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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第 158 章(1 / 1)

近乎两日没有进食什么了,林羡唇色苍白带着皲裂,憔悴疲惫地再看不见往日年轻人的青春活力。

林霑在萧菀青离开医院后,听从周沁的指示来丈母娘家前来接林羡回自己家。他看着始终不曾妥协,此刻看着自己满含期待的林羡,心里百味陈杂。

他声音低缓地告诉仰着头等待着他下文的林羡:“小菀和你妈妈谈好了,我们回家吧。”

林羡微微张开了嘴,难以置信地盯着林霑。她有一瞬间欣喜若狂,直觉是不是她的坚持让周沁让步了,又或者是萧盼盼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让她妈妈冷静下来了。可她想到昨日周沁那样固执的模样,心顿时一沉,喜悦瞬时间尽数褪去。

她慌神地站起身子,伸手攥住林霑的袖子,慌张地一迭声追问他:“爸爸,谈好了什么?妈妈和她说什么了?萧阿姨在哪?她怎么样了?”声音沙哑虚弱地不成样子。

林霑撇开眼不敢与林羡乌黑凝重的双眸对视,转移话题安抚她道:“她们达成共识了,具体的,等小菀告诉你吧。羡羡,我先带你回家吧洗漱一下吧,小菀说了,晚一点会过来接你去她那里的。”

林羡怔怔地站在原地,消化着林霑这句话里的意味,只觉得恍如梦中。

萧盼盼被允许来接她了,她可以回去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她们终于自由了,又或者,至少,她们可以结束这样难堪屈辱却别无选择的无力抗争、拥有了喘息的时间、拥有了等待再一次与周沁理智对话的时间与空间。

她突然像失去了所有苦苦支撑着自己的最后一口力气,松开了攥着林霑袖子的手,缓缓地蹲下身子,双手环抱住了自己的双膝,把脸颊埋在里面,肩膀微微颤抖着。她像是受尽了欺负却孤立无援的孩子,把这两日来的害怕、委屈、难过尽数地宣泄了出来,哭声低低的,一声声,像尖锐的针,狠狠地扎在林霑的心上。

林霑僵直地站在女儿面前,紧咬着牙关,眼眶湿润。这两日来,他不是没有看见林羡哭,可每一次,林羡面对着他的精神状态,都是那样坚定执着,无所畏惧,像一个为爱而战的英勇士1兵。他几乎要忘记了,林羡还小,在面临这样的变故时,她该有多脆弱,多害怕,多无助。

他蹲下1身子,伸手想要拍拍林羡的背,林羡却突然抬起了头,缓缓地站起身子,擦干了眼泪。她站直身子,目视着前方虚空的一瞬间,刚刚脆弱崩溃的孩子仿佛只是林霑的幻觉,眼前站着地,又是那个为了这段不知道是对是错的感情,勇敢坚定的战士。

女孩唇角有了浅浅的,温柔的弧度,启唇嗓音低哑道:“走吧,爸爸,我们回去吧。我不想让她多等。”

林霑仰望着她,心里泛着细细密密的疼。他张开口想告诉她什么,最后,还是理智地抿紧双唇,做了一个她们这段感情的残忍刽子手的帮凶。

晚上七点多,林羡刚刚洗完澡,吹完头发,打理好自己,门铃就被按响了。

林霑心情沉重地坐在客厅里,听到门铃声站起了身子想去应门,林羡却比她更迅速地,一路雀跃地小跑着从卫生间里出来,迎向了门口。

她手搭在门把手,还没有开门,还没有看见门外那个她日思夜想的女人,鼻头就开始发酸。她极力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想用这样狼狈脆弱的面容面对萧菀青,不想让萧菀青心疼不想让她担心。

她挤出了一抹清浅的笑,眸色柔和,缓缓地打开了防盗门,望向门外。

那张她深深印刻在心里的温秀面容,慢慢地出现在林羡的视线里。

萧菀青精心打理过自己了,身姿站得笔挺,目视着正前方,视线随着房门的打开偏移着,撞进林羡湿润晶亮的眼底。一瞬间,她唇边弯起了一抹浅浅的笑,眼底浮现似水般的温柔。

一眼万年。

林羡喉头发涩,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用力地拉大了房门,一步上前,张开了双手像抱住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紧紧地抱住了萧菀青。

明明想好了要笑,不要哭,不要让萧盼盼担心,可眼泪还是不听话地溢出了她的眼眶,钻进了萧菀青的脖颈。

萧菀青用力地回抱住了怀里温暖纤瘦的身躯,想不管不顾把女孩紧紧地嵌进自己的身体里,可又怕会箍痛了女孩,理智地一点点放松了双臂,隐忍又克制。

她用脸颊眷恋地蹭着女孩细软的头发,水汽氤氲的眼眸里有绝望与凄楚一闪而过。

她向来温润的声音此刻沙沙哑哑的,却依旧像是拂过细柳的春风般柔婉,在林羡耳边呢喃道:“羡羡,我来接你了。”

林羡抬起头,睫毛还挂着泪水,露出了一抹灿然的笑,与她额头抵着额头,缱绻道:“我跟你回家。”萧盼盼答应她的事,她做到了,她来接她回家了。

萧菀青望着女孩的笑脸,咬着唇,一下子痛得几乎要失声。

她艰难地滑动了两下喉头,克制住了自己的哭腔,转开眼对着不远处一直看着她们的林霑打招呼道:“林霑哥,我先带羡羡回去了。”

林霑面色凝重,拧着眉头,沉默了几秒,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

林羡回过头,低声地告别道:“爸,我走了。”而后,像逃出生天,生怕再有什么变故一般,她向前进了一步,飞快地带上门,把她们与林家,隔绝成两个世界。

萧菀青抬起手摸了摸林羡消瘦了许多的面颊,刚欲说话,女孩突然牵起她的手,带着她拐进了楼梯间。

林羡双手一反合上了楼梯间的门,用自己的背堵着。紧接着,她伸手圈住萧菀青的腰,微微用力,把萧菀青带入了怀中。她近前急切地寻找心上人温软的红唇,印下一个热切缠绵的亲吻。

仿佛连日来的害怕与惶恐,只有这样真切地感受着对方的温度,才能真正驱散。

萧菀青跌入林羡的怀抱,怕撞疼林羡,一手支撑在了门上,一手搂住了林羡的脖子。她看着女孩颤动着的长睫毛,满目柔情,忘却了场合,轻启双唇,无言地纵容了林羡。

唇齿交缠,明明是这样甜蜜的亲昵,萧菀青却仿佛尝到了满心的苦涩。

女孩热烈的亲吻渐渐缓了下来。她偏开头,轻吻从唇上偏移到了萧菀青受伤的脸颊上,动作轻柔又怜惜。萧菀青睁开迷蒙的双眼,看见咫尺之外的女孩,含着泪,吻得虔诚又小心翼翼,像是生怕弄疼了她。

“要怎样,才能让你不疼了……”林羡苦涩地喃喃道。

萧菀青动容。

能得到林羡这样一场毫无保留的深情厚爱,是她此生有幸,所有的苦果,她都甘之如饴,无怨无悔了。

她抬手覆在林羡的手上,偏过头在林羡掌心中亲吻了一下,哄她道:“我早就不疼了。羡羡,你瘦了好多。”

林羡放下手,与她十指交扣,心疼道:“你也瘦了。你吃饭了吗?”

萧菀青摇头道:“没有,家里准备好了饭菜,等你回去一起吃。”她晃了晃林羡的手,怕林羡又纠结她脸上的伤,弯了弯眉眼转移话题催促她:“我们快走吧。”

林羡颔首答应。

往电梯走去的路途中,林羡敏锐地察觉到萧菀青走动的姿势有些不对。她眉头微微蹙起,拉住了萧菀青的脚步,担心道:“你脚怎么了吗?”

萧菀青知道肯定瞒不住林羡,坦白道:“对不起羡羡,你送我的水晶球不小心被我打碎了,我收拾的时候没有注意,踩到了玻璃,脚底被划破了。”

林羡听到水晶球碎了,呼吸微微一滞,而后听到萧菀青脚被划破了,就顾不得其他,只剩下了满满的焦心:“严重吗?笨蛋,怎么这么不小心?那你怎么还能穿鞋,你给我看看。”说着她蹲下了身子,伸手覆在萧菀青的鞋面上就想要脱萧菀青的鞋子。

萧菀青尴尬地往后退了一步,提醒林羡道:“我没事的,你别担心。羡羡,这里不方便,等回去了再给你看好不好?”

林羡还想再说什么,但见萧菀青坚持的样子,慢慢颓然地放下了双手。她一直压抑着的难过情绪忽然涌了上来,垂下头,哽咽自责道:“都怪我。”

怪她保护不了她,怪她说服不了自己的父母,怪她不能一夜之间长大,怪她没有本事,怪她,都怪她……

“羡羡……”萧菀青无措地叫她。

林羡止住险些要吞没自己的内疚,转过身子,背对着萧菀青哑声道:“我背你。”

萧菀青心一软,眉目间满是柔情。她上前趴在林羡的背上,把脸颊贴着她单薄却温热的脊背,温声道:“这么远的路,我怎么舍得。”她一语双关道:“羡羡,这条路太长了,我们都是女生,你背不动我,我也背不动你,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就好了。”

像是想到了什么,萧菀青唇边的笑渐渐转为苦涩,低低劝诫道:“羡羡,有担当是对的,但是,永远要记得,你也是女生,要多心疼一点自己。”

要和懂得心疼你的人在一起……

她希望,以后,不管和谁在一起,林羡都能够在爱别人的同时,记得爱护好自己。

林羡拗不过萧菀青,搀扶着她下了楼,打了车一起回了北区。

路上,林羡终于忍不住忐忑地询问萧菀青和她妈妈谈好了什么,萧菀青只是笑了笑,安抚她道:“你妈妈答应我,给你时间等你长大。具体的,等到家了我再和你说。”

林羡仔细打量萧菀青的神色,看起来不似作伪,心下稍安,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久违地露出了由衷的笑意。

回到家中,林羡第一件事就是蹲下身子脱萧菀青的鞋。待看清萧菀青脚底那细细密密的小伤口和那一条细长的缝线,她霎时间变了脸色。

她沉默着起身弯腰,一把抱起了萧菀青就往客厅走去,明明是这样成熟让人有安全的动作,可她却一边走,一边孩子气地脆弱哭泣。大颗大颗的眼泪不断滴落在萧菀青的脖颈之上,打湿了萧菀青的心。

“羡羡变成小哭包了啊。”萧菀青为了缓和她的情绪,故意逗她。

林羡坐在萧菀青的身前,让萧菀青的脚支在她的膝盖之上。她垂着头,手下动作温柔地帮着萧菀青消毒上药,闻言撅了噘嘴,吸了一下鼻子,哑声道:“我以前不爱哭的。你照顾好自己,我就不哭了。”

她没有说谎,记事以后,认识萧菀青以前,她流过的泪屈指可数。遇见萧菀青以后,她才变成一个爱哭的人,但几乎每一次崩溃哭泣,都是因着萧菀青。

萧菀青的笑淡了一些,放在沙发两侧的手微微收拢。半晌,她沉声道:“我答应你,以后会照顾好自己。羡羡,你也要答应我。”

林羡抬起头看着她。

“你以后也要照顾好自己,要好好吃饭,好好长大,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像这两天这样,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羡羡,你答应过我很多次了,以后一定要做到好吗?”

“你监督着我,我就能做到。”林羡敛了一下眼睑,一边帮萧菀青包上纱布,一边自然地低声应道。

萧菀青凝望着林羡一无所觉的天真容颜,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眶微红地沉默了。

吃饭的时候,萧菀青告诉了林羡,她的回归只是暂时的。

她把答应好周沁的说辞告诉林羡:“我答应你妈妈和你先暂时分开,暂时不再见面,给他们,也给我们自己冷静一下的时间。作为交换,你妈妈答应我,让你去考试,不逼迫你出国,也不逼迫你转学了。”

林羡立时停下了碗筷,僵硬地问萧菀青:“暂时,是多久?”

萧菀青看得出她似乎无法接受,忍住自己心中的苦楚与愧疚,违心地柔声宽慰她:“不会很久的,等你妈妈身体好一点了,等你考完试不会受到影响了,我们再好好争取。羡羡,再这样继续僵持下去,你妈妈身体受不了,你的身体也会受不了的。万一事态扩大了,你爷爷奶奶他们知道了,事情就会更难控制了。我们,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林羡知道,萧菀青的话句句在理,现在这样的各让一步,对那样固执的周沁来说,已经是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可是,她看着面前萧菀青一如往常般温柔的面容,没有由来地觉得心慌。她沉默着,没有回答萧菀青。

深夜里,萧菀青一反常态地主动。她眉梢眼角满是羞涩的春1意,在林羡身上欲说还休地纵1火。她们在被浪中抵1死1缠1绵,萧菀青是未曾有过的放1浪。她打开自己的身体,任女孩放肆采撷,在一波又一波的潮涌后,依旧用着颤抖喑哑的撩人嗓音,不知疲倦地索求着:“羡羡,还要……”

如果,明天永远不会到来,如果,这一场美梦,永远不会醒,如果,很多年以后林羡还能记得她……

在意1乱1情1迷的潮涌中,她攀着女孩的肩头,清醒地绝望着,险些要难以自已地女孩身上留下些她们这样深爱过的痕迹。

可最终,动1情时分,她还是克制地咬住了自己的手背,只在女孩的肩头,留下了一个过眼即消的轻吻。

夜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林羡体贴地帮着已经倦得几要昏睡过去的萧菀青收拾好身上的狼藉,而后才去卫生间冲了澡回到床上。她侧过了头,看见萧盼盼撑着还没有睡过去,微阖着双眸看着自己,心底软软湿湿的。

她撩开萧盼盼汗湿的额发,摸了摸她的脸,认真与她商量:“盼盼,等我妈出院了,身体好点了,我们就结束这所谓的暂时分开吧。学校那边,转学也不是容易的事情,等我去教务处申明,没有我本人的同意,我不相信他们敢罔顾我的意愿办理转学。有的事情,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彻底想通的,需要时间来证明。”

“就当我自私和不孝吧,我不愿意我妈一天不同意,我们就一天这样退让着、浪费着。体谅和理解是相互的,等放假了,我妈如果态度还是没有一点软化,不管她同不同意,我都要回来,都要和你在一起。可是,我们都不要再妥协了好不好?一年不行,两年不行,那就五年、十年,总有一天他们会慢慢想通的。”

萧菀青目色柔软地看着女孩坚定无畏的面容,心底是翻江倒海的疼痛。她多想答应她,多想和她一样勇敢无畏,不管不顾。可她不是孩子了,她没有像林羡一样天真的资格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她怕林羡后悔,怕林羡遗憾,怕她像她自己一样——

家破人亡,孤家寡人。

周沁威胁她的这八个字,像是烙印在她人生中的诅咒,是她这一生都无法摆脱的梦魇。她赌不起,更不忍心让林羡赌。

她靠近女孩的怀抱,环抱住她的腰,仰起头,在林羡额头印下轻柔的一吻。像是怕惊扰了美梦一般,她的声音轻得像是幻觉,安抚林羡:“好,羡羡,等你放假了我们再商量。睡吧,羡羡,明天还要考试。”

林羡这两天几乎没有合过眼,到底是累了,靠在萧菀青的颈窝里,终是慢慢地睡了过去。

萧菀青抬起手,借着月色,隔空一点一点轻柔眷恋地描摹着女孩恬静的睡容,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林羡,她答应我,不为难你了。谁都可以,只是我不可以。

所以,以后,不管男女,在合适的年龄,再找一个合适的人相爱吧。

她在心底里哀求过一万遍,林羡,能不能,能不能稍微记得我……

最终,她却在心底里祈求一万零一遍,林羡,忘了我吧,一点,都不要记得我。

清晨,林羡像过往一般,在萧菀青的温柔轻唤声中醒来,得到了女人一个爱怜的早安吻,与一段安谧甜蜜的早餐时光。她不放心萧菀青的脚伤,试图说服萧菀青,周沁其实为她办好了延迟考试的手续,她可以不去考试,她可以干脆不回家,她想要留下来照顾她。

可萧菀青却说林霑已经在楼下等她了,让她听话,让她冷静,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次回家,她们除了暂时不能见面,一切都是自由的,一切都是有可回旋的余地了。她让她好好吃饭,好好考试,好好和父母沟通,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林羡无可奈何,只好依依不舍,背着书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家,离开萧菀青。

萧菀青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在门口,像曾经经历过的许多个清晨,目送着林羡背着书包远去,看着带走了她全部爱恋的女孩高挑靓丽的身影,在她视线里,一点一点变小,一点一点,消失不见,久久伫立……

原来,悲哀与绝望到了最后,是无泪可落。

林羡去到了学校,就受到了陈芷与唐沫的连番盘问,她把自己的事情简要地与好友陈述了一遍,才知道,时满这两天也莫名其妙地失联了,甚至今天的考试,她也还是没有参加。

考试前林羡来不及给时满打电话,考完试,她一拿到手机就时满拨去了电话。如好友所言,时满的手机依旧是关机状态,夏之瑾的电话也是如此。

林羡放心不下,别无他法,只好几经周折地从班级联系簿上找到了时满留下的家长电话,给时惊澜拨去了电话。

时惊澜接到她的电话,好似有些惊讶。温桐和她说了,萧菀青因为个人感情原因,要离开岸江市,无法如约入职了。林羡不知道这件事吗?还能有心思关心满满的事?

她如实地告知了林羡,时满和夏之瑾分手了,她买醉到胃穿孔进急救也没等到夏之瑾回心转意来看她,现在心如死灰地在医院里,谁都不想见。

她温和道:“你们不用担心她,她想通了,做好决定了,自然会回去找你们的。你……”时惊澜欲言又止,终究什么都没有多说。

林羡挂断电话,心沉到了谷底。

不过两天时间,为什么,一切就能够发生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走出教学楼,林霑已经在外面等她了。

她静静地与父亲对望着,不安莫名地爬上心头,占据了她的全部心扉。她慌张地拨打了萧菀青的电话,急不可耐地祈求着电话的接通。

幸而,很快,电话接通了,女人温润的嗓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柔声问她:“羡羡,考完了吗?”

林羡安心了,却有些哽咽,带着鼻音回答她:“恩,考完了。”

“顺利吗?”

“挺好的,应该不会拖后腿的。”明明只是这样日常的对话,林羡听着,却觉得幸福地像是有什么要满出来了。

“再等我几天。”她低声承诺道。

“好……”女人轻轻地回应她。

接下来一周,日子仿佛暂时达到了一种平衡的宁静。她出行都需要林霑接送,无法与萧菀青见面,但通话确如萧菀青所言,可以自由地联系。她每日往来于学校和医院之间,听从萧菀青的嘱咐,不懈地试图与周沁多做沟通,周沁却始终对此讳莫如深,一听到林羡提起,就赶林羡回家复习,但到底也没有再如先前一般暴跳如雷。林羡乐观地安慰自己,终归是有所缓和有所改变了。

最后一门考试是在下午。那天,进考场关机前,她接到了萧菀青的电话。

萧菀青孑然一身地坐在车站候车室里,望着手中她从自己车里的中控台上取下的两个黏土小人,艰涩地叫她的名字:“林羡……”

林羡奇怪道:“盼盼,怎么了?”这时候给她打电话?

萧菀青在手机那端像是沉默了片刻,才笑了一声,温声道:“最后一门考试了对不对?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点紧张,想再听一听你的声音才安心。”

林羡站在教室门口,宠溺地笑了一声,安抚她道:“别怕。我今天考完,我妈明天也出院了。不论如何,最迟后天,我就回去陪你了。”

“林羡……”萧菀青迟疑地又叫了她一声,最后,沉默几秒,只说了一句:“时间差不多了吧,去考试吧,加油。”

她挂了电话,关机取出了手机卡,一动不动失神地凝望着掌心中的小卡片,直到前方工作人员提醒着要发车了。她站起身,步履沉重地往前走去,在垃圾桶旁站了许久,终是放开了掌心,由着那一方小小的卡片坠落了。

林羡提前答完了卷子,检查途中,她脑海中莫名地反复回放刚刚萧菀青拨给她的那一通电话,忽然,不安的预感再次弥漫全身。

她坐不住了,顾不上所谓的离考试结束前半个小时才能交卷的规定,冲到讲台前提了书包就匆匆忙忙地往外跑去。

她一边跑,一边从书包里取出手机开机,颤抖地拨打了萧菀青的电话。

她多希望,一切有如上一次她不安时一样,电话可以很快接通,萧盼盼悦耳的嗓音可以很快出现在她的耳边。

然而,令她惶恐的是,没有,这一次没有。这一次,回应她的是冰冷的机械女声,告诉她:“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林羡的眼泪,霎时间漫过眼眶。她不愿相信般地立时再次拨打了过去,等待她的,却依旧是那个无情的女声。

她飞奔出教学楼外,林霑预估着林羡不可能这么早出来,故而还没有来到,她畅通无阻地在校门口打了一辆车,奔向萧菀青家。

一路上,她无数次地拨打萧菀青的手机,等待她的是那个始终如一的应答。她的心越来越急切,越来越惶恐。

顾不上拿书包,她到了小区门口就冲下了车,冲回了萧菀青的房子,从门口一路叫唤着萧菀青的名字,叫到了最后,她跪倒在地上,也没有人回应她。

家里几乎一切如常,肉眼可见的只是少了卧室床头她们的合照,还有柜子里萧菀青的行李箱。

她走了……

萧菀青这个骗子,又一次骗了她,丢下她走了……

林羡绝望地认清了这个现实。

她咬牙扶着墙从地上爬了起来,取了茶几上的车钥匙,边往外跑边给温桐打电话。

面对她的追问,温桐只是冷清又无情地告诉她:“是,她走了,我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你不要问我。她有些东西放在我这里托我给你,你找时间过来拿一下吧。找到她又能怎么样,你妈妈从始至终都没有尊重过她,没有理解过她,只会把一切责任都推到她头上,你能改变什么?你妈妈冲动下的一巴掌可以让萧菀青鼓膜穿孔,冷静后可以不留情面地戳她心窝子,盛怒下,她是不是还会萧菀青身败名裂?我尊重她的选择,我不找她。林羡,算了吧,你也放过她吧。”

林羡怔在原地,如遭雷击,脑子嗡嗡作响。温桐说什么,她说盼盼鼓膜穿孔?

温桐说完又觉得于心有愧。萧菀青嘱托她,让她多照顾林羡,让她看着林羡不要做傻事,她这是做什么。

她刚想再说什么安慰林羡,让她不要冲动,林羡就挂断了她的电话。再拨打过去,林羡不接电话了。

谁都在骗她,谁都不会帮她,谁都不会和将心比心地体谅她、理解她有多爱她的萧盼盼。甚至,连萧盼盼自己都不知道吧。

她只有自己了。

林羡悲凉地擦干了眼泪。

她发动了萧菀青的车子,开往机场,任由温桐、林霑、周沁、陈芷、唐沫的电话一通接一通地拨打进来,响铃到手机没电关机,也没有应答。

她几乎把机场翻了一个遍,也没有看到那个她魂牵梦绕的身影。明知道希望已是渺茫,她还是马不停蹄地开往了动车站。

如她所料,依旧是一无所获。满心苍凉地下楼梯时,一个踏空,她从高高的楼梯上翻滚着坠落,摔得头破血流。

可没有那个她摔个屁股蹲都会心疼她的萧盼盼了。她顾不得周遭所有围观人群的善意,像没事人一般,一骨碌爬了起来,推开了人群,径直大步往外走去。

她浑身都在发疼,走路带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颤抖,昏沉的脑海里只剩下了一个执念,找到萧盼盼,找回萧盼盼,告诉她,不要走……

别无他法,她强撑着打起了精神,开车回到了协和医院。

甫一踏入医院,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眼神望着她,她一无所觉般地朝着目的地,朝着周沁所在的病房走去。

病房里只有周沁在,林霑去找林羡了。

一看见满头是血的林羡,周沁就慌张地惊叫出声:“羡羡,你怎么了?!你去哪了?医生,医生呢!”她下了床,想要靠近林羡,林羡却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睫毛被顺着留下的血沾湿了,凝固后让她有些睁不开眼。她眯着眼,站在阴影里,声音低低地问周沁:“妈,盼盼去哪了?”

“林羡,我不知道,你先去看医生。”周沁满心只有林羡身上的伤,没有在意她的问话,焦急地往前想要抓过林羡。

林羡心底升起浓浓的绝望,不会妥协了,她妈妈不可能会妥协了,她就不应该听话退让,她怎么这么傻。她紧跟着退了一步,余光扫到电视柜上摆放着的水果篮子里的水果刀,忽然一把抓起抵在了自己的胳膊之上。

周沁震惊地僵住了身子,破声喝她道:“林羡,你要干什么?”

林羡晃了一下脑子,清醒自己的意识,撑着最后的体力,面不改色地盯着周沁,在自己细嫩的手臂上划下了长长的一道口子。

血,顺着她的动作争先恐后地涌出,滴落在地。

“妈,盼盼去哪了?”她再一次追问。

周沁整个人都在颤抖,她本能地想要往前夺下林羡手中的刀,林羡却早有所料般地制止她道:“妈,你不要过来,不要逼我。”

“林羡,你把刀放下,有话我们好好说。”周沁不敢刺激林羡,停在了原地,心慌地哭出了声。

“我就不应该相信她说的要冷静、要和你们好好说。你根本没有打算和我们好好说过。她都走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林羡语气里带着懊悔,脑袋的昏沉与身体的疼痛让她异常冷静。

她在手臂上又划了一个口子,疼痛让她又精神了一点。她固执地逼问周沁:“妈,你现在只要告诉我,她去哪了?”

周沁看着浑身是血的女儿,整个人都崩溃了,语无伦次道:“我不知道,羡羡,我真的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你把刀放下,我和你一起去找她,我们一起去找好不好。”

病房外听到喧哗声,早已聚集了许多人,但看到林羡手中的刀,谁也不敢上前。

周沁在前方吸引了林羡的全部注意力,两个高大的男医生,悄悄地从背后靠近了林羡,在林羡毫无防备之时,一个伸手强横地圈住了林羡的双手,一个敏捷地夺下了林羡手中的小刀。

林羡反应过来,拼尽全力地奋力挣扎,却依旧毫无作用,无法挣脱。像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她失去了冷静,开始哭得撕心裂肺:“妈,你告诉我她去哪里,妈,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不过几秒,护士手中的镇定剂还未打上,林羡却是自己昏软了过去。

周沁吃了两颗救心丸,瘫坐在急救室外,怔怔地看着自己手中沾染着的林羡的血。

刚刚,那样癫狂的女孩是她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吗?她们到底谁错了?

事情,究竟怎么就到了现在的地步?究竟,是谁在逼谁?

林羡手脚有许多擦伤,最严重的是脑袋上的破口,缝了八针,初步怀疑可能有脑震荡,现在是太过虚弱,情绪又太过激动,昏迷了过去。

凌晨两点钟,林羡毫无征兆地醒了过来。

林霑坐在她的身边守夜,怔怔地盯着林羡手臂上包扎好了的刀口,眸色比夜色还要沉郁。

“爸爸。”女孩突然艰难地启唇,沙哑叫他道。

“你醒了。”林霑惊喜道。他上前轻声问她道:“口渴吗?是要喝水吗?”

林羡轻轻摇了摇头,感受到脑袋的疼痛,她止住了动作,回答道:“不喝。”她顿了一下,一字一字认真问他道:“爸爸,我最后问一次,你们,真的不知道她去哪了吗?”

林霑顿住了倒水的动作,沉默片刻,坦白道:“羡羡,我们真的不知道她去哪了。我和你妈妈只是让她和你分手,和她商量好了,让她稳住你,让你好好吃饭,安心考试,并没有要求她离开岸江市。这也是出乎我和你妈妈意料之外的事情。”

“她太了解我了,只要她还在岸江市,我怎么可能答应和她分手。”林羡悲哀的呢喃出声,心如刀割:“所以,其实是我逼走她的吗?”

可如果知道她这样坚决,萧盼盼该知道,比起让她无依无靠地游荡于陌生的城市,她更宁愿委屈自己,从此不远不近地看着她幸福。

她艰难地坐起了身子,跪立于病床之上,弯下腰朝着林霑磕了三个头。

她说:“爸爸,一叩头是谢谢你和妈妈这么多年的爱护有加,二叩头,是对不起昨日给你和妈妈带来的惊吓,三叩头,是希望你们体谅,往后我无法听从你们的劝告,只会一意孤行地朝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了。”

林霑见过了林羡的坚决与癫狂,已经不敢再拿孩子儿戏的眼光来看待林羡的感情了。他静默片刻,问她道:“林羡,你不会后悔?”

“我不会。”

“那你走你的路去吧,你妈妈这边,我来照顾,我来疏通。林羡,我只有一个条件,往后,再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了。”

林羡阖眸苦涩答应道:“谢谢你,爸爸。我答应你,想来,这也是她离开时对我唯一的要求了。”

林霑想到下落不明的萧菀青,不由地也是长长叹了一口气。孰对孰错,谁亏欠了谁,好似再也说不清了。

2013年,是林羡人生的分水岭。这一年,爱人萧菀青不告而别,下落不明。出院后,她才知道几日前,好友时满出国留学了,从此,杳无音讯。

巨变的发生只是一瞬间,留下的痛苦与遗憾却像是是漫长得没有尽头。

林羡和周沁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母女间,仿佛永远隔着一层薄膜,再也走不到对方的心中。出院后,林羡去了一趟温桐家,拿到了萧菀青留给她的银行卡,房产证和其他各项资料材料。她抱着这些东西,开着车一路哭着回去。她彻底搬出了父母家,回到了萧菀青家,再难再潦倒,她也没有动用过萧菀青留给她的银行卡、没有再接受过父母一分一毫的接济,自力更生。

2014年,林羡沉寂许久,用“久盼君归”的笔名,在网上发表了她在萧菀青指导下完成了大纲的第一篇长篇小说,经由几个微博大v的扫文号自发推荐,一举成名,一炮而红。所有收入,她都存入了当年她上交给萧菀青,萧菀青最后又经由温桐留给她的那张卡上。

她一直在想,萧菀青可能去哪里,可能从事什么行业。几次三番,她去到萧菀青最可能去的、她们曾去过的宜屏,走过她们曾走过的大街小巷,试图寻找一点点萧菀青来过的痕迹,终究是一无所获。背地里,林霑也一直在托人帮她寻找萧菀青,可人海茫茫,也是毫无线索。

她稍有名气,便改了微博简介,从始至终都是那一句:我等你回来。你不来,我不嫁。

她盼望着有一日,萧菀青能够看见,能够可怜她,能够回来看看她。

2015年,凌晨两点半,岸江市发生大地震。三点,林羡光着脚丫在人潮涌动的学校操场寻找手机信号,突然,接收到了一个陌生的来电。电话那端,一片寂静。

操场上兵荒马乱,林羡却觉得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余下了耳边那似有似无的呼吸声。她似有所觉般,忽然哽咽道:“盼盼吗?我没事,你别担心。”

她听见,手机那端的呼吸声蓦然变得沉重而又急促,几秒后,电话挂断了。

林羡抬起头,天空飘起了小雨。她摸了一把脸,满脸水痕。

2016年,她卖出了两本影视版权,照旧给父母打去了一笔钱,在听到父亲婉转表示母亲想她了时,沉默许久后还是没有答应回去。

由去年的那一通电话,她已经可以确定萧菀青就是在宜屏了。可是,她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满怀期待地收到线报踏上寻妻之路,而后,愈发绝望地独自踏上归途。

言喻欢来南区找她。她带着言喻欢来到了向南路,从街头走到巷尾,看着前方吃着冰淇淋冒着白气的小情侣,忽然就想起了那一年那个眉目温柔的女人,是怎样长睫扑闪,朱唇微启,在烟雾迷蒙中,美得动人心魄,带走了她少年时的全部心魂。

她仰起头,望着天边的那一轮明月,忽然泪如雨下。

今晚的月色真美。萧盼盼,你在听吗?

2017年,她研究生毕业,开始全职写作。年末,收到线报,再次前往宜屏找寻萧菀青,乘坐出租车途中,在高速路上发生追尾。

失去意识前,她脑海里浮现的居然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是八岁那一年,她穿着小洋裙奶声奶气地对萧菀青说“阿姨,我想嫁给你”,萧菀青温柔地刮了刮她的鼻子,笑着答应她“好,等你长大了再说。”

骗子……

我是不是等不到了……

2018年,因为车祸,她断了两根肋骨,侥幸捡回了一条命,窝在家中休养。五年来,母女第一次破冰,周沁带着骨头汤,踏入了萧菀青的房子,和她谈起了萧菀青。

离开时,她合上门前,留下了一句:“我也托人在一起找了。”

林羡一瞬间红了眼眶,不知道心中的酸楚,是因为委屈还是喜悦。萧盼盼,你看,就为了这一句话,值得吗?

不值得,一点都不值得。

播放器由于过于老旧,终是罢工了。林羡花了高价,千辛万苦终于淘回了一部一模一样的机子。

她收拾电视柜,整理萧菀青珍藏的碟片,望着新海诚的言叶之庭,久久沉默。

很久以后,她放下了它,取出了下面一张,秒速五厘米,放入播放器中。

多年后,曾经的恋人贵树与明里在街头擦肩而过,贵树回过头,等待着长长的列车驶过,等待着望见那头同样该会驻足回首的明里。

列车终于驶尽了,贵树长久驻足凝望的对面,却只是空无一人,空空如也。

林羡低下头,怔怔地摩挲着这张碟片封面上萧菀青留下的已经有些模糊的字迹,忽然间,泣不成声。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萧菀青如是写着。

你有没有因为一个人,读懂一首诗。

相思始觉海非深,怨恨不如潮有信。

那一年她陪萧菀青一起看大话西游时,萧菀青在片尾曲一生所爱响起时,流下的她没有读懂的泪水,这些年里,她渐渐了悟。

你是不是已经忘了我?

萧菀青。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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