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老太太脸色铁青,重重地拍了桌子,斥责道,“这是你与长辈说话该有的态度吗?你的礼数都学到哪儿去了!”
这发作突如其来,用词也极重,若换着徐家旁的姑娘在这,只怕立时就要跪下认错了。只不过云浓可不姓徐,更不是她家的人,因而并没什么可忌惮的。
云浓站得笔直,平静地看了回去:“又或者,您若是不想再见着我,我今儿晚上就搬出去。虽说院子还没找好,但到大长公主府中借住两日,也不是不行。”
说完,她又“贴心”地补了句:“不过在走之前,还请您将玉佩还我。”
老太太立即听出了她这话中的含义,愈发地怒了:“你竟然敢拿大长公主来威胁我?”
云浓好整以暇地看着,并没反驳,也没辩解,大有一副“就是这样你奈我何”的架势。
先前在绮罗香时,她莫名其妙被楚子瑜阴阳怪气了一通,如今少不得要如数奉还给这位始作俑者。
这么些年,钱氏就没遇着过这样的小辈,气得头昏脑涨。然而在发作之后,她才意识到云浓压根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就算是将她骂得体无完肤,都没有半点震慑的作用,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你……”老太太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尽可能平心静气地向云浓道,“不管怎么说,你到底是徐家的外孙女,若真搬出去住,像什么样子?”
若是云浓未曾回洛阳,那也就罢了,可她在徐家住了数月,如今若是再搬出去,少不得会被人指点议论。
云浓是不在乎,可老太太却不能不顾徐家的名声。
“此事有误会,说开就是,何必非要赌气搬出去?”老太太心中恨极,可却还是得耐着性子道,“争一时之气,耽搁的可是你自己的名声。”
以老太太的脾性,能做到这一步,已是实属不易。
可饶是如此,云浓却仍旧没有让步的意思,她声音淡淡的:“此事我意已决,您不必再劝。”
老太太死死地盯着她看了会儿,见她这模样不似作伪,便吩咐嬷嬷去取了那玉佩来,又冷笑道:“你以为有大长公主撑腰,就能无所顾忌了不成?”
知道此事并无挽回的余地后,老太太便也不再多加掩饰,语气中也带了些威胁的意味。
“是非曲直咱们心知肚明,难道非要挑明了来讲?”云浓接过了玉佩,摩挲着其上的纹路,“当初您为何接我回洛阳?又拿这玉佩做了些什么?一桩桩一件件,您就真问心无愧?”
其实老太太的想法,云浓倒也能猜个八|九成。
无非是觉着她既是家中的小辈,那亲事也好、她这个人也好,都该由着长辈来摆布,好给家族换来更大的利益。无论是欺瞒还是利用,都仿佛是理所应当,她纵然是知道了也该受着。
毕竟“孝道”二字压死人,此事之后,只要老太太有意无意向人提两句,那她就成了个忤逆祖母的不孝女,声名尽毁了。
“有些事我懒得去掰扯清算,如今搬出去,就算是一笔带过了。”云浓慢悠悠地说道,“可若是您不肯翻篇,那我也不介意将来龙去脉披露开来,由着旁人来评判。”
说完,她又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了。
老太太被云浓这一番话气得手都是颤的,半晌方才顺过气来,向一旁的嬷嬷道:“这孽障好大的胆子,你听听,她方才说的都是什么话!”
嬷嬷也从没见过云浓这样的路数,听得心惊肉跳,硬着头皮劝道:“她这样的脾性,总有吃亏的一天,您也不必跟她一般计较。”
“若早知如此,就该让她老老实实地在钱塘待着。”老太太弄巧成拙,恨恨道,“且让她得意几日,走着瞧。”她这些年来摆布后宅事,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大亏,终日打雁,此番算是被雁给啄了眼,实在是意难平。
云浓拿了定亲信物,径自回了聆风院。
翠翘巴巴地在院门口等着,一见云浓来,连忙迎了上去,忐忑不安地看着她。
“怎么了?”云浓轻快地笑了声,“我不过是去正院走了趟,看你这模样,倒像是我从战场回来了似的。”
翠翘被这说法给逗笑了,心中那根弦一松,小声笑道:“我这不是担心您嘛……”
毕竟方才自家姑娘到正院去时的那架势,实在是有点吓人。
“我难道会吃亏不成?”云浓笑着反问了句。她看了眼天色,又略微犹豫了一瞬,向翠翘道,“过会儿,你与嬷嬷将咱们来时带的东西收拾收拾,徐家的东西一丁点都不要拿,等明日就离开。”
虽说翠翘早就盼着离了这徐家,可真到听云浓这么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再三确认。
“放心吧,这些我早就打算好了,你收拾东西就好,旁的不用多想。”云浓轻轻地在她肩上拍了拍,转身就又要走。
翠翘连忙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儿?”
“我啊,到大长公主府上去借住一晚。”云浓含笑道,“等明日再差人来接你和嬷嬷。”
此事后,云浓算是与老太太撕破了脸,也不愿再在这里住。再加上今日折腾了一番,便索性去了景宁那里。
景宁一见云浓来,自是高兴得很,及至听了她今日经历的种种,嗤笑道:“我先前就觉着这徐家太过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能做出这种事来。你能趁着这个机会搬出来,也是因祸得福。”
顿了顿后,景宁又道:“至于楚子瑜……你别同她一般计较。”
“我倒没什么,只是她今日怕是被我气着了。我当时不耐烦得很,没想那么多,话赶话地句句都给她顶了回去。”云浓回想了下白日里的事,又补充道,“她八成已经恨上我了。”
景宁是清楚云浓脾性的,一旦恼了,嘴上半点都不饶人。
她摇头笑道:“你还是老模样。不过也没什么,得罪就得罪了,有我在,谅她也不敢对你做什么。”
虽说楚家地位今时不同往日,楚子瑜连带着都变了个模样,可到底是没法跟景宁比的。
云浓隐去了今日遇着顾修远之事,并没提,她将那玉佩拿了出来,向景宁道:“这信物我从老太太那要回来了,等明日让人送回楚家去,把这陈年旧账给勾了。”
说着,又感慨了句:“这都是什么破事啊。”
她与楚家这门亲事,实在是一波三折,堪称孽缘。
“你若就这么让人将信物给送上门去,只怕不妥。”景宁想了想,笑道,“过两日是忠义伯夫人的寿辰,我已经接了帖子,想来楚二太太也会去,届时我将这信物替你还了就是,也能顺道替你分辩一二。”
她这是一番好意,云浓岂有不应的道理,当即笑道:“那就有劳了。”
“你跟我客气什么。”景宁漫不经心地答了句。是时暮色四合,她一时兴起,向云浓道,“左右也没旁的事,不如出去逛逛?”
云浓一见她这模样,便有些警醒:“去哪儿逛?”
“少装傻,”景宁似笑非笑道,“自然是南风馆。”
云浓一想到南风馆,就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顾修远,有些迟疑。
“走了,”景宁勾着她的小臂,带着些促狭笑道,“我前几日听人说,这南风馆新来了位公子,惊艳得很,你随我去看看。”
云浓拗不过她,半推半就地站起身,无奈地笑道:“好,这就去。”
。追书神器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