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已经过去好几天,这一届的春晚没有因节目太烂,而在短短一周时间内收到几麻袋的观众批评信,春晚节目组总算不用在《新闻联播》里对几亿观众道歉了。
相反的,由于邓丽筠和赵雅之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春晚上,给了大陆观众十足的惊喜。特别是那首《祝福》,更是在短短几天之内广为传唱。
每年春晚都会捧红几个人,捧红几首歌,今天也不列外。
首先红起来的,就是跳民族舞那位中央舞蹈学院的年轻女老师,春节还没过完,她就被总政歌舞团吸纳进去。其次就是翻唱《十五的月亮》的董纹桦,也一下子被观众记住。
最最最最火的,却是几位主持人出场时唱的那首《欢乐中国年》,甚至比邓丽筠唱的《祝福》还火得多。
无他,因为这首歌实在太应景,又喜庆热闹。若是放在平时绝对不会带来这么大的影响,但现在是过年期间啊!这首歌朗朗上口,随时哼几句,又身心愉快又大吉大利。
大陆的唱片公司还在联系春晚节目组,想要制作一张春晚歌曲节目的唱片,专辑名与主打歌就是《欢乐中国年》。
可这事还没谈下来,大街小巷已经流传出了各种盗版磁带,有男声翻唱的、有女声翻唱的,还有男女合唱,甚至一些盗版磁带的质量已经完全拥有专业水准。
盗版毕竟是盗版,大多数还是粗制滥造的。现今大陆还没有私人唱片公司,这些国营姓质的唱片公司对自己的专业制作能力和销售渠道都极有信心,很快就透过春晚节目组跟歌曲版权所有人联系上。
王梓钧本想参加完春晚第二天就离开北.京,但却被黄依鹤给强行留住,非得拉他去家里过年道谢。
得知王梓钧和邓丽筠、赵雅之都在黄依鹤家里,北.京文化娱乐界一些人也顾不上过年了,纷纷跑来拜访。
这就是身份区别。
若王梓钧是以侨商的身份回来,那来找他的就是各种官员。奈何现在两岸根本就没通商,台当局的陆委会如今都还在模棱两可的讨论之中,是否能成立都说不准。所以那天到沧.州才会遭到当地官员的冷遇,一听他是台.湾来的,就没了多少吸引投资的热情,连行署和市政斧的一把手都没到场。
但文化娱乐界却不同。现在大陆的娱乐圈一切都在往港台和曰本靠拢,只看这一届春晚史无前例地请来多少港台明星就知道了,港台节目几乎快占到整个晚会的四分之一。
而王梓钧又是港台娱乐圈的领军人物,手底下的娱乐资源多得吓人。《泰坦尼克号》虽然没有在大陆上映,但圈内一些人弄到录影带却是非常容易,他们看完之后除了震撼就是钦佩,大陆一些电影人完全已经把王梓钧当成神级存在。
即便没有王梓钧,只赵雅之和邓丽筠两人,亦足以吸引来众多的拜访者了。
在黄依鹤家只呆了一天,到年初二王梓钧便受不了要离开,脚都踏出门了,却被一个有些矮瘦的男人给拦住。
“王先生留步!”正准备上车的王梓钧被一个穿着崭新中山服的人喊住。
王梓钧觉得此人有些面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他是谁,便问道:“您是?”
“鄙人王弗林,电视剧《红楼梦》的导演。”王弗林赶快摸出连夜订制的名片递上。
“哦,原来是王导演,久仰久仰。”王梓钧连忙跟他握手,说久仰并非虚言,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他都久仰得很。王弗林要拍摄《红楼梦》的事情几年前就传开了,甚至连曰本和欧美的红学家都在关注。
佳视几年前就拍过电视剧版的《红楼梦》,但跟王弗林拍的《红楼梦》完全没法比。人家可是有大陆著名的红学家来编剧本,并且还非常专业的修改高鹗续集的情节,这种修改得到海内外红学家的一致认可,而非后世那种令人作呕的胡编乱造。
不仅如此,各位红学专家还免费来给演员和工作人员上课,甚至连大观园都要实景建设。
只是,眼前年过半百的王弗林脸上一点皱纹都没有,看起来还不满四十岁,王梓钧实在很难将他跟后世那个和蔼的戴眼镜老人联系起来。
“哪里哪里,久仰可不敢当。”王弗林搓着手道,“王先生你看这里挺冷的,要不我们找个暖和的地方?”
人家都找上门来了,王梓钧也不好把他甩在街面上,点头说:“行,客随主便,王导演你拿主意吧。”
王梓钧被带到一处茶园,春节期间这里本不开放,多半是王弗林的面子才让进的。
茶园里冷冷清清,戏台上亦没有人在表演,赵雅之和邓丽筠泡了碗茶便一边聊天去了,她们看得出来王弗林那模样是有正事要谈。
“王先生你制作的《新白娘子传奇》真是绝妙啊,除了实地取景受限于条件外,情节、服装、音乐和台词都堪称精品之作,令我受益匪浅。”王弗林首先上来就是一阵恭维。
倒不完全是恭维话,他虽然几十年前就有搞过电视剧,但却是那种只有几集的赞美社会主义的短片,商业电视剧一窍不通。中央台为了拍摄属于自己的电视剧,前几年直接委派他去欧洲考察,熟悉商业电视剧的制作过程。
而萌生拍摄《红楼梦》的想法后不久,《新白娘子传奇》便进入大陆播放,里面的许多东西让王弗林的想法豁然贯通。
寒暄一阵后,王弗林开始向王梓钧讨教着各种电视剧制作的经验。
这一说就是一个多小时,王梓钧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春节期间他可没时间跟人在茶馆里胡扯,忍不住问道:“不知王导演今天找我何事?”
王弗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王先生来了这几曰,有没有到北.京的大观园去看看?”
王梓钧道:“时间太紧,还没来得及欣赏王导演的大作。”
王弗林道:“若是有空,我亲自带王先生去游览一番。”
“一定一定。”王梓钧点头说。
王弗林到此时才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王先生,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投资《红楼梦》?”
“什么?”王梓钧一听差点没把自己刚喝进去的茶水给喷出来。王弗林这是穷疯了吧,居然想到在自己这个台.湾同胞身上找资金。
王弗林看到王梓钧惊讶的表情,有些尴尬道:“不瞒您说,我手里的钱快用完了。”
“怎么会?”王梓钧奇怪道,“《红楼梦》不是你们中央台投资拍的吗?难道还会没钱。”
“王先生你有所不知。”王弗林喝了一口茶水,抿嘴道,“中央台最初的计划是拍25集,给了我500万的预算。可现在要拍36集,而且为了尽可能的还原原著,我们还特意修了大观园……”
王弗林一番解释,王梓钧才终于闹明白。
原来此时在大陆影视界,拍摄电影那才是艺术,而电视剧不过是小打小闹的小孩子玩具,根本上不得台面。
而作为电视剧导演的王弗林,恰好一直跟电影界的前辈们犯冲。
他前些年拍了部反映台胞思乡的电视剧《何曰彩云归》,恰好电影厂那边也根据同一部拍了电影《情天恨海》;他把蒋子龙的《赤橙黄绿青蓝紫》改拍成电视剧,一举捧红了陈保国,而同名电影也跟着问世;这回,王弗林拍摄电视剧《红楼梦》,电影界继续“不依不饶”。
就在去年初,北影厂宣布拍摄电影版《红楼梦》,而且还是准备拍成六部8集的系列片,投资高达2000多万人民币。
电影版一开拍,王弗林的压力就更大了,毕竟在如今人们的观念里,电视剧没法跟电影比,就连中央台都准备放弃电视剧的拍摄。
王弗林一力坚持,总算苦撑了一年。也许是受了电影版的刺激,他精益求精之下一再增加制片预算,后面的中央台却是两手一摊,就四个字——要钱没有!
可怜的导演变成了商人,大观园一开始修建他便找媒体的朋友帮忙做广告,用还没完全建成的大观园当做旅游景点,靠收门票的钱来弥补电视剧拍摄经费的不足。
王梓钧一听,都快忍不住竖大拇指了,此君建大观园不仅没花一毛钱,反而生生赚了一笔啊。
不过一个导演穷到靠收门票维持拍摄,这确实是够悲催的。
王弗林叹气道:“台里拨了两百多万就不给钱了,眼看着大观园的建设还要花钱,找到王先生你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王梓钧奇怪道:“为什么不给钱?不是说计划投资500万吗?”
王弗林道:“一来是北影厂那边的压力,台里觉得电视剧跟电影没法比,拍出来也没多少影响力。而来嘛,就是我这边花钱太厉害,这样子下去说不定要花上六七百万。不过王先生,你也是做导演的人,我花的这些钱都是实实在在可以提高电视剧质量的。”
王梓钧心中暗想,恐怕还有个原因是你制作周期太长吧。从选角到现在都快三年了,进度还不到三分之一,我要是你的老板,停拍倒是不会,但绝对会换个导演。
几百万人民币对此时的中央台来说,说多不多,但也说少不少。如果上面有行政命令,别说几百万,就算一两千万拿出来打水漂那也是眼睛都不眨。可要是用在不受重视的电视剧上,而且还是拍了几年不见成果,不知道要拍到猴年马月的一部电视剧上,那就值得考虑了。毕竟,中央台的电视剧制作中心成立到现在还不足两年,而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没多少向台里要经费的本事。
王梓钧将茶碗盖上,问道:“你是要我来投资?你们台里愿意吗?”
王弗林苦笑道:“他们巴不得有人接手,不然就得台里继续出钱了。”
“政治因素怎么算?”王梓钧问道,“拍摄《红楼梦》的事情都传到曰本去了,里面有那么多红学家的努力,已经上升到弘扬国粹的高度。我毕竟是海峡对岸的人,要是我来插一脚,恐怕会有人说闲话吧。”
王弗林道:“台里的意思是对外宣称合作拍摄,不过主体还是中央台,电视剧版权亦在台里。”
王梓钧反问道:“那我能得到什么?”
“卖给地方台和海外电视台的利润分成。”王弗林道。
王梓钧忍不住笑道:“这恐怕不是你个人的主意吧。”
王弗林点头道:“是我个人的主意,也是电视剧制作中心的想法。”
王梓钧心下了然,新成立的中央台电视剧制作中心如今经费紧张,急于做出成绩的想法又让他们舍不得放弃已经在海外打出名声的《红楼梦》,于是就想到这个联合制作的想法。
如果电视剧拍出来效果不好,那自然是分摊了成本,如果电视剧播出后影响巨大,那么荣誉还是电视制作中心的。至于分给王梓钧那些利润,关电视剧制作中心那些头头毛事,多赚钱他们也最多发点福利而已。
都是中央台的人,估计也是因为有电视剧制作中心的人看到王梓钧在春晚现场亮相,才突然想到这个主意,然后才唆使王弗林这个导演上来拉投资。
就算以后引起争议,电视剧制作中心的人也可以这样解释:全国都在招商引资嘛,我们合拍电视剧,也是在吸引海外投资,符合改革开放的大潮流……“这样吧,”王梓钧想了想,几百万人民币对他来说小意思,还是决定提前跟中央台打好关系。电视剧制作中心虽然此时还嫩,但过几年就会迅速壮大,以后合作的机会有的是。他用茶水在桌上写了个电话号码,继续说道,“我直接投资不好,你打电话找香港梦工厂娱乐风投公司的黄锡照,他会把事情办好的。”
“太好了,我代表全剧组感谢王先生!”王弗林见王梓钧肯投钱,连忙站起来握手感谢,又兴奋地找来纸笔抄电话号码。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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