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结尾有修改,没看的小可爱们记得往上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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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瑶几乎是本能地蹙起了眉,虽说她回城进宫时已经做好可能会再见封承瑾的准备,但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她微微垂下头,连余光也不想带到身边的人,可不知怎么的,就在这个时候,小腹处忽然疼了一下,让她一时难忍地紧揪起自己的衣角。
封承瑾还没走进大殿,目光就已经搜寻到了阮瑶,这个让他食不知味,夜不能寐的人此刻就在自己眼前。他在殿外其实停了好一会儿,但或许就是因为他迟迟不进,一旁的宫女不解,竟突然出声喊了他。
门内的女人听到声音脊背微微一僵,他没有错过这细微之变,眸光沉了沉,踏步走进。
灵堂之上,气氛悲凉而沉寂,封承瑾进去后并没有急着和阮瑶说话,而是面朝着正中的牌位默默地叩首。
殿内还有隐隐哭咽,他心下担心,直起身后便不由自主地侧头看去,只是身边的人垂着头,他压根看不清任何表情。
“你……”
“瑶儿。”
一道温柔的声音将封承瑾欲说出口的话截断,他蹙起眉抬眸看去,就见原本还站在最前头的封承珏不知何时走到了跟前。
“不是让你先好好歇着吗?”
“我已经没事了。”
“你的脸色看上去并不算好。”
“……”
两个人的对话声很轻,但又特别自然,说到最后,阮瑶便有些沉默,那垂眼心虚的模样没有半点设防。
封承瑾冷眼瞧着,一下想到了刚刚她听见自己过来时僵硬的背影。
“这样吧,我们各退一步。”封承珏轻叹了口气,说道,“你先回去躺着,等我让太医过来瞧过,确定你不用一直歇着,你再过来看你姐姐,如何?”
阮瑶犹豫了下点点头,一旁芙蕖便立刻将她扶了起来。
封承瑾一看她要走,身子一侧,就想跟着一起离开,只是他才一站起身,一只胳膊便拦在了他跟前。
“承瑾,朕正好找你有事商谈,你同我出去一下吧。”
阮瑶一直没将视线往侧面偏去,只是尽管如此,当她转身往外走去时,仍能感觉到背后一道紧跟着的目光。
一路走回偏殿,刚一踏进殿门,芙蕖便大喘着气,仿佛身后有什么牛鬼蛇神般避之不及。
阮瑶好奇地看着她,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芙蕖回头看了眼,一脸愤懑道:“肃王啊,刚刚他看着姑娘的眼神太可怕了,直勾勾的,指不定又在想什么坏心思!”
“……”阮瑶没想到芙蕖会提起他,沉默了一瞬,淡淡道,“别管他,以后我们尽量避开,莫要与他再有牵扯。”
“可若是像今日这般意外撞见呢,我看当时要不是皇上开口喊住他,他颇有要跟过来的意思。”
阮瑶闻言,一边朝着床榻走去,一边说:“今日……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姐姐入殓,朝中臣子会依照丧礼制进宫吊祭,封承瑾既是臣子,更是皇室中人,他来坤宁宫其实不算意外。”
只不过谁都没想到他来得时机这么巧合,正好她也在。
“哎,希望之后别再撞见了,适才还好皇上开口让姑娘回来歇着。”
“罢了,反正都回来了那就先休息一会儿,养足精力,我想夜里再去陪陪姐姐。”若是往常,她一定不会这么轻易被封承珏说服,但今日她确实不想再与封承瑾共处一室,遂很快应了。
阮瑶在床上睡了约莫半个时辰,太医过来时,芙蕖便将她喊醒了。
“太医,孩子的情况还好吗?”
虽然再次接受孩子的存在多少有些困难,但就如封承珏所言,姐姐的意外不该再出现,阮瑶不想以自己的性命冒险,更是不想让阿娘连她也失去。
“胎脉已经稳了下来,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王妃现在自己感觉如何?”
阮瑶因“王妃”二字微微一愣,但还是很快回道:“半个时辰前在灵堂出现过腹痛。”
“这样……”太医皱了皱眉,手捻着白须,缓缓道,“因人的身体各异,怀孕初期偶有腹痛也是正常,王妃,除了腹痛外可还有别的症状,比如见红?”
阮瑶摇摇头:“没有,只有腹痛。”
“那便是了,王妃不必过于担心,我会开一些药,王妃先按时服着。此外,近三个月里王妃最好多卧床休息,避免劳累,膳食方面也需清淡为主。”
阮瑶认真地听着,淡淡勾唇:“我记住了,多谢太医。”
“王妃言重了。”
太医说完,便要收拾药箱去到桌上写药方。阮瑶默默地看着,脑中忽然晃过什么,她忍不住开口问:“太医,你可曾听过一种药叫做子归散?”
“子归散?”太医平和的面容一下紧绷起来,“王妃怎的问起这个?这子归散可不是什么治病的药,而是落胎药啊。”
阮瑶心里一紧,“太医确定?”
“这药太医院的其他人或许不知,但臣是专攻胎产方面的病症,对这子归散还是了解一二的。”
太医语气严肃,像是不满阮瑶话里对自己的质疑,“子归散,顾名思义,子归去,但这药又与旁的落胎药不同,别的药一口下去就能让胎儿流出,可这药须得服用三次才能完全落胎。”
阮瑶震惊不已,忙问:“为什么这个药如此特别?”
听到这个问题,刚刚还老脸绷紧的太医忽地松缓下来,他似笑非笑道:“自是因为制这药的人特别。”
“这药是谁制出的?”
太医似乎难得遇上阮瑶这么“好问”的,颇为耐心地回道:“此人名为月凤,久居山林,世人皆称他为林间神医,月凤其人性情乖张,做事素来不按常理出牌。”
“王妃应知,落胎药本就是毒药,害了胎儿又损耗孕者自己的身体,而且从古自今,这落胎药一旦服下便再无反悔的机会。”
“月凤看不惯那些随意处理胎儿性命的人,为人父母却只顾一晌贪欢,但又知需要此药的人中也有迫不得已、命运所迫之人,因此他特意制出了子归散。”
“他希望服下此药者能够有反悔的机会,只要那人停止服药,胎儿便不会流掉。不过这药的秘密普通人并不知情,目前这世上知道这药真正用法的,除了臣这样意外得知的,便只有那些服药的人了。”
阮瑶听完这些,内心已然无法平静,她没想到竟有医者能为世人考虑这么多,而太医还称这人性情乖张?凭她的想象,有这般仁慈心肠的应当是朗月清风、谪仙一般的人物。
看来,是她过于狭隘了。
“这位神医……”她不由低喃,“若是有缘能见上一面,倒也此生无憾了。”
如果真能见到,也好叫她当面道一声谢。
当时她服下子归散,一是伤心失望积累之下的发泄,二是她确实想切断所有与封承瑾的联系,甚至,她还有一瞬间想,若有朝一日封承瑾知道了自己曾失去过一个孩子,他是不是就能与她一般品尝彻骨的疼痛呢。
那样的可能似乎只要想想就觉得畅快,这大抵就是你伤我几分,我也想还你几分。
可后来在客栈的十日,她不断反复去回忆自己喝药的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早已有过后悔。
什么你伤我几分,我还你几分,她所承受的何止是失去孩子带来的痛,她的骨,她的血,她的心,在那几日里无一不在受煎熬。
她想与封承瑾切断联系,只要她的心守住便已经足够了,又何需用一个孩子来证明。自己服下落胎药,可真是亲者痛仇者快。
阮瑶忍不住发出一声嗤笑,当初的自己可真是傻得可悲。
太医写完方子,交给外头的宫人后便提出告辞:“王妃,臣就先退下了。”
“太医慢走。”
阮瑶望着太医离去的身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转头看向芙蕖,匆匆问道:“皇上现在在何处?”
“刚才外边守着的人说,皇上已经回了乾清宫,似乎是有急事要处理。”
阮瑶抿了抿唇,思忖半晌后开口:“走,我们去一趟乾清宫。”
芙蕖来不及多问,阮瑶便已经起身往外走,她没有办法,只能赶紧带上披风匆匆跟上。
“姑娘,把它披上吧,今日风大。”
阮瑶感觉到肩上一重,笑了笑,自己将系带绑上,“嗯,走吧。”
坤宁宫离乾清宫不远,她们找了一个内侍领路,很快便来到了乾清宫的勤政殿外。
“王妃,皇上就在此处。”内侍上前先询问了一下,而后走回来和阮瑶说道。
“好,麻烦内侍了。”
“王妃折煞奴婢了,适才奴婢已经让人通传,王妃过去便可。”
“好。”
内侍所言不假,阮瑶刚一走到勤政殿的台阶下,里头便有人匆匆走上前来迎:“肃王妃,请。”
封承珏仍旧是之前的一身缟素,埋头在案前,看上去很是忙碌。
阮瑶走进去后开始有些犹豫,但既然他已经让自己进来,再离开反倒显得她无礼。她几步上前,希望开门见山能尽快说完,“皇上。”
案前的人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的一瞬面上稍稍露出一点放松的神色:“怎么过来乾清宫了,太医看过了吗?”
“回皇上,太医已经来过。”阮瑶顿了顿,余光瞥见殿中还有旁人,但此刻她也顾不得太多,“皇上,其实此番阮瑶过来是有一事请求您。”
封承珏有些意外:“何事竟用得上请求二字?”
阮瑶垂在裙边的手虚虚握成拳,直接回道:“请皇上将阮瑶与肃王和离一事公布,当初我与肃王的婚事乃皇上与太后赐下,如今我与他和离,也应当由皇上见证。”
封承珏愣了愣,似是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正当他考虑该怎么答时,殿外突然又进来一人,躬身禀道:“皇上,肃王在外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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