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承瑾夜宿溪清院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王府,阮瑶看着面前前来问话的向福,尴尬地不知怎么作答。
“王妃与王爷可有……”
“没有!”
阮瑶赶忙反驳,可说完又立刻压低了声音,此刻封承瑾正在屋里受太医行针砭术,她是寻了个借口出来与向福说话的。
“昨夜我发现他时,他就坐在门外,让他回去上沛院他也不肯,因此只能让他先进屋,不过我们确实什么也没发生。”
向福躬了躬身,回说:“请王妃莫怪,老奴绝非是在责问王妃,只是如今王爷失忆,在这期间的很多事老奴都得替王爷记着,这也不仅仅是为了王爷,更是为了日后王妃的利益。”
阮瑶自然明白他这番话何意,若她真与封承瑾发生什么,必然会改变她在王府的地位,甚至再往深处想,如若她在这段时日有了身孕,恐怕即便封承瑾恢复记忆不承认与她发生过的事,在旁人眼中,她有了孩子也算在王府有了立足之地。
向福口中的“利益”也便是指的这些,虽然她并不在意。
“向总管的好意,我自然明白。”阮瑶淡淡笑了笑,目光随即往寝屋的方向一瞥,“只是向总管应该清楚,王爷以前并不喜欢我,若因为失忆症与我牵扯出太多关系,恐怕王爷恢复记忆后也会懊恼不悦。”
向福一顿,问道:“王妃的意思是?”
“如今王爷不知为何亲近与我,身为肃王妃,我自然愿意配合着安抚稳定王爷,以便更好地医治失忆症,但我也只能做到如此。”
“所以,若王爷之后还要夜闯溪清院,麻烦总管多加劝阻。”
向福听明白了阮瑶的话,可也正是听明白了,他才久久没有做出回答。
他们对阮瑶的戒备从婚旨下达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滋生,如今封承瑾失忆,他身为王府总管更应该时刻盯着这位王妃。但此刻她这一番话明明白白地在告诉他,她不想与封承瑾有任何关系,也不想借此拿任何好处。
不论她现在这些话是不是欲擒故纵,向福都得承认,他对这位王妃的看法已经有了改变。
“向总管?”面前的人一直沉默,阮瑶终究是没了耐心,出声提醒。
向福倏地回神,忙躬身道:“老奴谨记王妃之令。”
阮瑶这才真心一笑:“多谢向总管了。”
这边两人刚谈完话,那头向辛便匆匆从屋里跑出来,看着阮瑶急道:“王妃,王爷在找您。”
阮瑶并不算意外,她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以失忆了的封承瑾的脾气定会忍不住找她。她点点头,说:“我就过去。”
说罢,她便转身往寝屋走去。
“王妃,请等一等。”
突然,向福又开口喊住她。
阮瑶一顿,侧身回过头:“向总管还有何事?”
“回王妃,前两日镇北侯府递来一封书信,原本昨日应该交给王妃,但因着王爷的事,老奴一时给忘了,不如王妃此刻指派一个丫鬟随老奴去将书信取来。”
“镇北侯府?”阮瑶面色一凝,“总管可知来送书信的是何人?”
向福摇摇头:“那人只说是镇北侯府的下人,旁的老奴也不清楚。”
“这样……”
阮瑶倒也不算意外,转头唤来芙蕖,让她跟着向福走一趟。
回到寝屋,太医还在给封承瑾医治,这次来的医官并不是程儒章,而是素有针砭圣手之称的吕熙。
“肃王妃。”吕熙瞧见身前走近的人,停下动作,微微颔首。
阮瑶抬了抬手,示意他不必多礼。
榻上的人听到动静,一下睁开眼,嘴角一撇:“瑶瑶,你出去好久。”
阮瑶直接无视他的埋怨,走到睡榻另一侧坐下,问道:“王爷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
封承瑾蹙了下眉,看着一旁放着一卷银针,说:“不痛不痒,但须得一直躺着不能陪你。”
“我不需要陪。”阮瑶回了一句,又转头看向吕熙,“吕太医,针砭对失忆症有用吗?”
“回肃王妃,依据程太医的医案,肃王的失忆症很可能是中毒所致,针砭术虽不能解毒根治,但能够阻止毒性蔓延,以防毒性带来更多的危害。”
阮瑶点点头,没再说话干扰施针。
封承瑾见此,握着她的手也重新闭上了眼。
约莫过了一刻钟,芙蕖带着书信回了寝屋,她将信递给阮瑶,还说了一句:“王妃,上头的字迹有些眼熟。”
阮瑶本想着等太医离开再拆信,可听了这话不由低下头扫了眼信封上的字。
因是直接送到的信,上面只写了收信人的称呼——肃王妃阮瑶亲启。
短短几个字,阮瑶却愣愣看了半天,如芙蕖所言,这上面的字很熟悉。她一顿,抬眸看向芙蕖:“这是不是桑姑姑的字?”
芙蕖一拍脑袋:“对,应该是,我说呢怎么会觉得熟悉。”
阮瑶心里一紧,赶忙收回被封承瑾握着的手,有些着急地想去拆信。
“瑶瑶,你怎么了?”封承瑾从听到她们说话开始就睁开了眼,眼见着阮瑶变了脸色,他也蹙起了眉头。
阮瑶无暇顾及他,从信封中抽.出书信,立刻看了起来,当她读到第二句话时,脸唰的一下白了。
“王妃,怎么了?”芙蕖见她面色不对,也紧张地问道。
阮瑶皱着眉一字一句将信看完,最后捏着信的手重重一落。
“阿娘得了风寒,断断续续一个月都没有好,金氏想趁爹不在府中将阿娘赶到城外的旧庄子养病。”
“这怎么可以?!”芙蕖一惊,“旧庄子都多久没人打扫了,那样的地方怎么可以用来养病?”
阮瑶秀眉紧蹙,未作多想便起身要走,身后封承瑾见状,下意识伸手去拉。
“瑶瑶!”
“肃王!”
吕熙将人扶住,一脸忐忑道:“王爷此刻不可乱动啊。”
阮瑶脚下一顿,这才想起自己不可能一走了之,咬了咬唇回过身看向封承瑾:“王爷,我可能需要回镇北侯府一趟,希望王爷能够准允。”
“镇北侯府?”封承瑾似有些不解。
阮瑶一顿,这才想起面前这人已经什么也不记得,她道:“镇北侯府是妾身的娘家,妾身阿娘染了风寒,我想回去照顾一段时间。”
封承瑾眨眨眼,立刻说道:“我与你一起去。”
此话一落,太医吕熙,还有一旁的向辛皆一脸震惊地看了过来。
阮瑶微微一怔,开口道:“王爷如今最要紧的便是医治失忆症,这次还是妾身自己去比较好。”
吕熙也适时开口:“肃王,以针砭术治疗需要周而复始日复一日,同样,也需得静心疗养,眼下王爷恐怕并不适合离开王府。”
“是啊王爷,您若是不放心王妃,可以多派些人手送王妃去镇北侯府,不用亲自前往。”向辛苦心劝道,心说,当初回门都没去,若是这次去了,等恢复记忆,恐怕要治他一个不劝阻之罪。
阮瑶见封承瑾沉着个脸,一双桃花眼直直地望着她,像在期待她开口答应,又像是害怕她出声拒绝。
阮瑶并没有因此犹豫,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让他跟着一起回去。
“王爷,这次还是妾身一人回去吧,或许等妾身从镇北侯府回来,你就恢复记忆了呢,这样岂不是更好?”
封承瑾目光一动,突然开口问:“你真不想让我一起去吗?”
阮瑶点点头。
“好,那……你记得照顾好自己。”封承瑾语气低沉,垂着眸重新躺回到榻上。
“向辛,多派些人护送王妃。”
“是,小的明白!”
阮瑶没有拖延时间,得了准许便立刻收拾行李准备回镇北侯府。
向辛应封承瑾之命,派了足足两队护卫跟随,沿途一路,那阵仗惹得街边行人停足议论。
马车里,阮瑶满脸心事。
“王妃,你在担心傅姨娘吗?”
芙蕖忽地一问,阮瑶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她确实在担心自己阿娘,但不知为何,有那么几个瞬间,封承瑾竟在脑海中反复出现,而且还是顶着那一张失落又委屈的脸。
“王妃?”芙蕖见面前的人不语,忍不住出声提醒。
阮瑶回过神,只模糊地应了声,没再多言。
马车很快来到镇北侯府外,阮瑶走下马车,抬眼看着面前这个将近半年未回的“家”。
姑且先称为家吧,毕竟自己的阿娘还在这里。
侯府外的下人眼尖,老远瞧见了这声势浩大的队伍,本来只顾着好奇,可谁知那前头的马车却在自己家门口停了下来。
他揉了揉眼,而后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下了马车,他一惊,忙踢了一脚身侧的同伴:“快,快去通禀,二姑娘回来了!”
阮瑶正准备往家门口走去,那门边的小厮就匆匆迎了上来。
“小的见过肃王妃!”
虽然已经半年未回家,但阮瑶竟也还对这门口小厮有些眼熟,她手掌轻抬,问道:“侯爷在府里吗?”
“回王妃,侯爷前些时日出府办事去了,估摸着还要两天才能回。”
闻言,阮瑶眉心拧了拧,信中所言已证实一半。
她又问:“那傅姨娘呢?”
傅姨娘几个字一出,小厮那原本讨笑的脸一下僵住:“傅,傅姨娘也,也在府上呢。”
阮瑶皱起眉:“是吗?”
“是是,小的不敢诓王妃。”
眼见才为实,阮瑶冷冷瞥了他一眼,侧身要往府里走。
“哎,王妃!”小厮一愣,下意识要拦人。
芙蕖见此,当即出声冷喝:“放肆,王妃回自己娘家,你竟也敢阻拦?!”
小厮一惊,忙跪了下来:“小的不敢,只是,只是可否容许小的先进去同夫人通禀一声?”
阮瑶脚下一顿,侧眸轻瞥,道:“我回家,什么时候需要夫人同意了?”
她说完,便直接踏进了府中。
那小厮一急,想要上前再拦,可才刚起身,身前一柄长剑横了过来。
他身子一抖,转头看去:“你,你谁?”
青年一身墨色劲装,抬眼冷冷一扫:“詹越,奉肃王之命护送王妃回镇北侯府。”
小厮腿一软,这下是再也站不起身去追了。
阮瑶进府后直接往后边的碧园走去,那是她阿娘所住的院子。
碧园一如以往的清隽雅致,只是比之从前似乎更冷清了一些。
阮瑶踏进院子,就见一个丫鬟匆匆忙忙地从一间屋子里跑出来。她一愣,开口喊:“红袖!”
红袖猛地一抬头,当即止住了脚步,眼中颇有些不可置信地望过来,就在阮瑶准备再开口时,小姑娘几步冲到了她跟前。
“二姑娘,二姑娘,你怎么回来了?!”
“我收到了桑姑姑的信,担心阿娘所以回来了。”
阮瑶说着,抬头望寝屋的方向看去,问道:“你这么急匆匆的做什么,我阿娘呢,桑姑姑呢?”
红袖一顿,双眼立刻红了起来,抱着阮瑶便哭道:“姑娘,姨娘她,她被送去城外旧庄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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