••”姚兴不甘心地还想争辩,却被范天以更加严厉的言辞打断:“我让你坐下,没听见吗?怎么,我的话你也不打算听了?”
看着姚兴极不服气地坐了回去,范天又道:“曲悠悠,条件可是你开出来的,难道这么快你就反悔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曲悠悠说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范天问道。
曲悠悠说道:“不管怎么说,开设地下赌场都是一件严重违反庆蒙城法条的事情,作为巡察署的捕役,我不可能装作没有看见,所以除了立刻关闭赌场之外,还必须要有人站出来为这件事负责!”
“你究竟想说什么?”范天的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从你刚才的态度来看,我认为你说的应该是真话,就像姚兴说的那样,既然你诚心待我,那我也要表达一下我的诚意。范天,你的认罪书我可以不要!”曲悠悠说到这儿,扭头看了一眼肖云峰,却是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我不能不给我的弟兄们一个交代,也不能对不起我拿的这份薪资,所以你们务必要找一个人出来顶罪!”
此时就听姚兴又插话道:“哼,你明知道范大哥最讲义气,宁可自己受苦也绝不会委屈了我们这些弟兄,那你说来说去花言巧语,还不是想让我范大哥认罪?”
“我的意思是让范掌柜来认这个罪!”曲悠悠并不理会姚兴,一边说着话,一边朝肖云峰伸出手,说道:“肖云峰,把今天赢来的那些币珠给我!”
“是!”肖云峰也不废话,拿出那一摞币单递给了曲悠悠。
曲悠悠接过币单甩了甩,说道:“这一百六十多万币珠是我们今天从你们的赌场赢来的,就当是赌场的非法所得,让范掌柜交上来充公,这件事也就算过去了。范天,你们意下如何?”
肖云峰闻言不禁心里一惊,忙道:“曲大人,你为了破案,在这间赌场输了好几万币珠,那可是你的全部积蓄啊,莫非这个钱你不要了?”
“虽说法外有情,但是人做错了事就要受到惩罚,尤其是对咱们这些执法者来说更是如此!”曲悠悠平静地说道:“今天我网开一面放了范天和他的兄弟,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我的过错,我应该受罚,这些币珠是我这几年的辛苦所得,把它们全部充公也算是我罪有应得吧,你不用多说!”说罢,她看了看一脸惊愕之色的范天,又说道:“范天,我知道范掌柜是你的亲戚,让他出来顶罪你会心有不忍,不过你可以放心,今天范掌柜是携款自首,按律可以减轻处罚,回头我会给他一个罚没一半家产,外加一年苦役的判决,说起来也不算严重,要是你仍然心怀愧疚,等他出来你再好好补偿他吧!”
正如曲悠悠所料,当范天听曲悠悠建议说要自家的堂兄出去顶罪,心里着实是有些不忍,可是此时眼见曲悠悠居然以身作则将她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部罚没,范天的心里除了愧疚以外更多的却是感动。稍一犹豫,他站起来朝曲悠悠躬身施了一礼,说道:“悠悠,你的这份恩义我范天记下了,可是为了我们的过错而让你大受损失却是说不过去。我看不如这样,眼下我们也攒了不少钱,虽然距离买下五件束冥甲尚且差了少许,可若是买四件的话还能盈余一些,我愿意把盈余的这些钱拿出来充公,就当是弥补我们的罪孽,至于你的积蓄,你还是拿回去吧,不然我这心里可就更不好受了!”
范天的意思已经说的很明白,他是要给五围中的其他四位弟兄各买一件束冥甲,而他自己却是不要。
“用不着!”曲悠悠摆摆手道:“一码归一码,我的过错不需要别人替我承担!”
“悠悠••••••”范天还想劝说,却被曲悠悠打断道:“范天,我知道咱们神元界的规矩并不是那么公平,可我只是个小小的捕役,没有更改法条的权力,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还有,你刚才说买束冥甲还缺一些钱,那我就要提醒你一句,所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想赚钱就去赚那些光明正大的钱,昧心钱还是不要去赚了,如果今后被我发现你重操旧业又或是做了什么别的违法之事,我可是绝对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的!”
“放心吧悠悠!”范天说道:“好歹你叫我一声‘哥’,我•••••••”
话没说完,却又被曲悠悠打断道:“我放不放心并不重要,将来要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办吧!”话说到这儿,她忽然把脸一沉,又道:“范天,我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做你应该很清楚,所以你不要再拿什么‘哥’呀‘妹’的来说事,从今往后,我对你已经不再有任何亏欠,你想当‘哥’就去给别人当吧,总之我是不会认你这个“哥”的!”
范天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明白,我明白!可不管怎么说,今天你也帮了我的大忙,既然已经坐在这‘如意居’里面了,就请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敬你几杯酒表示谢意,如何?”
“你还留着这个钱买束冥甲吧!”曲悠悠说了一句便站了起来,问肖云峰道:“你来的时候见到范掌柜没有?”
“见到了!”肖云峰答道:“他被我打晕关在了隔壁的包间。”
“范天,你去交代你堂哥几句吧!”曲悠悠说道:“等你交代完,我们就要把人带走了!”
今天这个结果已经是最好的结局,范天和姚兴自然是无话,按曲悠悠的意思仔细嘱咐了一番,便让曲悠悠把范掌柜带回了巡察署。
等曲悠悠和肖云峰离去,姚兴由衷地赞叹道:“大哥,以前听二哥说这个曲悠悠性子刚烈耿直、极有担当,明明是个女人,却比大多数男人都更像爷们,当时我还不信,可今天一见之下,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唉,是啊!”范天轻叹一声,说道:“在咱们庆蒙城,像曲悠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见了,扪心自问,我不如她呀!”
“诶,你也不用这么妄自菲薄!”姚兴说道:“这曲悠悠确实是挺讲义气,可你也并不输于她嘛!”顿了顿,他又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曲悠悠一定会放我们一马,这才答应写那个什么认罪书给她的?”
“你想多了!”范天说道:“据我所知,曲悠悠这个人从来都是公私分明,绝不会做因私废公的事情,所以我虽然知道她欠着我二弟一个天大的人情,却也不敢保证她一定会放咱们一马。我答应写认罪书,一来是因为咱们确实没做她说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并不担心她会查出些什么;二来是因为咱们的罪名已经坐实,除了答应她的条件,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可以善了此事。咱们总不能当真杀了他们灭口吧?要真是这么做了,抛开会有什么后果不论,就是良心上那也过不去啊!”
“怎么没有别的办法?咱们可以不认账嘛!”姚兴说道:“赌场里面除了老范,没人知道真正的老板是谁,即使他们抓住了了老范,只要老范一口咬死自己就是老板,那这件事就跟咱们无关,难道只凭曲悠悠的一面之词巡察署就能定咱们的罪?”
范天瞟了姚兴一眼,无奈地摇摇头道:“阿兴,虽说你是司兵院的人,可是咱们庆蒙城的法条你也要抽空看一看才是啊,要不然将来惹了祸你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行,回头我就去看!”姚兴说道:“你先告诉我,曲悠悠手上分明没有确凿的证据,那她凭什么给咱们定罪?”
“这么跟你说吧!”范天解释道:“根据庆蒙城法条之规定,巡察署的捕役若是单独办案,则必须要有人证、物证等等有效的证据作为佐证才能给嫌疑人定罪,可要是有两名或两名以上的现任捕役共同办案并同时作出认定,那就可以当场给嫌疑人定罪,再不需要其他的证据。阿兴,今天除了曲悠悠,那个肖云峰可也是一个现任捕役啊!”
“这是什么狗屁规矩,也太公平了吧!”姚兴瞪着眼道:“照你这么说,如果两个捕役穿一条裤子合起来害人可怎么办?”
“我就说你该去看看法条了,只要你对咱们庆蒙城的法条稍稍有一点了解,就不会说出这种不着调的话来!”范天翻着白眼道:“你是要说捕役诬陷好人对吧?那我告诉你,不管案件是大是小,案情严不严重,咱们庆蒙城对诬陷好人的捕役只有一种惩罚,那就是死!换你去做捕役,你会不会干这种事?”
“这•••••••”姚兴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道:“嘿嘿,我看还是算了吧!”
一口喝干杯子里的茶水,范天起身往门口走去,说道:“唠叨了大半天,我肚子有点饿了,走,咱们吃牛肉面去!”
“吃牛肉面?”姚兴建议道:“大哥,既然都到‘如意居’来了,那咱们在这儿吃了饭再走呗?”
“在这儿吃?你想得美!”范天狠狠瞪了姚兴一眼,说道:“你没听曲悠悠说吗?咱们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攒钱买束冥甲!在‘如意居’吃饭?等你哪天发了财再说吧!”
“哦!”既然大哥这么说了,姚兴也只好作罢,嘴上答应了一声,眼睛却无比留恋地环顾着包间里那豪华的装饰和精美的摆设,心中暗叹道:“听大哥的意思,再来‘如意居’吃饭只怕是有的等了,唉,‘如意居’啊‘如意居’,咱们后会无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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