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顺风而行,速度极快,很快就到了京城。
下船后,石长老看着街衢整齐的城池,街道两旁气派的屋舍,不由感慨道:“京城不愧是首善之都,果然有一股王者之气。”
李飞闻言不由暗暗一叹,可惜已是最后的繁华,要不了几十年,这个曾经辉煌璀璨的帝国就要烟消云散。
“石长老,咱们这么多人,也不好全部涌入尚书府,不如你带兄弟们去客栈暂歇,若有什么事,也方便随时支援。”
听了李飞的话,石长老深觉有理,当下与云姨说明一声,便带着众苗人护卫离开。
云姨派一名丫鬟带他们去最近的客栈落脚,顺便也好让李飞等人知道他们的落脚之处,方便联络。
尚书府距离码头不远,片刻即到,云姨亲自在前引路,带着李飞几人往府中行去。
林月如随口问道:“云姨,姨父在家中吗?”
云姨道:“不在,科举考试即将开始,这些时日他值宿宫中,无暇回来。”
林月如感叹道:“姨父真是太辛苦了。”
到得尚书府门口,林月如见门上贴着大红喜联,门头上还挂着红灯笼,诧异的问道:“云姨,府中刚刚办过喜事?”
云姨叹道:“是啊,你表哥他刚娶了一房媳妇。”
林月如大为惊讶,不解的道:“啊?他不是病了吗?怎么娶妻?”
云姨解释道:“就是因为他染上怪病,查不出病因,有人指点说是犯了鬼祟,一定要冲冲喜,所以才给他娶了一门亲。”
“这个媳妇先做偏房,若是能好,或许扶正,看他自己的意思,不过娶了这个媳妇之后,元儿的病真的好点了呢!”
林月如笑道:“那我一定要好好见见这位嫂子,沾沾喜气。”
云姨微笑颔首道:“元儿病虽转好,但底子还弱,最近一个月以来,我都让他在后花园的厢房中静养,还要请阿飞给他好好看看。”
李飞点头道:“云姨请放心,无论刘兄是生病也好,犯了鬼祟也罢,我定然全力以赴,将他治好。”
“那真是太好了,你们跟我来吧!”
云姨高兴的点点头,也不客套,便径直带着他们往后花园而去。
尚书府内屋舍俨然,安排得错落有致,山墙月洞,满是书卷雅意,远处还有竹林松影,衬着流水溅溅之声,十分清幽出尘。
李飞看得暗暗点头,看来刘尚书这一家子,品味格调都不低。
跟着云姨进入后花园,但见处处是锦簇花团,一丛丛的牡丹,争奇斗艳,富贵无比。
林月如看见这满园牡丹,粉白艳红的,甚为可喜,不由惊叹道:“怎么有这么多牡丹?去年还没有呢!长得真好。”
云姨道:“是你表嫂种的,这些牡丹可是名种,你姨父的朋友出高价想买几株回去观赏,你表嫂还不肯割爱呢!”
“你表嫂很爱花,她一来之后,便在这花园里前前后后栽满了各种花,我看着也挺美,就任她摆弄了。”
林月如笑道:“挺好的,一个爱花之人,性格肯定很好。”
跟在林月如身边的丫鬟附和道:“少夫人可不仅是爱花,她也是个养花高手,这院子里的牡丹,都是少夫人亲手植的。”
林月如饶有兴趣的道:“她这么有本事呀?”
丫鬟看样子很喜爱这位少夫人,脆声道:“是呀,少夫人不但有本事,性子又好,我没见过那么好的人。”
“她除了每天亲自伺候少爷用膳,沐浴更衣,还每天为少爷煎药,都不让下人们代劳。”
“少爷因为身体不适,常发脾气,少夫人也不曾有半句怨言。”
“少夫人和少爷非常恩爱,每天少夫人都陪在生病的少爷枕榻边,一步也没离开,有这样的夫人,少爷真是有福气。”
云姨脸上带着欢欣的笑容,林月如却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在这尚书府中,云姨已是以仁善闻名,竟然还会有人比她更得人心,那得温柔到什么程度?
她们却都没注意到,赵灵儿望着那些花卉,眼中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忽然看向李飞,却见他也正好看向自己,不由心中一动,眼中露出一个探询的意味。
李飞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嘴唇不动,赵灵儿耳边却响起了他的声音:“静观其变。”
赵灵儿安下心来,也是,有大哥在这,自己能发现的异常,他又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原来她刚刚发现,那些花卉虽然开得鲜艳,但花中的精气却缺失了许多,显然是被人为摄取。
这种手段,普通人是绝不可能掌握的,这位刘少夫人,绝非常人。
众人穿过一处月亮门,走过小桥之后,在一片花树掩映间,一间小小的雪白楼房,矗立在桃花树后。
看着此地的雅致,李逍遥暗想:“住在这种地方,怎么培养男子气概?难怪刘晋元会如此懦弱迂腐,倒也怪不得他。”
或许就是刘晋元太过于养尊处优,才会那么没有主见,古人说“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果然是句经典名言。
林月如率先跑进院子,正要叫声表哥,便听见屋中响起“嘭”的一声,似是有人从床上摔到了地上。
“啊……彩依,彩依……”
刘晋元那含着痛楚的呼唤声,从屋内传了出来。
林月如急忙抢步上前,推开门冲了进去,云姨和李飞等人紧随其后。
进了房间,便见碧窗纱橱后是套间暖阁,旁边的古董架上,放着形制古朴的宝镜,雕刻舞姬的玉盘等名贵之物。
金泥书屏隔着一张极大的架子床,床架垂覆着连珠帐,帐内还有一层轻若云絮的透明丝帐。
一名穿着白色寝衣的男子倒在地上,抓着胸口痛苦的乱滚,林月如忙奔上前,手足无措的叫道:“表哥,你干什么?”
云姨见此大惊失色,同样惊呼道:“元儿,你怎么了?你别吓为娘。”
那男子正是刘晋元,他脸色苍白瘦削,原本俊朗的脸庞,现在已变得十分憔悴。
李逍遥惊讶的看着他,短短时间不见,他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差点认不出来。
云姨焦急的对李飞道:“阿飞,你快帮忙看看元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飞安慰道:“云姨莫急,我立刻给刘兄诊治。”
疾步上前,李飞双手一伸,便见刘晋元轻飘飘的浮空而起,飞落到床上。
云姨知道李飞是武林高手,对这一幕倒也没有太过惊异。
“嗯?”
李飞放好刘晋元,正要上前医治,忽然一阵幽幽芳香,自内间传了出来。
这阵似有若无的高雅香气,顿时让慌乱的气氛缓和不少,他扭头望向内间小门。
“相公,相公。”
轻柔而温婉的声音,温和得教人登时软化,就算再暴戾的人听了这样的声音,也会静下来。
“相公,妾身回来晚了,我马上伺候你服药。”
李逍遥等人都怔在当场,李飞阅人无数,绝色美人见过不知多少,但那道身影,却也让他惊艳不已。
那翩翩出现的女子坐到床沿,将刘晋元扶起,所有的动作都那么优美,令人赏心悦目。
唯一能形容她的,便是“翩然若蝶”四个字,果然不愧是千年蝶精。
这样的美人,不要说画不出来,就是连做梦,都梦不出来。
她将刘晋元扶坐在床榻上之后,转身从旁边木几上取起漆器碗匙,将碗中汤药一口一口喂刘晋元喝下。
林月如和赵灵儿看着她优雅的动作,不由暗暗自惭形秽。
她的动作毫不做作,十分自然,那份优雅翩然,完全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并非后天学习可以成就。
这样的绝色美人,又那么细心温柔,光是有其中一样优点,都是难得的佳人,何况所有优点齐聚于一身。
连李飞都不免有些嫉妒,刘晋元这家伙,能得到如此极品美人,偏偏还一点都不懂的珍惜,真想揍他一顿。
药刚刚喂毕,她又取出纱帕,为刘晋元拭了拭嘴角,柔声问道:“相公,你觉得怎么样了?”
谷創/span刘晋元喘了口气,略微恢复了些元气,道:“舒坦些了。”
彩依欣慰一笑,由方才至现在,她眼里只看得见刘晋元,谁也不多瞧一眼,美人深情至此,更属难得。
李飞目光闪了闪,脸上故意露出一抹惊讶之色,道:“咦?此药之中竟蕴含如此浓郁的百花精气,莫不是传说中的百花仙酿?”
“若是一般的病,哪怕是濒死,有这样一碗灵药,喝下去也该就此痊愈,刘兄怎会缠绵病榻如此之久?”
屋中此时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李飞的声音就显得尤为突兀。
彩依顿时浑身一震,心惊胆战的回头看了看李飞,他竟能一口叫破这药的来历,那他……
刘晋元也终于注意到李飞等人,惊愕的道:“李兄,逍遥兄,灵儿,表妹,你们……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娘,他们……”
李飞温言道:“我们来了有一会儿了,你刚才的样子,可把云姨吓坏了。”
云姨这才上前,担忧的问道:“元儿,你感觉怎么样?”
刘晋元垂下头,目光闪烁的道:“好多了,不过我服了这么久的药,每次发病时却一次比一次难受,我这病真的能医得好吗?”
彩依柔声道:“相公,你要忍耐,妾身相信只要再过几天,你就会好起来的。”
林月如上前嬉笑道:“表哥,你何时娶了这么美的妻子,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刘晋元看看林月如,又看看李飞,失落的叹息一声。
他苦笑道:“我一回来就病倒了,哪有机会通知你?李兄,还请恕在下无法招待你们。”
云姨忙道:“元儿,月如说阿飞不仅武功高强,更是天下一等一的神医,他听说你病了,特来给你诊治,你快让阿飞看看。”
“哦?”刘晋元诧异的看向李飞,道:“想不到李兄还懂医术,那就有劳李兄了。”
李飞展颜一笑,道:“你我之间,何须客气?”
说完迈步上前,彩依起身将床沿让了开来。
李飞对她点了点头,随即坐到床沿,伸出三指,搭在刘晋元主动伸出的手腕上。
林月如凑到彩依跟前,笑道:“嫂嫂你真美,你叫什么名字?”
彩依谦退了一步,微垂着头,道:“奴家叫彩依。”
林月如赞赏道:“彩依……人美,名字也很美。”
彩依笑了笑,道:“表姑娘过誉了。”
彩依虽在与林月如说话,注意力却是集中在李飞和刘晋元身上。
她很担忧,若这位李公子看出她是妖,不知道会如何对待她。
“表嫂你这么温柔,表哥能娶到你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彩依忙摆手道:“不,奴家只是暂时填房,不敢自专。”
林月如白了刘晋元一眼,哼道:“他有了你,如果还敢乱想,我就帮你打他。”
彩依一愕,垂下头去,眼中掠过一抹感激,轻声道:“这……彩依知道本分,不敢专宠。”
林月如重新露出笑容,问道:“嫂嫂是哪里人呀?”
彩依道:“奴家是苏州府人。”
林月如奇道:“你家也在苏州?怎么我从没见过你?”
李逍遥调侃道:“人家是名门闺秀,足不出户,怎么可能天天让你看到。”
林月如听闻此言,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危险的光芒,声音凉凉的道:“你这句话是在讽刺我吗?”
李逍遥见状脖子一缩,举手投降道:“冤枉,我的意思是,嫂子你是女侠嘛!”
“你巾帼不让须眉,时常在外行侠仗义,跟被养在深闺的千金大小姐自然不同。”
林月如得意的道:“算你识相。”
赵灵儿见状掩口轻笑不已,云姨虽然担心儿子的病情,却也被李逍遥这句话给逗笑了。
只有彩依心怀忐忑,实在笑不出来。
便在此时,李飞手指离开刘晋元的手腕,开口问道:“刘兄,你生病前,可有被蜘蛛咬到过?”
听了李飞的话,彩依又微不可查的轻轻一颤,心都提了起来,紧张的看着李飞。
幸好众人被李飞的话吸引,没注意到她的神色。
“蜘蛛?”刘晋元闻言一怔,皱眉回想了一下,忽然露出一个恍然之色,道:“想起来了。”
“我从苏州回来,路过终南山时,看到一只很漂亮的蝴蝶被蜘蛛网缠住,便弄破蜘蛛网,救下了那只蝴蝶,然后我就被蜘蛛咬了一口。”
在刘晋元说这件事时,彩依眼中浮起一丝甜蜜又感激的神色。
李飞听完刘晋元的话,点点头道:“那就没错了,你根本就不是生病,而是中毒。”
“刘兄,不得不说,你娶了个好妻子,若非是她,你恐怕早就一命呜呼。”
云姨恍然大悟,道:“难怪请了那么多大夫,都看不出元儿生的是什么病,原来是中毒。”
刘晋元目光疾闪,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彩依,口中问道:“此话怎讲?”
彩依心下颤颤的看着李飞,她的命运如何,就全看他怎么说了。
只听李飞道:“你中的这种毒名唤‘缠魂丝’,乃是世间最毒的蜘蛛所蕴。”
“面对此毒,一般的大夫名医根本就无药可治,便是扁鹊在世,华佗重生也没办法。”
“不过这种毒,却有一个不为常人所知的特殊药方可以医治,便是采集百花精华,酿成百花仙酿。”
“如此服用四九三十六日,便可祛除缠魂丝之毒。”
“所以我说你娶了个好媳妇,若非是她,我们今日前来便只能给你上三炷清香了。”
李飞说完这番话,一副饶有兴趣模样的看向彩依,问道:“却不知这百花仙酿的药方,嫂夫人是从何得来?”
听完李飞的话,彩依心下的感激已是无以复加。
从他一口叫出“缠魂丝”和“百花仙酿”这两个称谓,她就知道,李飞已看破她的来历。
可他的话,显然是在为她打掩护,他不会拆散她跟相公。
此时此刻,彩依感动得几乎想要哭出来。
彩依强抑起伏的心绪,柔声道:“此药方是家祖得自一名云游天下的道人,那道人说,这百花仙酿可治天下大部分病症。”
“奴家便想着以此治愈相公,却没想到竟歪打正着,刚好可以解去相公中的缠魂丝之毒。”
云姨听完彩依的话,立刻双手合什,仰天连连作揖,道:“上天保佑,上天保佑。”
“元儿你心怀慈悲,好心有好报,上天才将彩依送到你身边,救了你的命。”
“今后我们家一定要多行善事,多积福德,才能得上天保佑,逢凶化吉。”
听了云姨的话,刘晋元脑海中却忽然划过一道闪电,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怔怔的看着彩依。
他其实早就在怀疑彩依不是人,甚至他认为自己生病,就是彩依害的。
他派人调查过彩依的底细,她所说的来历,完全是编造的,苏州根本没有这样一户人家。
可如今通过李飞的话,加上母亲的无心之言,他却明白过来。
好心有好报,是啊!这不就是好心有好报吗?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书生,母亲听不出什么,可他又岂能不知?
百花精华,百花精华是那么好采集的?普通凡人,又哪有那个本事能采集到百花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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