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辰星让云宛去睡觉了。
倒不是她不说,一来她手头还有点工作,二来,看云宛纠结的样子,今天确实也走得很累了,她想让对方先休息,趁着休息的空当,再好好想一想这事。
“刚好,明天我还要去找一趟人,工作在那之前也应该能完。”
“这期间你好好想一想,我不问你,如果中途你说不听了,我就不讲,如果你什么都不说,就按现在的来。”
“去睡吧,晚安。”
本来以为睡前知道了这个事情,可能会失眠。
但实在太累了,云宛也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在人那么多的地方,逛这么久了。
工作之后买衣服鞋子包,都是看好了就挑走,集市这一晚上,好玩是真好玩,不建立在物质上的快乐,简单又纯粹,累也是真的累,沾着枕头一合眼,就睡了过去。
云宛做了个梦。
久违的梦到了自己大学时代。
在学校承办的,古时代的花灯会上,她一把揭开了沈礼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张秀丽的脸庞,女alpha带着些诧异,神情明显不认识她的样子,歪了歪头,就在她尴尬想着要怎么圆场的时候,沈礼露出了个笑容来,很暖,贴心帮她解围道,“你是看中了我这块面具,想问我在哪里买的吗?”
怎么回答的忘了,总之很窘迫。
“学姐你说一声,我可以送你的。”沈礼打趣道。
沈礼的朋友笑了起来,夏天想帮云宛解释两句,但是沈礼脸上没有被打扰了的不愉,甚至因为云宛是学校风云人物,她乍然掀了别人的面具,周围以为发生了什么,都往这边投射来了好奇的目光。
“没事,没事,开玩笑呢。”
沈礼第一时间声明,挥退了这些目光。
那晚上云宛抱歉,请沈礼和她朋友喝了杯果茶,多聊几句,她觉得沈礼给人的感觉很舒服,不是极致的长相,但就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花灯会是个意外,两人并没有交换什么联络方式。
再遇到,是在图书馆里,她拿了书,当时书梯被人占用着,她放不回去。
垫着脚就一直差一点,蓦的有人帮了她一把,顺着她手把书给推回了书架。
云宛一惊,警惕地转过身,看到的就是沈礼谦和的微笑,少女道:“学姐,今天我负责这一块,放不上去可以叫我。”
Alpha都比omega高一些,女A体能优势更是得天独厚。
忘了当时在研究什么,和沈礼聊了两句,对方之后又帮自己拿了两本高处的书。
再下一次云宛去的时候,沈礼还是在,不过后面再没帮她拿过书,不知何时,那一块区域默默的多配备了一把书梯,极大的缓解了书梯不够用的问题。
聊天中,云宛知道了沈礼是国家扶持的Alpha,在图书馆是勤工俭学,由学校统一安排工作区域,每个月有几百上千的工资补助。
——“我记得你们这种,国家补助给的很高的,怎么还来图书馆?”
当时就是随口一问,问完云宛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口无遮拦,怕伤了沈礼的自尊。
不过沈礼向来开朗,一边收拾整理书架,一边回答她道。
——“我挺够用的,不过我还有个和我一起来上京读书的朋友,她马上要去集训了,她家情况比较复杂,用于高强体训的鞋子还差一双,我给她钱,她恐怕不会要,但要知道我是通过这种方式赚的,是额外的来源,应该会收下。”
说完,还对她笑了笑,云宛随口一问,她也就随口一答。
云宛很少在国家扶持学生间见到这么不敏感,甚至有些钝感的人,越发觉得沈礼很不一样。
后来买鞋的时候沈礼还问了云宛,从尺码上云宛推断,跟沈礼一起来上京的,也是个女Alpha,沈礼说对方级别特别高,专业划分的时候直接被特殊军种要走了。
那个课题研究完,不去图书馆了,两个人又是好久没见面。
真正关系改变的契机是在初冬,当时有个小汇演,几个学院联合举办的,找云宛当主持人来着,正是换季的时候,那期间学生会的一半同学都被流感打倒了,布置场馆的人手不够,把当主持人的云宛都拉上了。
哪知临到最后一天,主办的学生会同学都没恢复过来,甚至不少还因为高烧去输液了,这一天便手忙脚乱的,大家把能叫的人都叫来布置会场了。
夏天被云宛拖过去了,周定也不能幸免于难,后面人手还是不够,云宛心一横,问了沈礼一句,沈礼回答有时间,很快赶来了。
云宛本来想着,不是一个学院,也不是一个年级的,能来帮忙就不错了,其他的不必强求。
熟料沈礼动作麻利,不仅自己做的快,还会分工,有她在,这天赶在半夜前,总算是把会场给布置好了,挂气球在最后,是几个omega在做,有几个地方危险,沈礼主动去了。
女A灵活,身体又比男A轻,都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总之,就是从不可思议的角度给挂上了。
那天回宿舍的时候云宛穿的单薄,夜风一刮,整个人都缩了起来。
沈礼把她的校服外套给了云宛披着,云宛不想要,还没脱下来,活力无限的alpha就一溜烟就跑了,好像身体里有个小太阳,不会烦,永远都是积极阳光的。
也幸好多了这件衣服,云宛第二天幸免于感冒的波及,顺利主持。
这天之后,布置会场的不少omega学姐都在问沈礼的联络方式,问到云宛这儿,不管是自己问,还是帮朋友要的,就有四五个了。
云宛一个都没给。
还外套的时候云宛又去了图书馆,不过她不再借什么书,而是帮沈礼做了点事,和她聊了一个多小时……那个时候,她心思已经变了。
再后来,她们就顺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沈礼对她有好感,云宛清楚。
云宛对沈礼有好感,沈礼估计也不瞎。
小情侣,肯定也会吵架,但大学时光更多的回忆,是沈礼带来的感动。
夏天给她撑伞,为了哄她高兴,老大远跑隔壁校区给云宛买水果茶。
冬天云宛爬不起来,不吃早饭闹胃痛,被沈礼在宿舍楼下连续蹲了一个月,天天给她打电话让下楼,一起去食堂看着吃完早饭,才放人去上课,硬生生把习惯给掰了过来。
有一次生病在宿舍发高烧,是沈礼先感觉到不对,去找了她,才有后续,及时背着她去校医院输液的……
扎了针为了哄她,又是去给她买糖又是给她买热牛奶的。
输液的那只手冰冷,沈礼就一直攥在手里,用自己的体温暖着云宛……
……
隔天比平时晚起来半个小时,云宛醒的时候,梦里的她才在婚礼中,穿着高定的漂亮婚纱,拿着捧花走向对方,满怀期待……
云宛在床上坐了十多分钟,才从梦境的美好里挣扎出来。
迷迷糊糊去洗漱,刚弄好,夏天给她打了个电话。
“宛宛,嗯,虽然我知道我不该和你说,但是……”
云宛疲惫,声音很轻,“没事,你说就是。”
夏天很是顿了下,道:“沈礼又来我们家问你了,说你不在小公寓,也没去上班,我看你微信都是正常回的,之前就没来烦你,昨天她来了说她又要走一周,看我们不想说你下落,也没追着问,就是……关心了你几句……”
云宛揉眉心,“天天,你到底想说什么?”
夏天那边又是一阵沉默,须臾,声音变得很轻道:“我看她还是很关心你的,周定也在和调查人员联系,说沈礼去看那个孕妇从来都不会过夜……宛宛,会不会,其中有什么误会?”
说完听云宛沉默得有些久了,夏天又着急解释道。
“我不是要置喙什么,也不觉得她行为可以原谅,我就是,我……”
“我知道,天天。”云宛打断,语气平静的有些瘆人,“大家都是大学一起过来的,她也是你们的朋友,这么多年了,你看到她关心我,一点触动都没有,不可能的。”
顿了顿,云宛闭目重复:“我知道的。”
这语气把夏天听懵了,小声试探道,“那你……”
云宛看了看窗外,静默须臾,“不重要了。”
“这些对我,都不重要了。”
在沈礼骗她,执意要去找唐幸的时候,云宛长久以来,摇摆在现实和过去交替的纠结情绪,便随着当夜的一场高烧,戛然而止了。
就像是昨天尤辰星说的一样,有些话能说出来了,就代表着,慢慢在开解了。
夏天叠声抱歉挂了电话,云宛还安抚了她几句,夏天问云宛在哪儿,云宛到底没说出自己跟着尤辰星回了老家的事,只说她出去玩了,让他们两口子别担心。
挂了这通电话,出卧室刚好碰到才跑步回来的尤辰星。
云宛怔怔看着五官带着些许冷艳的女人。
“怎么了,一直站着?”
察觉到云宛情绪的不对,尤辰星声音也放轻了。
云宛突兀道:“尤辰星,我想通了。”
“我想听你口中事件的始末。”
“不管再想逃避,有些事总是要面对的,是吧?”
漂亮的大小姐扯出了个笑容来,极淡,却并不苦情。
对视须臾,尤辰星也回了她一个笑,和沈礼的谦逊温暖不同,这个笑虽然冷清,但带着别样的通透和理解。
是的,云宛想,尤辰星是理解她的。
下午尤辰星去了一趟唐幸远房亲戚家,问过捐款,得到的回答并不能让她满意。
亲戚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说唐幸想捐。
至于这么多,他们也不知道,只是在中间帮唐幸联系了下学校的负责人而已。
尤辰星有一点没想错,唐幸回不来,找亲戚帮忙,也是给了钱的。
不多,但对于她也不算少了,一万块。
亲戚满意,自作主张帮唐幸宣传,传到尤辰星二婶那儿,最后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没说哪来的钱吗,工作赚了,又或者有了什么机遇?”尤辰星这样问。
“这哪能和我们说啊,除了最后一次给了我们个大红包,压根就没提过钱的事,钱都是她和学校的人对接的,我们就帮忙跑跑手续,表彰奖状上也没写具体多少啊,今天我们才第一次知道,还以为只是几万块呢,谁能想到……”
“或许是她老公赚了钱吧,最近家庭情况好了,有了什么新的机遇?”
“不然就是想做点善事,你知道她爸那个病的,想捐钱,不外乎就这么几个原因呗。”
唐幸的远房亲戚回答。
尤辰星表情复杂,到底没忍住,追问了一句。
“你们还不知道,她爸爸已经去世了吗?”
远房亲戚吃了一惊,见此,尤辰星心里有了数,关于唐幸离婚的消息想来对方更不会知情了,她也不准备再提。
只待了半个小时,尤辰星就离开了。
“完了?”在车上等的云宛也惊讶。
“嗯。”尤辰星不欲多言,只点了点头。
察觉到她情绪有异,云宛没有多问。
发动了车,平复了下,尤辰星道:“带你去个地方,走前也逛逛这儿。”
想了想,补充:“算是我们这儿唯一一个景观了吧。”
尤辰星带云宛去了山顶,山顶有水源。
看着潺潺的溪流,云宛惊奇,一路上树也多,因为高海拔缘故,时不时还会飘起雾来,云宛觉得像是真实的仙境,很稀奇。
尤辰星带她出来透个气,这附近平时也没人,顺便把该说的也说了。
安静走了一段路,见云宛也看得差不多了,尤辰星开口。
“最开始,其实是一个完全不同的故事。”
“哪怕在唐幸到上京的时候,我也真是一点都……都没有想过,会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
“我和沈礼因为高中分化成了alpha,有了国家的补贴,就一路跟着国家的安排计划读着书在,唐幸……唐幸是我们共同的朋友,一起长大的,是个beta,没有分化,就留在了这儿。”
三个人,高中之后,去了不同的地方,命运的轨迹在那一刻,也悄然改变了。
“我爷爷在我高中的时候就去世了,上大学的路费我高中学校补贴了些,去了上京,成年后国家的津贴就直接打到我账户上了,当时年轻,想快点和我二叔二婶一家划清关系,每个月都按约定汇一笔钱过去,只留下自己生活所需。”
“我们的补贴高,我进了培训特殊军种的学院之后,补贴又升了一些,除去……除去有一次特殊情况,其他时候我都还好,不怎么差钱。”
“沈礼知道我家的事,她选的专业有时间去勤工俭学,得到的学校津贴工资,大半都补给了我。”
云宛知道。
以前或许还不清楚,但是梦见了和沈礼当时说勤工俭学的对话。
醒来,沈礼的那个朋友,除了尤辰星不作他想。
云宛点头,“她一直是个很热情的人,对朋友也好。”
“是啊。”提起这个,尤辰星也是缄默了一霎,承认道,“不管你们之间如何,她从没有对不起过我,甚至,她也算是有恩于我的。”
伤感不过须臾,尤辰星极快用话题带过了。
“你们毕业就结了婚,结婚前,她还回过老家一趟,我没有。”
“当时因为我的分配问题,学院想了很久,国安局强势地把我要了过去。”
“入职之后,当时也想着干出点什么吧,国外的任务别人一问,我就答应了。”
其实是早上得知她们准备结婚,下午就答应了出国。
尤辰星忘了当初的心情,即便她不是个爱情至上的人,但是……总归觉得留在上京别扭,想着,出去经历点儿事,都比在上京不尴不尬的要好。
她那次没有回老家,就错过了很多细节,也为后来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参加完你们婚礼之后走的,在国外待了四年,两年前才回来,这些你都知道的。”
“唐幸其实……其实在沈礼和你结婚的时候,家里就不算太好了,她爸查出来了大问题,可以做手术,但即便做了手术,预后也很不好,医生只给了三年的预后,那段时间,她其实是缺钱的……”
“有些事禁不起回想,一回想就觉得,唐幸对沈礼的感觉,自己早该清楚的,可能高中前一直受生活所困?总之在情情爱爱的方面,我小时候不大开窍……”
所以尤辰星也没有察觉,从小一起长大的三个人,其中一个,对另一个有了好感。
而后这种好感变成暗恋,再在沈礼决定和云宛结婚之后,变成了某种遗憾。
细想起来,当时沈礼已经有钱了,但是唐父刚检测出来问题,唐家也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唐幸就憋着一口气,只祝福沈礼,绝口不提自己家里的困境,便也错过了求助的最佳时机。
再往后,就都是遗憾了。
“你们结婚后,沈礼的父母也迁去了上京,基本和村子里没什么联系了。”
“也没回来办过婚礼,老家的人都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
“等唐幸很困顿,想找沈礼的时候,她反而找不到了。”
“我又在国外,所有通讯都是屏蔽的状态,唐幸必须通过国安局找我,但是沈礼回去也没有和老家的人说过,我在国安局工作。”
就这样,等唐幸真正的山穷水尽,需要用钱的时候,去上京一趟,找沈礼找不到,找她也找不到……
沈礼结婚前,唐幸因为难过所以没留对方的手机号,谁能想到,竟然成了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她爸爸最后做了手术吗?”云宛问。
“做了。”
长睫轻垂,尤辰星声音很轻,“她嫁人的彩礼钱凑的。”
云宛失语。
尤辰星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当初她回去一趟,如果当初唐幸在沈礼回老家的时候,留了对方的电话号码,又或许,哪怕只是问对方现在的单位是哪儿,会不会,所有的悲剧就不会发生?
但是现实之所被称为现实,就是因为,没有如果。
人生的分岔路,选定了就定了,没有回头路的。
从此后,不论是康庄大道,还是荆棘逆旅,都得自己走下去。
唐幸确实也走下去了,咬着牙,硬撑着,把自己卖了筹到了钱。
老公爱酗酒,喜欢打人,家暴她,她也忍了……
她不得不忍。
但是忍耐,显然并不能带来幸福。
“做了手术,她爸又撑了一段时间,经常去医院,药也是一直吃着的,两年后复发撒手人寰……她妈不是个坚强的人,伤心过度,暴瘦……最后也跟着她爸去了……”
“她和她前夫没有小孩,又因为父母看病,欠了婆家不少钱,她……”
“总之,沈礼见到她的时候,状态很不好。”
“而且,沈礼后面和我说,唐幸可能不想活下去了,之前她一直觉得前夫会改,但是她父母去世之后,有次那个男人喝了酒,不仅打她,仗着她娘家没人为她说话撑腰了,还把她脸划了……”
云宛眼睛圆睁了一霎。
尤辰星抿了抿唇,继续道,“沈礼说,打包唐幸行李的时候,在她行李理不仅发现开了锋的长刀,还发现了她陆陆续续购买的,大量头孢……”
“她前夫爱酗酒,头孢不是近期买的。”
头孢加酒精,会导致双硫仑样反应,致死率在50%以上。
“沈礼遇到唐幸的时候,认出来后,唐幸转头就跑,沈礼还找了她一段时间,她就躲着……”
“我们事后分析,她当时应该已经有了计划,并不想让沈礼看到她那么落魄的同时,也不想放过她前夫。”
唐幸当时,恐怕已经有了最坏的打算。
“她欠婆家的钱是我和沈礼一起出的,离婚也是沈礼帮她操持的,她前夫欺软怕硬,刚开始还想讹我们,我让沈礼打了他两顿,挑那些轻伤又痛的地方下死手,老实了。”
“唐幸的情绪很不稳定,沈礼在中间做了大量的安抚工作,我当时刚离开上京出短差,沈礼有解决不了的会给我打电话……总之,虽然艰难,到底把唐幸带离了那个地方,带到了上京……”
“回想起来,可能也就是这段时间,让唐幸对沈礼滋生出了其他的念头吧。”
“她太苦了,沈礼出现得也太恰好了。”
想到什么,尤辰星闭目一瞬,叹气。
“其实回上京后,从一些细节我也感觉出来了不对,但是以为唐幸是需要亲人,没有往更深的地方去想……”
比如,沈礼不是没有请唐幸去过她家,去见云宛,唐幸十分的抵触。
她说是不想打扰沈礼的生活,不想让人知道沈礼有她这种朋友,怕给沈礼丢脸,话乍一听觉得没什么问题,但是往深了想,朋友怎么可能丢沈礼的脸,她又不是沈礼对象……
还有,唐幸总是找沈礼过去,拐弯抹角地想和沈礼待在一起,白天也就算了,总是中午打电话,问能不能一起吃晚饭……
“或许,她最初也没有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最开始,唐幸还是很克制的。
尤辰星一直觉得不妥,觉得就算她们小时候再好,唐幸经历再惨,但沈礼毕竟是个有家庭的人了,太亲密了总归不对,不论出于什么角度考虑,总归是该避嫌的。
她也提醒过沈礼,但是……
尤辰星没有把这些说出来让云宛伤心,只道,“年节之后的一天,沈礼在单位被灌了些酒,你那天去了周定夏天家,晚上唐幸又给沈礼打电话……”
“那天晚上,沈礼和唐幸说,她们意外发生了关系。”
发生了关系,还都对她守口如瓶,都没和她说过。
可能两个人也都觉得,只是一次意外,忘掉就罢了,后续沈礼去唐幸那儿也不如之前勤快了,尤辰星还以为沈礼转过来了弯儿来,避讳了,谁能想到,是发生了事,才……
“再后来,就是唐幸怀孕,沈礼知道这件事包不住了,找了我。”
“整体就是这么个顺序。”
“从开始到结束,我期间回过一次上京,但是是因为任务,也没空见唐幸,就又去了外地,最后真正光明正大的正式回来了,工作还没交接完,沈礼就和我说唐幸怀孕了……”
“我从一开始就主张打掉。”
云宛瞳孔收缩一瞬,没想到尤辰星说出这种话,印象中,尤辰星也是喜欢小孩的,比如小萤,尤辰星对她就……
迎着云宛视线,尤辰星唇角翘起,露出个自嘲的笑容来。
“你不用那样看着我,不全是因为你。”
顿了顿,尤辰星道,“我是觉得,沈礼又不喜欢唐幸,也不想和你离婚,唐幸又没有稳定的收入,又是……又是这种情况下怀的孕,不管如何,这个小孩肯定不会太幸福的。”
“也有自己的原因吧,我受够了破碎的家庭,也不想别人再经历了。”
“小孩是无辜的嘛,他们也不能选择父母。”
至此,前因后果就全部说完了。
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云宛静静消化她听到的所有。
再并肩走过一段路,云宛问了自己第一个,也是最关心的问题。
“连你都反对,那最后,为什么留下了孩子?”
尤辰星轻出口气,“唐幸坚持留下,求沈礼。”
云宛长睫颤动,声音也有些发飘,强忍着情绪又问,“那她求沈礼,沈礼就答应了留下孩子吗?”
云宛的执着,尤辰星懂。
如果没有这个孩子,不管最后如何,这一切都还可以用意外解释。
有了这个孩子,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有了这个孩子,这一切,就不仅仅是一场意外了。
尤辰星看向云宛,视线中带着的情绪,云宛奇异的看懂了。
强忍着难受,云宛声音都在颤抖,“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我不喜欢被人可怜……”
“没可怜你。”尤辰星伸手,轻轻帮云宛拨了拨耳际被山风吹乱的头发,声音难得的温柔,“心疼你来着。”
云宛闻言背脊轻颤,紧皱着眉头,到底忍住了眼泪。
尤辰星:“沈礼是这么和我说的,她说,唐幸求她,说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她不要求她对孩子负责,只求她,让她生下来。”
“说,自己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
云宛眼眶深红,“所以,她就答应了?”
尤辰星低了低头,“对不起,我尽力劝过了。”
何止尽力,最后闹得来,尤辰星都不想看到她们两个。
云宛背脊不住的轻颤,半晌,到底没忍住委屈,别过了头去,紧紧的抿着唇。
再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不用说对不起。”
“不……不是你的问题……”
尤辰星不忍,轻声道,“如果难受,你就哭出来吧,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哭。”
云宛死死咬唇,摇头,倔强道,“不哭。”
怕尤辰星误会,沙哑着嗓子又加了句,“不想哭,哭够了。”
沈礼让她受够了委屈,而她也受够了为对方难受,她不想再难受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都没有再挪动半步,就站在溪流边上,云宛垂着头,尤辰星将云宛看着。
等山风吹散开自己委屈的情绪,云宛又恢复了一些平和。
紧紧闭目,“唐幸的遭遇是很可怜,我不知道说什么。”
“但是,但是既然沈礼同意了她留下孩子……”
声音数次停顿,“沈礼做出了她的选择,我知道了。”
尤辰星垂目,再次叹气。
又一阵安静后,云宛轻轻叫道,“尤辰星……”
声音里委屈极了,眼眶深红,招人心疼。
“嗯。”尤辰星应。
“不管我和你如何,你都会好好办我爸的案子是吧?”
“是。”眼眉坚定,这点尤辰星还是能保证的。
云宛轻轻点了点头。
这一刻,做出了个决定。
须臾,又叫了一声,“尤辰星。”
扬着一张瓷白的小脸,将女人看着,挤出个艰难的笑来,好像真的在问她一样。
“你觉得,我回去把婚离了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