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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1 / 1)

李季气结,扬起巴掌,临了还是放下。

他愤懑的抿紧薄唇,看着她。

片刻后,不再说什么,大步离去。

再回来已是一星期之后。

周语从浴室出来,李季坐在她床边的单人沙发上,撑着眉骨。他旁边的圆桌上有只青花瓷碗,盛着冰糖燕窝。

周语擦头发的手顿一下,瞥他一眼,“喝酒了?”

他周遭萦绕着淡淡的酒气。

李季懂酒。

李季酒后才气纵横,可一赴江油邀李白。

周语没讲究,她喝酒纯粹图个酣畅。

但跟着李季多年,好酒也逃不出她的鼻子。周语说:“82的飞天茅台?”

李季置若罔闻,碗往前推一下,声音有些钝,不复往日清澈。

“把燕窝吃了。”

周语朝碗里看一眼,燕窝晶莹粘稠,之中浮着几粒血红的枣。

她收回视线,继续擦头发。

“不爱喝甜的。”

李季目光随着她,看她从抽屉翻出安眠药,走到酒柜前倒了小杯洋酒。人靠在柜子上,正要吃,蓦地想到什么,怔怔出神。

半分钟后,手上东西放下了。

李季将碗递过去,周语滞了片刻,乖顺的接过。

空气很静,有细微的喝汤声,陶瓷清脆的碰撞声。

李季瞥了眼她平坦的小腹,随即转开。

熬夜和宿醉让他颓唐,鬓间平添白发。

他突然开口,话语梗涩:“小语,我想了这几天,发生这样的事是我当初考虑不周,不能怪你。”

周语抬眼,她没见过李季这副模样,心痛自责都融在他眼里。

周语像早恋败露又宁死不屈的犟学生,眼里尽是提防,一声不响。

李季朝她招手,“你过来。”

她踌躇,还是走过去。

李季抬起手,周语顿时往后让开。

“……”他惊愕于她的来自生理的排斥,更惊愕于心底扶摇直上的酸味。

李季将她拉近,擦去她嘴角的糖渍,悲悯世人的修眉轻轻蹙着。

他沉吟:“小语,没有下次了。”

下一刻,他突然发力,将她的头压在胸前。

周语喃喃:“……你不怪我?”

李季叹:“亲人哪有隔夜仇。”

那只当年拿过粉笔的手,掌心温暖如旧。她呆在他怀里,不知悸动还是触悟,瑟瑟发抖。

“要真是这样,”她轻声却慎重,“从此往后,我对你亦步亦趋,绝无二心。”

李季手上一顿,下一刻,他爱怜的抚她濡湿的发。

李季走前对她说:“好好睡一觉,凡事有我。”指着茶几上的碗:“汤要喝完,补血的。你看看你现在,没有一点血色。”

说完掩门而去。

周语一觉睡得很沉。

她接连做梦。梦到自己生了只丑巴巴的小秧鸡。她并不嫌弃,倾心抚育。小秧鸡长成凤凰,情意脉脉绕梁三日,阔别远去。

……

再次醒来,天边朝霞绵延。

周语艰难的睁开眼,羽被轻巧,她盖得严严实实。

她感到头痛不适,像害了场大病。

手在床头柜摸到手机,按亮,是下午六点。她这才知道,窗外的红云已是夕照。

余光瞥一眼日历,蓦然大惊,届时离她睡前已过了足足三天!

她乏力,靠在床头。

房间寂寥,尘粒徐徐浮沉。

壁灯亮着,她换下的衣物叠得齐齐整整,搁在一边。拖鞋并排,摆在触地可及的位置。

如泣如诉的小提琴音从窗外传来,宛转悠扬。

那是李季的另一消遣。

一觉睡得太久,她的脑子和视线一样冗长,动起来吃力。

她在初冬的黄昏里凝滞。

她慢慢眨眼,森罗万象一如初始,却分明又有哪里不同。

空,太空了。

不仅房间,身子和心里,都空落落的,空得让人忍不住要含泪祭奠。

周语猛然坐起,抬高右手-----

手背淤青,针眼已结痂。

院子里。

李季拉琴浑然忘我时,从西厢房传来一声凄厉的嘶喊。

“啊-------”癫狂,愤懑,惊飞远处湖心的白璐。

嘶喊接二连三。

李季停下来,抬目看去。

小佣人忧心忡忡:“周姐醒了,要不要给她送点吃的?”

李季还没出声,嘶喊第四次传来。

这回,却没了暴戾和怨气,仅存的是无穷的哀伤,像遭到屠杀的海豚,在问天悲鸣。

李季默了会儿,说:“把鸽子汤给她送去吧。”

不多时,摔碗砸物声传来。

李季安然的坐在院落的石凳上,用刷子细致的清理弓毛。

周语像一头誓要撞上布莱卡的斗牛,双目赤红,蓬头冲来。

“李!季!”

李季的视线仍在琴上,漫不经心道:“别敞了风,留下病根,小月子也是要养的。”吩咐小佣人,“小玉,把鸽子汤再热一碗。”说到这儿,瞥周语一眼,随即皱眉训她,“怎么鞋也不穿!”

周语眼睛瞪着滚圆,泪水在里面肆意转动,却不落下。

她愤然盯着李季,将他生吞活剥,她再喊他:“李季!”

李季平静的看着她。

周语说:“我.日.你.妈。”

李季眉头皱得更拢,“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想到她刚刚丧子,也不予计较,“回去躺下,给我养足这三十天。”

周语说:“我.日.你.全家。”

李季给医生和司机打电话。

周语抄起花圃中的竹竿向李季挥去,她刚做完人.流,虚脱无力,还没近得他身,自己先跪坐地上。

她说:“我.日.你祖.宗上下十八代!”

不一会儿,来人将周语架回房间,李季吩咐医生给她打了镇定剂,在她对自己亲戚挨个的亲切问候中,收了她手机,关门上锁。

一锁就是一个月。

这一个月李季没去公司,他亲自守着她。

被禁的第二天,周语开始进食。有啥吃啥,来者不拒。哆哆嗦嗦的拿筷子,将人们送来的食物风卷残云。

到第四天,她已足够冷静。

往后的日子,她身体康复,面色红润,心平气长,甚至还长了肉。

不哭不闹,看书看报,闲暇练练毛笔字。

和李季的相处也一如往昔。心情好时笑着调侃一句,李老师还在讲台上呢。

半个月后她亲自下厨煮了几道菜,尝了几口酒。

月晨月夕,不争朝暮

仿佛一切不曾发生,仿佛山里那个大双眼皮的男人不曾出现,仿佛她未见天日便化凤飞去的孩子不曾来过。

李季有句话说对了,谈婚论嫁她尚且没资格,何况为娘为母。

陵园坐落在青山之间,四周是青郁的松柏。

2月3号是白坤的祭日。

白坤的墓碑立在陵园的南面。周语过去时,白坤的几位亲戚恰好也扫墓。

见到周语,白坤的母亲控制不住情绪。

那位年过半百的老妇人勃然大怒,将周语买的香烛通通砸进垃圾桶,厉声将她驱走。

周语来到另一座石碑,碑上刻着“汤晋之墓”。

扫墓,斟酒。

纸钱纷飞,香烛摇曳。青山空无他人,耳旁是风过松林的静谧。

周语点了两根烟,自己一根,墓中人一根。

从陵园出来已是傍晚,李季的车等在路边。

山上比山下的温度低了不少,周语冻得嘴唇发紫。她摸出烟来,颤抖的右手无论如何点不了火,完全使不上劲。

她有些急躁,换了一只手继续点。就在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接过她的打火机,又从她唇里取下香烟。

下一刻,她被揽入一个充满龙涎香的怀里。

李季问:“白家人给你难堪了?”

周语愕:“你怎么知道?”

他拍拍她的脸:“这不都写着。”

“……”

李季说:“韩信忍受一时□□之辱,终成汉高祖手下一代名将。小语,”他将她一缕被风带乱的发丝挂到耳后,男中音清澈悦耳,“忍得了屈辱才成得了大事,”

李季语文老师出生,李季爱说这些典故。

每当李季对她进行这些是是而非的教育,周语就会恍惚,好像时间逆转回到学生时代,她还是那个莽撞的少女,翻越学校围墙时撞上刚上完课的李季。

她剪着比男孩还短的发,灰头土脸;他身姿挺拔,连头发都一丝不苟。

落差让她自惭形愧,缩着肩。

李老师免不了又是一系列寓言警示,没完没了。在阳光雪白的午后,催得人昏昏欲睡。

说上十来分钟,话锋一转,问她:“我买了鱼,晚上想吃红烧还是糖醋的?”

周语即刻满血复活:“红烧红烧!”

李季总是忍俊不禁:“小丫头!”

周语从镜子里看自己。看多了滞重冗长的凡俗世事,她哪里还有半分当年山花烂漫的影子。

从顺从到习惯再到依赖,她已失去了反抗的力气。

“李季……”她喊,声低得像梦呓。

李季抚着她柔顺的发,将一个轻柔得如烟似梦的吻,印上她鬓间,“我会帮你,”他低吟,“只有我能帮你。”

就像七年前,他将她从长江大桥的栏杆上抱下来时一模一样,带着神佛的仁慈悲悯。

胸膛是海,容纳百川。

相识多年,那是李季第二次吻她,第一次是七年前。

那时他也是吻了她的额头,造成的直接后果是,他和他老婆离婚了。

上少儿体校是周母的意思,不是周语本意。

周语长得好,性子野,不让人省心。幼时在游泳池玩水,一位游泳教练半开玩笑说,这孩子手长腿长,天生是游泳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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