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你们还愿意成为彼此的伴侣吗?”金龙一声例行公事的询问,将佘宴白与敖夜的神魂从那白茫茫的世界中拉了出来,重归本体。
佘宴白被泪水打湿的眼睫颤了颤,缓缓睁开,露出一双浸在泪中的黑亮眸子。
“我愿意的。”他的声音很是沙哑,像是哭了很久,几乎都要哑了。
他的心神还沉浸在敖夜的记忆里没有出来,整个人难过极了。眼泪虽不再流淌,但被衣裳裹着的身体却犹在微微颤抖。
而这微颤又通过两人紧密交握的手,传递给了敖夜,教他脸上残留的笑意顷刻间消失,转而换上了疼惜的神色。
“我从看见阿白的第一眼起,就想娶他做我的妻。”敖夜稍稍转动了下膝盖,松开佘宴白的手,转而捧起他湿漉漉的脸,从眼角开始一一吻去他的眼泪。
在凡间时,他为东秦太子,平生可谓是见多了各色美人。但只一个佘宴白,教他只一眼,就浮想联翩。
他的理智与克制,或许从遇见佘宴白的那刻起,便荡然无存了。
“如今,我终于要如愿了,又怎会后悔?阿爹,还请您继续吧。”敖夜前所未有地坚定道。
佘宴白眼睫一颤,流出了更多泪。
泪水虽模糊了他的视线,但敖夜眼中的认真,却教他看得清清楚楚。
“别哭了,阿白。”敖夜心疼极了,与佘宴白额头相抵,深深地凝望着他的眼睛,温柔道,“不管你看到了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别再难过了好不好?”
佘宴白望着他,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敖夜吻不及,只好用指腹拭去他的泪,叹道,“我不仅从未后悔遇见你,反而还很庆幸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我都能与你相遇。”
“对不起……”佘宴白扑进敖夜怀里,将脸埋在他脖颈处,冰冷的液体顺着他的脖子钻进衣里,流淌过他的心口。
“我现在才知道,你那时究竟有多难过。”佘宴白喃喃道。
他说不清自己现在之所以会这么难受,究竟是太心疼敖夜,还是敖夜记忆所附带的情绪太过沉重。
佘宴白有种错觉,好似冥冥中有种力量穿过了时空,将现在的他与过去的敖夜连接在了一起,共享了失去挚爱的痛苦情绪。
他的眼睛仿佛不属于自己了,正在代替两百多年前那个抱着一具冰冷的尸体,红了眼眶却流不出一滴泪的年轻帝王哭泣。
敖夜紧紧地抱住他,一下下地抚摸着他的背部、吻着他的头发,安慰道,“阿白,该说对不起的应当是我。如果不是我的缘故,你又怎会吃了这么多的苦头?”
今天以前,他虽猜测过佘宴白一路走来许是吃过许多苦,但远远不及刚刚的亲眼所见来得惨烈。
在那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他似乎与佘宴白融为了一体,与他一道承受了拔鳞剜肉之痛,神魂侵蚀之苦,心魔日日夜夜在体内的叫嚣……最后,他一身血、虚弱地躺在地上,腹部破了一个洞,里面小崽子的生气越来越弱。
那一夜,他差一点就要真的失去他的阿白与眠眠——敖夜不敢想,如果不是扶离和阿离及时出现,他的阿白最后会如何。
“阿白。”敖夜再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亦红了眼睛。
佘宴白从他怀里抬起头,语带哽咽地“嗯”了一声。
不顾金龙与小龙崽就在一旁看着,敖夜低头吻住了佘宴白的唇,温柔地索取着爱侣唇齿间的气息。
在这吻中,佘宴白渐渐止了泪,只觉一颗酸软的心被从另一颗心里涌来的浓浓爱意一层层包裹住,被甜浸透。
见状,金龙抬手捂住怀中小龙崽好奇的大眼睛,又低声念了一串古老的龙族咒语。
接着,半空中浮着的众多龙珠闪了一下,齐齐地分出一缕光,于敖夜与佘宴白两人头顶上,会聚成一团柔和的金色光芒。
而后,那光团一分为二,分别没入下方相拥着亲吻的两人体内。
这便是伴侣仪式的第三步,赐予新人——龙族先辈们的祝福。
此后,他们的身心,将对身为伴侣的另一方保持绝对忠诚。
说到底,龙族的伴侣仪式与上界的道侣契约异曲同工,只是更为霸道。
四瓣紧紧相贴的唇分开,敖夜抚着佘宴白泪渍未干的脸颊,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夫人。”
佘宴白瞪了他一眼,只是眼睛湿红,便极大地消减了威力。
“夫人。”敖夜又唤了一声,眼神缱绻。
佘宴白瞪着他,无法,只得轻轻地“嗯”了一声。
“夫人。”敖夜情不自禁,又低头吻住了脸色微红的佘宴白。
佘宴白推了他一下,没推动,只好微仰着头,任由他亲吻。
敖夜眼底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与激动,当年他为凡人时,曾举行过一场豪华的大婚,新娘却是一块冷冰冰的牌位。
后来为修者时,他亦有过一场结契大典,目的却是诱屠龙者自寻死路,乃是一场虚假的戏。
直至此刻,他才终于与他的阿白有了一场仪式,在先辈们亡灵、父亲、长子以及腹中幼子的见证下,名正言顺、彻彻底底地绑在了一起。
良久之后,小龙崽扒拉下挡着眼睛的手,悄声问道,“还没结束呀?”
金龙笑了下,转身抱着小龙崽走向了不远处自己夫人的遗骨,低声道,“爷爷带你去看奶奶,至于你爹爹和阿爹,恐怕暂时结束不了了。”
“唉,好叭~”小龙崽叹道。
他心想,自己可能又要很多天看不到爹爹了,不过嘛,这次还好,不用一个人待在爹爹的玉镯里了。
…
“别在这……阿夜。”佘宴白眼角的余光扫过周遭森白的骨架,稍稍转过头,喘息道。
敖夜的吻印在了他的唇角,闻言,便扶起佘宴白,声音低哑,“好,都听夫人的。”
“我们的新婚之夜,夫人想在哪度过?天池、山顶还是……”敖夜道。
不等他说完,佘宴白便横了他一眼,“回你的巢穴。”
敖夜垂眸,语气竟有些委屈,“可是夫人,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
佘宴白揪着他领口,咬牙道,“那你想怎么办?”
敖夜便低头,凑到佘宴白的耳畔,说了自己的想法。
佘宴白听罢,脸一阵红一阵白,然而一如敖夜所言,今儿毕竟是他们大喜的日子,不能万事一意孤行。
“夫人,只这一回都不行么?”敖夜在佘宴白耳旁叹道,呼出的热气喷红了那又白又薄的耳朵。
佘宴白闭了闭眼,“好,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我夫人真好。”敖夜低笑道。
他一把抱起佘宴白,大步离开龙冢。
佘宴白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的心软,然而已经应下了,便只好受着。
在天池,两人搅乱了一池平静的水。
衣衫未褪,只解了衣带,湿漉漉地贴在身上。
敖夜拂开湿衣,低头在佘宴白微隆的肚皮上,落下一吻。
里面孕育着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而在不久之后,这里就会恢复平坦。
“阿白,辛苦你了。”敖夜道。
佘宴白抓住他的头发,往上扯,试图让他离自己的肚子远一点。
敖夜顺势往上,漆黑的眸子倒映出身上人昳丽的脸庞。他眉梢眼角俱染上情意,浅浅笑道,“夫人,我好似闻到你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
“什么?”佘宴白怔住,疑惑地蹙起两条细眉。
敖夜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低笑道,“奶香,又甜又香。”
佘宴白捂住羞红的脸与波光粼粼的双眼,低骂道,“你混账!”
敖夜笑了下,“嗯,夫人骂得对。”
……
在山顶,佘宴白与失忆的敖夜曾相拥着看落日的地方。
雪白的蛇尾随意地一扫,便有无数灵花灵草折了腰。
漫天星光里,敖夜抓住那尾巴尖,低头吻了一下。
“不许亲我的尾巴。”佘宴白偏过头,低声呵斥道。
敖夜望着星光下,白得几乎发光的尾巴,笑着反问道,“我夫人的尾巴,我为何不能亲?”
于是,佘宴白咬着唇,一言不发。
只用泪盈盈的眼,怒瞪着他。
……
最后,金龙与白蛇回到了充满着他们气息的山洞,在舒适且熟悉的巢穴内,交颈而卧耳鬓厮磨。
直至数天后,佘宴白才悠悠转醒,眼睛只睁开了一半,就用那仍有些沙哑的声音问道,“眠眠呢?”
他解开身上设下的法诀,重新与腹中的小崽子取得联系。
待内视,看到星星四肢并用地抱着尾巴,熟得正香,佘宴白不禁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在阿爹那。”先他一刻醒来的男人回答道,“你放心,这些天有阿爹他们照顾着,眠眠不会有事。”
佘宴白“嗯”了一声,过了会,他摸了摸腹部,说道,“把他带回来吧,我有点想他了。”
“好。”敖夜低头在佘宴白额头上吻了一下,便起身大步离开。
他走之后,佘宴白闭上眼,又睡了一会儿。不知怎的,他竟梦到了与敖夜初见时的那个雨夜。
半梦半醒间,山洞外传来小龙崽的笑声,佘宴白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眼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敖夜带他进来。
想了想,他起身离了巢穴,扶着酸软的腰,慢悠悠地往外走去。
待走到洞口,他才发现,外面竟下了他来大荒后的第一场雨。
不大,淅淅沥沥的,雨丝细如牛毛。
而他心心念念的小龙崽,一只手被敖夜牵着,正在用白乎乎的胖脚丫踩一个浅浅的水坑。
一边踩,一边咯咯咯地笑。
而敖夜也纵着眠眠,陪他一道在雨里淋湿了衣裳,又被他踩得溅起的水花湿透了衣摆。
他低着头,嘴角微微上扬,宛若凡间最普通不过的父亲,宠溺着贪玩的幼子。
佘宴白摇了摇头,双手抱胸倚靠在洞口边,扬声道,“眠眠。”
“爹爹!抱~”
听到熟悉的呼唤,浑身湿透的小龙崽抬头一看,顿时笑弯了眼睛。他松开敖夜的手,迈开小胖腿朝佘宴白跑来。
佘宴白望着犹站在雨中的男人,勾唇一笑,“愣着作甚,还不过来?”
“是,夫人。”敖夜道。
作者有话要说:跪了,改了,都改了,求求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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